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儿盈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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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年轻的爹

    大人们经常忽略我这个小孩子的存在,而事实上我不但能听懂他们的对话,而且善于观察每个人的行为。

    我喜欢安静地坐在大炕一角听大人们各种闲话,期间我收集到不少信息。当有一天我明确地对奶奶说出你不是我的亲奶奶,大姨奶奶才是。奶奶吃惊地问我是谁告诉你的?我说老早听你们大人聊天我就听明白的。奶奶笑着夸我聪明,是小机灵鬼。

    听着奶奶的夸赞,我心里的开心也只是一闪而过。反倒暗自疑惑:这也算聪明?

    我家墙上相框里有一个浓眉大眼的男人照片,他就是父亲的亲大哥,是铁路工人。据说可以给家里的每一个弟弟妹妹安排工作,曾经也给我父亲联系好了沈阳火车站车务段的一份工作。前提是父亲改回亲生父亲的姓,这样才能确认是亲弟弟。

    那时候我这个亲大爷一是想改变弟弟的农民身份,二又担心一旦改姓会气着我爷爷。他前思后想没有两全之法,最后顾及我爷爷身体不好性格内向,还是决定让我父亲继续留在爷爷身边尽孝。

    父亲改变命运的最佳机会就这样错过了。

    爷爷去世那年,父亲只有26岁,严格说来还是个大男孩,但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爹了。年轻的父亲挑起了养家的重担。

    53岁的奶奶对这个独子是一万个不放心,对年仅21岁的儿媳更是两万的不放心。

    多少人张罗着要给奶奶说亲,提醒她为了自己以后的幸福再走一步,重新找个男人嫁了吧。但奶奶权衡之后都断然回绝了。

    父亲爱交朋友,经常有年龄相当的男人来我家和父亲闲坐,最常到我家的有四五个,我都管他们叫大爷。也有一个在城里工作的,隔三差五回到村里是一定要去我家的,我管他叫叔叔。这些人一旦聚到我家就恋恋不舍地不想走的意思,晚上很晚了他们还在聊着什么。有的话题我多少也听一耳朵,但多数时候我对他们聊什么不关心也懒得听,我安静地坐在屋子的角落里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父亲似乎和我的生活关联最少,清楚地记得我一回到家,他就把我和大弟叫到他身边,反复强调让我俩喊他爹。绝对不能像别人家小孩子那样喊父亲为达达。

    那时候一般在外面有工作的工人或者是当兵的军人都让自己孩子喊爸爸,这样似乎比较文明,更显得与时代接轨。一般农民家的孩子都称呼父亲达达,也有人家就算父亲有工作依然让孩子称呼达达,这样似乎显得不忘本。比如大舅就让明哥叫他达达。母亲称呼姥爷也是达达。我父亲是个特例,他让我必须叫他爹。印象中父亲称呼爷爷也是爹。

    后来我才体会到父亲的心思,他原本就是觉得自己应该是个不俗的少爷,而非平凡的寻常百姓,可见父亲骨子里存有骄傲的基因。甭管怎么说,父亲的童年少年都是在家境环境相对优越的状态下成长起来的,父亲作为独子,得到了爷爷奶奶特别的宠爱。在父亲的心目中,他不是个普通的农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