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元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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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因缘际会光远归西

    原来虚阳子在鹭洲府与横梁山之间来回查找了三天一无所获,对师兄的安排越发的不满,也就生了疲懒之心。这日早间刚好飞过西山坳,想起了乡民说的混元观,那小道士年岁轻兴许知道的不多,观中其他道士也许能问出点什么,再者每日里露宿山野,着实有些难受,正好挂单在此处歇息几天。

    走到近前,发现观门紧闭,里面也没有声响,好奇之下便跃进观中,才明白这道观除了不靠谱的小道士别无他人。他倒也无所谓,就打算找间客舍歇息,却不想屋内竟有股淡淡的妖气,衣橱中也有件破损的道袍,上面数十条裂口,分明就是赤鹞剑的气息。脑海中师侄遇害的原委也在逐渐清晰,多半是徐长生和妖怪之间见不得人的事被赵世真撞上,师侄待妖怪离去后现身,说破了他龌龊之事,徐长生欲杀人灭口两人便斗了起来,未曾想关键时刻妖怪又回了横梁山,于暗中偷袭将师侄斩杀,他二人也知道闯了大祸,定然是分头逃命了。

    如此说来,那妖怪的修为也不见得有多高,徐长生又受了伤,此时他孤身一人,正好将他擒拿,再逼问妖怪的底细,回了山门,也是大功一件。念及此处,便沿着官道追了上去。

    “褚道友,徐长生稽首了”,徐长生见他脸色阴晴不定,心中也明白他必然是已经起疑,虽说自己问心无愧,但不知道他的品性为人,也提起戒备,“我却是不认识你师侄赵世真”。

    “那这道袍又作何解释?”虚阳子扬手将衣服扔在地下,“莫非你还想编了谎话来欺瞒我?”

    “不问而取是为偷,褚道友,你这番作为可不光彩”,赵清然当时说让他把这道袍烧了,只是徐长生想起这是师傅一针一线为他缝制的,心中不舍,未曾想却是露了破绽。

    “遮遮掩掩,逞口舌之快,你师傅是这么教的?”,虚阳子一脸鄙夷。

    “我确实不认识你师侄赵世真,那人从头到尾也未提过一句姓名”,徐长生面色平静的说道,“我也不知道从小到大他长辈是如何教育他的!”

    “这么说你承认了?”,虚阳子听到此处,心中暗喜。

    “他贪恋我宝物,暗中出手要取我性命,难不成我便要自缚双手等他斩杀?”,徐长生不想稀里糊涂跟他动手,无论他信与不信,事发缘由还是要说出来。当下简短的把那日的情形又讲了一遍。

    “一派胡言,你一个乡野道士有什么东西能让我师侄眼红的?事到如今还想蒙混过关?”,虚阳子根本不信徐长生说的话,冷着脸说道,“你若乖乖的束手就擒,随我回山门请罪,还能少受点苦。若执迷不悟,也怨不得我出手伤了你。”

    “褚道友,你山门中人都是这般专横吗?”,徐长生也没想过他听完就信,可见他这般强硬无礼的做派,也知道今日怕是不能善了,更加不可能随他去赤霞峰。

    “你真要在这动手?”,徐长生见他抽出宝剑,试探的问了一句。他无人指引,不知道修行之人在俗世中是否真有戒律约束。

    虚阳子面色一滞,虽然没有律法规定,但千百年来,修行之人也有约定俗成的规矩。他和徐长生动起手来,必然会被官道上的乡民百姓看到,若争斗中不慎害了凡人性命,却是一件麻烦事。

    “你也莫想借此机会逃跑”,虚阳子略一思索,向东指了指,“再进去三十里,林间有块空地”。

    徐长生心下也明了,修行之人在凡俗行事确实是有顾忌,也放下心来。此时离州府不远,官道之上有不少过往之人。徐长生拦下一名老者,给了他五两银钱,又托付他将驴子和鹿一起送到鹭洲府福慧楼的董铛头处,就说是送给端木诚的。

    二人片刻的功夫就来到林中,徐长生倒不是怕,只是不想这般稀里糊涂的搏命,便出声问道,“褚道友,非要闹到如此地步吗?”

    “你若怕了,就早点告饶”,虚阳子嗤鼻一笑,如今徐长生孤身一人,他一点都不担心。

    “生死相搏,我却是收不住手”,徐长生沉声说完,便提起十二分精神。

    “呼”的一声,虚阳子人还未至,一股劲风就吹来,当真是动若脱兔,顷刻间一个拳头就出现在徐长生脸跟前。

    徐长生扭身避开,心中也是暗道好险,幸好老道士拳法并不精深,若真到了出拳没有痕迹的境界,他也只能乖乖束手就擒了。可是恍惚间,见老道士眼中有嘲讽之意,徐长生心中也是一紧,左腿处一阵刺痛,也顾不得形象,抽身一个翻滚,跃出三丈外。

    原来虚阳子出手前念动咒语,将飞剑隐了行藏,正面一记佯攻看似威猛却只是虚招,飞剑却是于暗处朝着徐长生的大腿斩了过来,若不是徐长生警觉,这一招便要将他大腿整根砍去,端的是狠辣阴险。

    徐长生站起身看了看伤口,索性只是划开巴掌长的一道口子,心中更加警惕。仅一招就能看出虚阳子的老辣,虽然他功夫不见得比赵世真高出多少,但飞剑御使颇为娴熟,而且打斗经验丰富,不似赵世真,只会挥动飞剑劈砍。

    一招没有得手,飞剑又隐了身形,虚阳子却未动手,看了看徐长生的伤口,自信的说道,“小子,现在投降,还能少吃点苦头。”

    见徐长生冷冷的看着他并未说话,便又骂了一句,“敬酒不吃吃罚酒”。

    话音未落又是一拳直冲徐长生的面门。徐长生不知他将飞剑隐于何处,但心中却是有了主意,运起遁法转身就冲向密林之中。

    “小杂种,你跑的了吗?”,虚阳子见徐长生逃遁,驱动飞剑就朝着他后心刺去,人也是腾身追了过来。

    徐长生跑动间觉得后背有股凉意,再次躬身翻滚,就见一道白芒唰的刺进前方的树干,闪动两下后又没了身影。

    他虽然看不到飞剑,但神识强大,经过生死相搏后,心灵也是颇为警醒。此时未觉察出危险,也不再奔跑。

    “怎么不逃了,现在想起求饶了”,虚阳子见他不再逃遁,一脸讥笑。

    “我为什么要逃?”,徐长生轻声说道,“不杀了你,我又怎么走的掉!”

    “小杂种,你找死!”,虚阳子气急,飞身过来又是一拳砸向徐长生面门,仍然是个虚招,身下一脚,踹向徐长生的腿弯处,飞剑在驱使下,从侧面斩向徐长生腰间。

    徐长生蹲身弯腰贴了过去,直接抱住虚阳子踹过来的腿,肩膀顶在他腰间,屈膝发力,竟是要将他直接撞翻过去。

    虚阳子还未见过这种古怪的招式,略一慌乱,飞剑也来不及驱动,运肘就砸向徐长生的脊柱砸去。这一肘若是砸实了,徐长生不死也要瘫痪。

    但徐长生就似泥鳅一般,转身避开,从后方直接抱住了虚阳子的腰,身子向后一仰,用劲发力,就要将他向后摔去。

    虚阳子一肘落空,被徐长生抱住了腰,还未挣脱就感到一股巨力要将他扯离地面,心中也是明了,这若是被摔实了,筋骨折断都是轻的。惊怒之下一声大吼,弓背塌腰,抓住徐长生的双臂用劲一扯。

    毕竟他功力深厚,挣脱开来。怕徐长生又使古怪的招数,一个腾身就跃了出去。方才抽开心神,驱使飞剑朝着徐长生当胸刺了过去,人却是站在远处不再过来。

    徐长生要的就是这般效果,这林中树木茂密。只要不被他两面夹击,依着身法,躲开飞剑却不是难事。

    虚阳子此时也是一阵后怕,难怪这小道士能逼的师侄使出保命的缚地灵符。刚刚若不是他应对得当,只怕那一下就要被摔死在当场。念及此处,不禁怒骂到,“小杂种,我必将你削成人棍。”

    “你与赵世真还真的一般无二,难怪师出同门,难道你杀我就天经地义,我连还手都不行?”,徐长生冷声说道。

    虚阳子脸色阴沉的都快滴出水了,又怕近身后被徐长生缠住,只得站在远处,驱使飞剑攻击。但这飞剑是师傅所赐,不是他亲自祭练,无法做到如臂驱使,一击落空还需调整心神重新驱动。徐长生仗着身法迅捷,在林中闪避,不时就能听到飞剑击中树木的声响。

    虚阳子心中焦急,此时完全体会到赵世真当时的处境,驱使飞剑耗费心力,他知道若再这样下去,怕是要步了师侄的后尘。心中一发狠,又自怀中掏出一件宝物。

    原来,这东西是百年前正邪大战时,从一名邪修处得来的,唤做引魂铃,按着术法催动,便是人仙都会神魂失守,陷入灵台幻境,任人宰割。可若是没有邪法相符,施术之人也会受到反噬,虽不及中了邪术之人,但也要静修十多日才能恢复。当年那邪修重伤逃匿,催动不了引魂铃,被他擒获后百般求饶,又将宝物和功法一起奉上,他杀人之后却将这些都昧了下来,只是身在赤霞峰,不敢修炼邪道功法。

    虚阳子狞笑一声,“小杂种,你这是自找的,怨不得我!”

    徐长生见他从怀中掏出个东西,心中一惊,难不成又是那困人的灵符?这次他着实没有信心,像在横梁山上一样绝地翻盘。

    “叮铃铃铃”,徐长生耳中传来一阵清脆的铃声,眼前景象突然就一阵扭曲,好似初次修习神魂凝练法术时一样,各种幻像都浮现出来。只是他如今已破了“辨伪”的境界,瞬间灵台清明,幻像便消失不见。

    虚阳子见徐长生呆立当场,知道他已中了邪术。这百年间,他只用过两次,抢了几本术法秘籍,每次中术之人便是这般光景,只是每次用过后,那种如坠炼狱的折磨太过难熬。要不是现在没有退路,他是真不想再体会一次。当下一声狞笑,驱使飞剑就斩向徐长生的双腿,此时心神损耗,飞剑已经现出了身形。

    只是没想到,徐长生突然突然奔了过来,对着他当胸就是一拳。虚阳子心中大惊,堪堪的避了过去,引魂铃摇的越发起劲,面色也是一片潮红。

    可徐长生却像是丝毫不受影响,又是冲过来当胸一拳。虚阳子心神大震,这次却没躲过去,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拳,“砰”的飞了出去,跌倒在丈许开外,张嘴吐出一股鲜血。

    虚阳子心中惊惧,又被徐长生击中檀中穴,只觉得气血翻腾,手足无力。翻身半坐在地上不停的说道,“等一等,你不能杀我,我师傅是赤霞老祖,地仙真人,你杀了我,他不会放过你的,你不能杀我,你不能杀我”。

    “这是个什么东西?”,徐长生指了指地上的引魂铃。

    “这是我的宝贝,引魂铃,不要杀我,我把祭炼之法一起都给你。你放心,我不会把你杀我师侄的事说出去的”,虚阳子此时早已没有了之前仙风道骨的样子,眼中满是祈求之色。

    见徐长生不为所动,虚阳子忙又从怀中掏出几样东西放在地上,“这些都给你,白虹剑也给你,还有驱使之法,只要你不杀我,这些都给你。”

    “你的?我见你修为也是正统,怎么会有这般邪性的东西?”,徐长生问道。

    “不是我的,不是我的,是我从一个邪修处得来的,是他祭炼的宝贝”,虚阳子赶忙说道。

    徐长生未曾说话,只是呆呆的看着地上的东西,其中有样东西实在是太熟悉了。略一走神,就感觉颈间皮肤寒毛竖立,急忙弯腰低头,啪的一声轻响,发簪断成两节掉在地上,头发完全披散了下来。

    原来虚阳子见徐长生发呆,以为他是贪恋宝物乱了心智,咬牙使出全力驱动飞剑就要将他斩首。

    徐长生心中怒极,冲过去一把掐着他的脖颈提了起来,“我本不想这么稀里糊涂的背上两条人命,可你却如赵世真一般,时刻都想置我于死地,当真以为我怕了你赤霞峰吗。既然你一心求死,我便成全你。黄泉路上不孤单,你师侄就在前面等着呢”

    虚阳子吓的双腿一阵乱蹬,眼泪鼻涕都流了出来,徐长生却不再心慈手软,直接扭断了他的脖子抛在地上。几息之后,就见一道虚影从虚阳子尸身上升起,片刻后又散做片片光影消失不见了。原来是虚阳子神魂受了引魂铃反噬,直接坠入幻境心魔之中,怕是连鬼都做不出了。

    徐长生将地上的一卷皮革拿了起来,翻开之后,心中也是唏嘘不已。这正是当年秦秀才抄写的功法,他与马光远一人一份。如今看来,被虚阳子杀的邪修即便不是马光远,也必是他亲近之人。

    俯身又将引魂铃拿了起来,不由的一阵叹息道,“秦秀才,你便安心的去吧”。

    只见铃铛之上篆刻着几个不知名的兽形,正是太常道长镇魂玉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