再见吧,校园
繁体版

第十七章 初入大学

    入学那天,父母站在车窗外,朝我挥手道别。看着他们微微发白的鬓发,我故作轻松地叫他们不用担心,直到他们消瘦的身影渐渐远去,才把忍了很久的眼泪痛快地释放出来。我一点儿也不怕旁边笑话,这个狭窄逼仄的车厢里,和我一起流泪的孩子太多了。窗外,看着那座养育我十八年的古城,那条波光粼粼的长江,那座和阮雪儿一起爬过的问江塔,我在内心深处默默地感恩。

    迷迷糊糊的小盹中,不一会儿火车便开过了淮河。睁眼望去,窗外的景观甚是新鲜。就像地理课本说的那样,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荒郊野外,遍地是低矮的灌木丛。我拍了几张照片发给父母,又准备发给王遥,想想还是别刺激他了。

    人生中总是充满惊讶,正如我莫名其妙地得到雪儿,又莫名其妙失去那样。当我拖着沉重的行李箱走出火车站,眼前的一切豁然开朗。一位好心的老人给我指路,他告诉我,这座城市早年因煤炭致富,被称为“煤城”。我环望四周,高大的建筑物远近有致,宽阔潮湿的沥青路面反射着灯光,络绎不绝的车辆输送着都市的血液。如果说我的家乡是一座小而精致的古城,那么这座城市,则是充满了现代气息的工业之都。我的大学是刚做不久的新校区,比外国语气派多了。

    辅导员姓孙,是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他说我捡了个大便宜,因为他一时疏忽搞漏了四名同学,把一间精致的研究生寝室让给了我们四个室友。

    第一天到寝室,为了给室友留下一个好的印象,我先买了套笤帚,把寝室打扫了一下。直到整理好物品,我已经累个半死,躺在椅子上疯狂喘粗气。

    “可以啊,打扫的挺干净的。”身后想起一个冷冷的声音。我回头望去,门口出现了一位消瘦的影子。他皮肤白净,但不是透红的白,而是一种几乎没有颜色的苍白;两颧骨突起无肉,犀利的眼神朝地板上扫射着,煞有介事地点头,似乎在检查我的工作成果。

    “你好,我叫刘希。”我大大方方地打个招呼,准备握手。

    “好,好。”他点点头,转身打量着床位。我尴尬的把手缩了回去。

    “畜畜,我们帮你再打扫完就回家了啊。”门口又进来一对父母,拖着大大小小的行李箱。我有点惊愕,他的父亲看上去年过花甲,稀疏的头发夹杂着银丝,尖尖的红鼻头,小腹突起。母亲却异常年轻,脸刷的像白墙,涂着酒红色口红,穿着粉色的V领包臀群,蹬着一双紫色高跟鞋,挎包开口处还印着两个叠在一起大写字母。俗话说“子不嫌母丑”,但凭心而论,她看上去能做我的姐姐。

    “我们家丁畜太懒,平时不喜欢干活,在家里都是我们做家务。现在大学了,你们都要学会打理生活。”他的母亲一边整理被单,一边教育儿子。

    “丁,畜?”我没反应过来,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还有人叫这个名字?

    “别说了,我自己来。”叫丁畜的男生打断了母亲的话,皱着眉头对我道,“我叫丁蓄,别叫错了啊”。

    毕业那天我才知道,他父母是个靠养牲畜发家的千万富翁。发妻流产母子双亡,又续了小,终于老来得子,所以给儿子起名为“畜”。怕这个名字外人叫起来不好听,又加了个草字头,成了“丁蓄”。

    趁着他上卫生间时,一直在抽烟的父亲悄悄把我叫到走廊上,掏出了几张钞票。“一点点心意。我们家畜畜身体不太好,还希望你以后多照顾照顾。”

    “这这这,叔叔您太客气了!”还是第一次有人随随便便给我这么多钱,我目瞪口呆地在手里捏了两秒钟,把拳头舒了过去。“这钱我不能要,室友嘛,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那就好,有什么问题请打我电话!”他接过钱,苍老的面庞露出了疲惫的笑容,留给我一个号码就走了。

    中午吃饭,另一位室友荣坤也急急忙忙地赶过来了。他只带了很少的行李,来校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去篮球场打球。等食堂的饭菜都凉的差不多了,他才夹着篮球一身臭汗的跑来。看得出他很喜欢体育,皮肤晒得黝黑,宽敞的篮球杉毫不遮掩壮硕的胸肌。我本人身高将近一米八,站在他身边还是矮半个脑袋。

    民办院校的午餐,比高中食堂贵一点。我打了两荤三素,两荤是一份酱鸭、一份炸肉,三素是胡萝卜、豆芽、包菜,饭卡一刷竟然二十多元。荣坤和我打的菜差不多。丁蓄倒是舍得,订了一份牛肉干锅。酱鸭骨头多我可以忍,炸肉肥肉多我也能忍,可我最不能忍的是,为什么明明一瓢菜都打起来了,打饭阿姨偏要抖抖抖给它抖回去呢!

    找好了位置,我正准备享受大学生活的第一口午餐,忽然一阵阴阳怪气的语气传来,“你这就动筷子了?”

    只见丁蓄不紧不慢地放下火锅,用犀利的眼角瞪着我。我诧异道:“有什么问题吗?”

    “一起打饭,帮别人拿双筷子是教养和规矩。”他竟然拿了三双筷子,分别递给荣歉和我,又说:“细节决定成败,生活就是由一个个细节造就的,你的父母应该教过你这些”。

    我难以置信的盯着他,这是同学之间可以说的话?正准备反驳,忽然想到他父亲说的“他身体不好”。第一天嘛,就迁就一下他的小脾气。

    “你说得对,以后注意。”我干笑两声,荣歉头也没抬。

    “这就对了,咱们就是要通过交流,不断改变自己、调整自己。”丁蓄笑了,露出了一排长了骨突的牙龈。

    殷雄庆是最后一个来寝室的。晚上开班会时,他和辅导员并肩聊着天走进来,要不是辅导员推荐他做班长,我们还以为他是个老师。我有点儿不服气,怎么说我也当了十年的班干,学生干部非我莫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