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

    凝落在的云雾升腾，地面上的冰晶融化，各处霜雪消融。

    如万物复苏之迹。

    目睹违背规律的一幕，淡漠的重瞳闪过一丝慌乱。这证明着它的主人并没有预料到，白楼能这么轻易的破开自己‘域’。

    白楼无视男子的紧张，撑腿站起，慵懒的伸了个腰。

    身负月光，皎洁银白漫步缓驱。

    所过之处，冷冽冰息寸寸消融。

    湛蓝星河之中，挺立的身躯越来越弯，高昂的头颅也不得不垂下。

    铁青的面色，狰狞的面容，青筋暴露的手臂…无一不在证明着男子的不甘。

    可男子却又无能为力。

    只因为白楼所带来的窒息，太过让人绝望。

    “云雾凝霜，想法不错，可惜走差了路子。”白楼行至男子身前一尺，再度屈腿端坐。

    清冷与云雾各相褪去，窒息也随之消散。

    男子浑身坚挺的力气顿时无从对抗，整个人随即向后摔坐倒去。

    天蓝紧紧贴合全身，一只只俏皮可爱的小熊也不在张扬，而是遮掩躲藏在男子各处。浸湿的不适，使得男子焦躁的扯了扯衣角的毛绒，一只只小熊圆滚滚的双眼愈发欲哭无泪。

    “汝等有选择，那吾自也有决断。此间之事，吾只是一时兴起，莫要精怪乱神（注解1）。”

    白楼老神在在，极为从容的样子。

    男子见此，则是睚眦欲裂，满眼怒火欲喷涌而出。如果眼神能杀人…杀兽，白楼恐怕不知要死多少回。

    双眶四瞳，玄烨金华。

    温润如墨的眼瞳在眼眶中微颤，璀璨的金色光芒从灵魂深处渗透而出。

    男子瘫坐的动作不变，熊熊烈火在下一刻从眼眸汹涌而出，覆盖全身。炽烈下却不刺眼，夺目中却又无形。

    金焰仿佛并不存在，却又好似映在眼前。

    “汝终于出来了，今吾又应如何称呼汝？”白楼感受身上传来的炙烤感，眉眼间并没有丝毫差异的神色。

    仿佛白楼所做所为就是为了这一刻。

    “先生可称我为晟。”金焰中的男子起身，先是整理了一番自己的衣服，后对着白楼拱手行礼。

    “晟？”

    白楼面容不动，如洪钟的声音却环绕在金焰男子耳侧。可金焰男子并未回话，只在行完礼后静默的站立着。

    炙烈的金色火焰，扭曲了空间，夺目的璀璨遮蔽着其后的双眸。

    白楼看着对方掩饰的举措，眼眸有些微眯。一直以来淡漠的兽脸终于有了变化。“汝变得不同了。”

    金焰相隔后的男子，朝气的脸庞此刻却暮年沉稳。升腾的金色火焰微微躁动，扭曲的空间阻挡下，白楼并不能看到什么。

    “时世无常，万物腐朽湮灭，人亦生老病死，我又怎么可能始终如一...”

    “汝知晓吾本意。”

    白楼不待男子说完，直接出言打断。

    它能看清许多人的本质，就如先前伪装的众人，又或是那名褴褛伪笑的男子，情绪与本质皆无法逃开它的注视。

    亦如眼前的男子，哪怕对方有无形金焰阻隔，但也无法隐藏对方的斑斓。

    “汝不再纯粹。”

    伴随白楼声音落下。只见金焰鼓动，紧接着化作盘旋的火焰长龙，飞入男子双眸消失不见。

    金光流转，不见重瞳，唯有苍凉双眸。

    “先生沉睡多年，不知世间剧变，晟有所变化，也实属无奈。”

    看着这位多年前的好友，曾经的对方是多么的意气风发，高尚纯粹；可如今再见对方，却因果缠身，纠缠不清。

    白楼沉默了。

    白楼是天地孕育之灵，无性无常，却又最为存粹。

    所以白楼能看清许多，其中就包括情与欲。这也是白楼最为避之不及的东西。

    不仅仅因为白楼不理解。也更白楼见证过太多原初之灵因为沾染情欲，最终双双陨落；也见证过修行多载的后天生灵因为因果缠身，倒在了一道道业障之下，身死道消。

    惧怕谈不上，因为白楼不懂，它只是遵从本能，远离这名为情欲的东西。

    而游走于时间长河之中，白楼见证了太多，即便再谨慎，白楼依旧不可避免的沾染了许多杂念，情与欲也就慢慢滋生，甚至形成了种子扎根在心灵深处。

    白楼恐惧了。可恐惧也是情与欲的一部分，加之白楼作为纯粹的原初之灵，情与欲的种子在这一刻爆发前所未有的能量。

    白楼想要压制，可不待做出举动，它，便来了。

    它无相无形，可以是白楼的模样，也可以是其他众生的形态，它是恐惧的化身，它以戏弄恐惧为乐，被恐惧所吸引。

    白楼被内心的恐惧压制，居然无法打败它，甚至数次险象环生。那一刻白楼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强如原初之灵，在沾染了情与欲也会陨落。

    因为它是无法杀死的。

    白楼一边逃避，一边寻找无数年间唯一的挚友。

    也就是晟。

    晟很奇异，哪怕作为天地孕养的原初之灵，在见到晟之后也会感叹。不仅是因为晟太过存粹，比之存粹的原初也有过之而无不及。也更因为作为后天生灵，晟还有着莫测的智慧。

    绝境中的白楼第一时间便是想要找到晟，让晟帮助它找到解决的办法。

    可苦苦寻找百年，晟好像消失在了世间。

    任白楼如何寻找，哪怕跨越时间长河，也无法追寻到晟的半分痕迹。

    慢慢的，白楼从最初急切的寻求帮助，转变成了担忧挚友的安全。

    但奈何身后的它越来愈近，白楼最终无奈的选择了沉睡，并将自己无限返还于世界，以求躲避对它的吸引。

    在不知沉睡了多久后，白楼苏醒。

    在未见到它的身影后，白楼开始游走于世间，寻找自己的挚友，晟。

    直到前些时日，天边凝聚黯蓝，孕育怪力降临人间。混沌、怪异之际，白楼终于感觉到晟一闪而过的气息。

    于是白楼收服狰狞恶鬼，追寻晟的踪迹。

    怪力为何诞生，白楼并不清楚。但原初之灵对于这种天孕怪力其实并没有恶意，甚至夸张的说二者同宗同源。

    毕竟都为天地孕育而生。

    至于白楼为什么会出手收服，也只因为自己这位挚友一直以来都心系人族。多年不见，自然需要持礼上门，而将肆意屠戮人族的恶灵作为见面礼，再合适不过。

    恶灵收服了，晟身边的亲人白楼也给了机缘，但当见到晟的时候，白楼却呆愕住了。

    挚友的存粹，已然不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