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都林堡垒格尔勒的办公室内，人影绰绰。

    赵嵩和斯宾塞·莱姆希从一处密道走了进来。

    格尔勒殷切起身，拱手道：“欢迎欢迎！我真是没想到，赫赫有名的罗宾家族的首席科学家莱姆希先生竟然愿意屈尊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

    “格尔勒，我们之间，客套话就不必多说了。”莱姆希臃肿的身材被西装裹覆着，走起路来似乎都困难，他扬着高傲的脑袋说，“你看看你刚刚是怎么称呼我的，罗宾家族的莱姆希，我又怎么能不和你结盟，力争有一天脱掉‘罗宾家族’的称谓帽子呢？”他看了一眼身旁的赵嵩说，“当然，这要多亏赵先生牵线。”

    “你看，我现在不就脱掉了附庸于‘格尔勒家族’的称谓帽子了？”赵嵩当着格尔勒的面，直言不讳地对莱姆希说。

    格尔勒只是谦恭地笑着，不多言语。

    他有求于赵嵩和莱姆希，他们两人联手将罗宾扶上了高台，但现在不知道是罗宾哪里让他们不满意了，两个人又掉转头来想要和自己结盟——格尔勒是向往接受万人朝拜的，所以他有求于赵嵩和莱姆希，是希望重回权力之巅。

    赵嵩和莱姆希，他们一个掌握着舆论，一个掌握着科技，但新纪元人类的权力却依禅让仪式的规矩而只能在四大家族中轮转，所以，权力之巅的宝座永远都轮不到赵嵩和莱姆希。

    只是，他们发现，他们两人联手，竟能够扶持罗宾以“篡位”的方式上台，并受新纪元人类拥护，两人便不再满足“附庸”于四大家族的现状。

    他们认为，他们可以再度联手，更改禅让仪式的规则，让他们自己的家族加入到禅让仪式之中，从而获得更大的话语权。

    莱姆希开始后悔当年自己扶持的是罗宾，而不是格尔勒。

    因为不要看格尔勒道貌岸然，气场强大，他不过是一个怕死的主，只要不对他的生命造成威胁，格尔勒是什么都会做的，但罗宾则不一样，只有莱姆希知道罗宾已经有了自己的异能者军队，他担心，总有一天，自己的这个义子会羽翼渐丰，和自己背道而驰，到那个时候这支异能者军队再加上新纪元人类权力之巅的宝座，罗宾的威胁和能耐就太大了。

    “在这次‘猎杀季’的最后一天，我会除掉罗宾的。”莱姆希对赵嵩和格尔勒承诺。

    “我就连当天的头条新闻都想好了。”赵嵩胸有成竹道，“多日前的比邻星叛变又生变——为护新纪元人类总指挥格尔勒，赤子忠心的苍海澜惨死，罗宾拥兵自重，还与底层资产裔榕勾结，篡位夺权，欲为底层资产发声，帮助他们获得与新纪元人类同等的地位，此等叛逆者之辈，应从新纪元人类内部予以彻底清除。”

    格尔勒随之殷切道：“到时候，我会遵守诺言，让你们的家族成为权力禅让的适格主体之一的。”

    三人听罢，相视一笑，却心照不宣。

    送走赵嵩和莱姆希后，格尔勒一把扫落了红木方桌上的笔墨纸砚，愤怒地想：他们击败了我，现在又来和我结盟？

    不过，一转念，他又稳住了自己，无论胡安能不能完成接近最强武器的任务，我都不会输，格尔勒心中的愤怒逐渐转化为沾沾自喜，因为无论如何，最后重登新纪元人类权力之巅的总会是我——格尔勒，这次的局面，对我来说，怎样都是双赢。

    2

    罗宾记得小时候，老师问过他，如果长久以来的敌人向你示好，你会怎么做？他记得当时自己的分析是，“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敌人对我示好，一定是我能给那个敌人带去他所需的好处。

    但他也清晰地记得苍海澜的回答，苍海澜认为这个问题要分几个层次，首先要看敌人是否换了首领，如果换了首领，则一切都可能会因首领的喜好的改变而改变，其次要看自己是否有所长进，而为敌人所惧或所需，最后，苍海澜强调，如果敌人没有更换首领，自己虽然有所长进，但并不足以为敌人所惧或所需的话，那么长久以来的敌人向你示好时，你就要警惕了，他向你示好，可能不过是为了让你放下对他的戒心，接近你，发现你的弱点，并最终毁灭你。

    3

    虚空来访前的一周，“猎杀季”已经开始了，罗宾这次因为需要接待虚空领主，来不及参加“猎杀季”的任何活动，但他放心不下裔榕。

    忙完了最后一波对于虚空来访实为入侵前瞻的军事讨论会后，罗宾回到了自己在天空堡垒的办公室。

    办公室内迷蒙着清冷的色调，两侧的方窗外隐约可见蔚蓝星球和灰度月球。办公室的墙壁上攀附着钢筋水泥的痕迹，铁色的凹痕层层叠叠，坑坑洼洼，既简约又苍劲。

    罗宾在墙上的光束屏上点按，手动关闭了雪焰。

    与此同时，一名面带星云面罩的异能者凭空出现，并将一个优盘形状的物件递交给了罗宾，其后，异能者便又隐没在了空气之中。

    罗宾走到办公桌前，身披宇宙射线而坐。

    办公桌前亮起了几面光束屏，右下角均显示：“雪焰未连接”。

    罗宾将优盘吸附在了光束屏上，几组偷拍的视频文件便在屏幕上分布显示。

    一些是关于裔榕的，一些是关于斯宾塞·莱姆希的，还有一些则是关于胡安的。

    罗宾原本想先打开斯宾塞·莱姆希相关的视频，但手指落下去的时候，却打开了和裔榕有关的视频。罗宾实在是太想知道裔榕在莱姆希的庄园里过得怎样，是否还活着。

    刚点开视频罗宾就听到了哭闹声。

    “我不要！我不要！”那是罗宾日思夜想的裔榕的声音。

    罗宾派出的能够隐形的异能者无处不在，这名异能者便在莱姆希庄园里裔榕所在的房间内偷拍。

    一群人背对着镜头围在裔榕身旁，罗宾能认出那里面有莱姆希兄妹，还有赵嵩等等人。裔榕被扣着后颈，压在地上，右脸陷入了地毯内，镜头里只能看到一道浓眉，如远山群峰，左眼的眼尾如丝，却泫然欲泣，楚楚可怜，但那些人丝毫不怜香惜玉，而是加重了欺侮的手段。

    泪水夺眶而出，划过裔榕的鼻峰，和近乎透明的脸庞，似珍珠般落下。

    罗宾听到录像带里传来裔榕泣不成声地言说着那句：“受人……之侮……不动……于色…….”

    裔榕不断地向前方遥不可及的安稳攀爬，想要脱离苦海，但却一次次被拽回痛苦的深渊。

    罗宾实在看不下去，迅速关了这段视频，戴着黑皮手套的手紧紧攥成拳。

    一直以来，他都猜不透裔榕的心思。

    罗宾本以为裔榕知道了人类动物园、乌合之众的真相，至少会有一点反应，但他唯独流露过的真情，似乎只有对苍海澜之死的惊愕、恐惧，以及因此而生的怨恨。

    裔榕他是因为心智尚不成熟，不明白这一切，还是他就这样认命了？罗宾不解，他也难以想象如果自己在裔榕的位置上，会是怎样的心境？

    罗宾正要打开斯宾塞·莱姆希的视频，却突然猛地拔出腰间的镭射枪，对着左侧的空气开了枪。

    然而，镭射子弹却受到了空气中无形的阻碍，停滞不前。

    紧接着，那个握住子弹的人显出了原形。

    一双锐利的金色眼眸，拨云见日般刺破了清冷的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