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人者自知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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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章 月光下的那段独白,是否会被他人所倾听

    这段独白,或许不属于任何人。

    我坐在车中,本应车水马龙的高速路上此刻却堵的水泄不通,不知是因为今天是新生报道的日子开车送行的家长过多导致的堵塞,还是前方发生了交通事故的缘由,即便周围的车辆将喇叭此起彼伏地按了一遍又一遍,拥挤的车流也没能前进一步。

    看着其它车里,家长和孩子有说有笑的聊着天,或是有的妈妈在上学路上也忍不住回头叮咛的神情,我略微觉得有些烦闷,只想赶快离开这里。至于我的家长?他们此刻估计都在各自忙碌着自己的事情,爸爸应该在公司加班,妈妈可能在家里召开下午茶会,至于姐姐?那个神出鬼没的样子我还真的猜想不出她现在正在干什么。

    不过一切都无所谓,我已经习惯了孤独,习惯了按照他们给我规划好的人生道路前行,所以不管是已然发生的过去,还是将要发生的未来对我来说都是早已设定好的,什么都能预见,什么都可以避免,所以一切对我来说不就是无所谓的吗?我既然已经习惯了孤独,那么刚才内心的焦躁又是从何而来呢?

    盯着窗外的我看得有些出神,扶了扶额头,我停止了自己无意义的思考。我是一个脚踏实地的人,所以这种没来由的思考只会是徒增烦恼的累赘罢了。

    继续仰望着窗外的天空,我用手靠在车门上托住自己的下巴,想要从这小小的如牢笼一般的车中通过这么一扇窗户感受到外面的世界。可惜,今天的阳光并不灿烂,在停留的这段时间里,乌云慢慢笼罩了天空。

    “要下雨了啊......”我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又像是跟前面的司机交谈着。“没事的小姐,我尽量会赶在下雨前把您送到。”司机扭头回应着我的话,点了点头,我便继续凝望着。

    “啪嗒...啪嗒...”雨珠一点一点的从天空中落下,很快就斑驳了干燥的地面,接着就是“哗啦....哗啦...”如倾盆一般的雨幕迅速落下,刚才还斑驳的地面迅速变成了水的国度,柏油铺制的路面越发的深沉......

    打开窗户,我伸出手去,轻轻地抚摸着这些雨滴,让它们滴在我的手上,汇聚成一支支细流滑落地面;让它们滴在手上,顺着我的肌肤,滋润我有些干涸的灵魂。一滴滴聚成一束束,它们看起来是那么的团结。

    “小姐,关上窗户吧,小心着凉。”司机的叮咛再次从我耳边传来。“嗯”,我扣动按钮,伴随着机器的声音,我再次与外界所分隔开来,打开后排的灯,我静静的看着一本已经快要读完的书——《简爱》。

    不知何时,车子缓缓地流动了起来,雨形成的水流也在车窗上汇聚。我想此刻,若是有神明,可以从天空中看着这滚滚的车流,也能从车流中看到这涓涓的雨流,无数幅画面交织在一起,在大地、在眼中、在心里,一刻不停的流动着,一定会很像梵高的《星空》。

    ............

    和上已经看完的书本,透过前排车座的空隙看向前方。已经进了市区,雨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街边的行人一个个也都撑着伞或穿着雨披,只是有一个奇怪的人,他站在那里不知道为什么一直盯着天空。

    继续前行着,车灯为我照亮了雨中的前路,但是在光柱下,刚才还紧密团结着的雨滴开始变得形单影只,只有当他们破碎时才会重新汇聚,而我,是否是这茫茫雨滴中的某一个呢?

    车子靠边缓缓地停稳,今天学校门口的道路出奇的没有拥挤的家长,但是校门口五彩斑斓的雨具已经告诉了我我得等很长一段时间才能进学校。

    打开车门,我向车内张望着,车上本来有着的雨伞恰巧在几天前被我的姐姐拿走了,司机努力的低头寻找着,但最终还是冲我抱歉的摇了摇头。我这个姐姐,就算远在另一座城市,但还是要捉弄我一下吗?

    我叹了口气,认命一般的把书包顶在头上,低下头保持着最低可见范围,防止雨水打在我的头发上,那样湿漉漉的感觉很难受。我自顾自的走着,没有向周围投去任何目光。

    走着,走着,忽然感觉身边的雨少了一些,可能是因为我被淋湿了的缘故吧,听着雨声仍然“淅淅沥沥”的作响,我断定雨的大小没有变化,不过只是西服外套被淋湿了,还能将就着应付过去。

    渐渐地,我觉得身体上的雨流也消失了,奇怪,雨明明没有减小啊?我抬起头望向天空,带着些许疑惑的目光。

    “啊”我轻轻的喊了一声。头上不知道何时出现了一把伞,此刻的伞轻轻的动了动,扭头看去,一个身体修长的男生走在我的身边,比我高了多半个头,估计有185了,他走在旁边像没事儿人一样帮我撑着伞。

    “好像是刚才那个怪人,不会又是什么想要接近我的猥琐男吧?”,我一边心想一边出于礼貌的说了声“对不起”和“谢谢”,他只是回我以微笑和一句“不客气”便继续和我沉默的走着。

    “真是一个奇怪的人,看他的样子应该对我没什么企图,但是他为什么要为一个陌生人撑伞呢?莫非拥有着异于常人虫子的脑回路?那么估计也只有虫子能够理解他了吧?”我一边思忖着,一边与他进了安检室。

    我向保安借了一把雨伞,回身时,那人已然不见,走到广场上,向四周张望着,才发现他混进了人群中看导航牌。“明明刚才挺靠谱,但是现在却显得这么不靠谱,快上课了还在找班级,真是个怪人。”一边琢磨着,我一边向着新班级走去。

    “呼,还好不是最后到的。”看着班级里靠窗的后排还空着两个座位,以及四角都没有被人占据,我就知道了自己来的还不算太迟。靠窗的座位,我喜欢。

    我走了过去,抽出座位缓缓地坐下,尽管校服湿漉漉的有些不适......

    环顾着新班级环境,跟意料中的一样,女生占据了绝大多数,不过身前的那个女生貌似有点热情过头了,一直跟同桌说着什么,可能她们本来就是熟人吧。

    突然,门被打开了,前面的那个女生似乎是被吓了一跳,连忙缩回了身子。不过进来的不是老师,是刚才给我撑伞的那位同学,看来是我们班的啊。

    他的视线在班里扫来扫去,似乎是在寻找自己的座位,最终好似认命一般向我身后的卫生角走去。

    当他路过的时候,还是发现了我身边的空座位,他歪着头看了看我,喊着我的名字。“真是奇怪的死鱼眼,明明挺大却死气沉沉,感觉自己有被他的视线冒犯到,没是一个准长的好看却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人。”我点头致意一边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身子顺便给他下了定义,尽管我在刚才不自觉的接受了他施以的恩惠。

    他还是坐到了我的旁边,但是嘴上却像没有把门一样嘟囔着缘分之类的话,我想,就算是缘分,也一定是孽缘,我用这句话回击了他的口无遮拦。

    他愣了一会,没话找话一般跟我说着自我介绍,我也公事公办的回了一句。张...卿..彧,挺不错的一个名字,卿本佳人,温润如玉,这么一个好名字确实和他的外表很搭,但是一想到他的眼神,我又觉得他的父母糟蹋了这个名字,但是我的父母都对我漠不关心,我又何来的权利去评价他人的父母呢?

    张卿彧拿出了一本《人间失格》看着,很丧的书呢,确实适合他,我看到他的书包里还有一些书,估计和我一样是个爱看书的人吧,于是我正盘算着要不要和他借本书来消磨时光。这时候,而前面的那位同学又开始活跃了起来。

    我正在思考着措辞,猝不及防间前面的那个梳着丸子头的女生转了过来,跟我们说着自我介绍,好像叫什么肖瑶泉,逍遥的瑶池中的泉水,也是个很好的名字。在我的愣神中,自我介绍好像轮到我了,我便又开始重复着刚才和张卿彧说过的话。

    介绍完毕,我的同桌喜提了一个可爱的外号叫做“小鱼”,“小鱼..”挺可爱的呢,以后或许可以这么喊去捉弄他,而至于肖同学“小雪、小昀”地叫我个不停,尽管有些不适应,但也随她去吧。

    别了别因为干燥而些许散乱的头发,我向张卿彧借了本书,不过他只是随便抽了一本给我,名字叫做《悲剧的诞生》,貌似是尼采的作品。我低下头仔细地品读着,尽管读起来语言较为晦涩不如《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上口,但认真看下去还是能看懂的,我第一次对旁边这个人产生了兴趣。

    我低着头潜心拜读着这部作品,突然听到了清脆的“咚咚”声,我只见张卿彧用修长的手指敲击着桌面,继续抬头看去,原来是老师来了。而他似乎因为提醒我而被老师叫了出去当苦力,我有了一丝愧疚。但是一贯体力不好的我再加上身上还湿着,便没有起身去帮他,反倒是肖瑶泉同学在他走之后站起身来,去卫生角拿了些打扫工具然后走出门去。

    时间一分一秒的随着书本上的文字流逝,肖瑶泉和张卿彧两个人也并排走了回来。

    在做完一些例行的活动后,我便放学回家了。

    这个屋子是爸爸买来给我的,是在这个城市的一个新建商场上的一个双子楼,东边是公寓,西边则是写字楼。150平的屋子对我来说有点太大了,不过想到姐姐有时候也会来借宿,我便顿觉拥挤。

    我调好了水便走进卫生间洗澡,因为雪在阳光照射之后就会化成水,所以我很喜欢水流流过皮肤的感觉。

    洗完澡,我走到阳台上,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凝望着南城的老城区。因为我觉得,在这车水马龙之下,从星星点点的老城中,在低矮的楼层中,可以找到城市最本真的一幕。

    从来都没有什么老城新城,新旧不过只是相对的,过不了多久,老城的建筑就会一片片的拆迁,然后修盖起林立的高楼,而当老城全部翻新完毕,我们这里也就变成了老城。

    不过奇怪的是,在一座座低矮的楼房中,距离我家一个街区之外的地方,孤单的矗立着一座楼房,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用“孤单”去形容一幢房子,但是曾经的它,在老城一定是鹤立鸡群的那个,而现在在北城,比它更高的楼比比皆是,以前在它内部居住的人们也一定几乎都搬到了北城,所以我才会觉得此刻的它是那么的孤独。不知此时,是否会有一个人,在那幢楼房的某一个阳台向着这里凝望着呢?我像我们可能会在这万千目光中,在百米之外四目相对,那一定就是所谓的缘分。

    喝了口热好的牛奶以保护我的胃口,我便走进卧室睡了下去,今夜,我睡的很香。

    .............

    又是一天忙忙碌碌,看着窗外夏末午后的太阳,我正享受着阳光带给我的安宁。尽管在这中间,我写了一份表格,但那也无伤大雅。

    看着看着,田老师把我和张卿彧都交了出去,说了一堆不明所以很有技术含量的话,交代了我们一个貌似很重大的任务后便逃跑似的走了。身旁的张卿彧和我解释后我才察觉出这只是一个体力活,尽管不情愿,但是推脱不掉,我便催促着他带路。

    办公室很美,很温馨。我只能这么评价,斜阳透过窗子跑了进来,窗外的风儿将柳树吹的沙沙响,吱吱的蝉鸣响个不停,很有夏天的味道。旁边的他敲击着键盘,有节奏的“咔哒”声不间断的响着,让疲倦的我有了一丝睡意,要是没有这机械般的一问一答那就更完美了。

    我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趴一会儿,就趴一会儿,我找了一个很有安全感的姿势,轻轻的趴下,就像我喜欢的小猫那样。

    我睡着了,睡的很香很香,仿佛置身于夏天的花园之中,只是花园的风吹的我有些寒冷。突然,花园的凉意不再,喧嚣也逐渐消失,只觉得一个温暖的东西裹住了我,令我感到安心,我在这安心中,在这夏天的花园中,再次熟睡了去,我睡得很香,很香很香......

    再次醒来,只是听见身旁的张卿彧念叨着一首诗,尽管在朦胧中,我也能听出诗词的意境很不错,要是形容景色,那景色一定是无比的美丽,而要是形容人,那人一定美得无比空灵。

    我恍了恍神,身上仿佛有什么东西滑落了下去,我愣了愣神,仿佛还没从睡眠中缓过来,张卿彧在我面前摆了摆手,我才恢复了清醒。

    我顿感窘迫,觉得自己的脸颊有些发热,慌张的解释道:“啊,张同学,对不起...我有点累,所以睡着了。”本来以为他要借机嘲讽我一下的,可是他连珠炮一般的一口气说了很多话,甚至与平日的沉默寡言有点反差,就为了为我辩解,突然觉得,他还挺有绅士风度的嘛。

    但是,我可不准备善罢甘休,这回在他面前出了丑,我一定要找补回来,便回了他一句:“谢谢,虽然我这次没能帮上什么忙,但是下次我一定让你无事可做地在旁边睡觉哦。”

    他继续敲击着键盘,发出清脆的声音,在此起彼伏的声响中,他说了一句:“却之不恭”。这是接受了我的挑战了吗?我轻轻的微笑着。

    与他斗完了嘴,我才想起来去拿刚才从我身上滑落的东西,那是一件校服外套,上面还有我残留的体温。

    “这衣服是?”,“我的”,回答的很干脆,正在工作的他貌似没空与我多计较,双手仍然打着字,眼睛盯着屏幕。“从这个角度看去,他工作的样子和在夕阳光芒掩映下的侧颜也是蛮帅的嘛”,心里想着,我的嘴角扬起了一抹微笑,不过幸好他似乎没有察觉。

    但是这也太羞人了吧,就像是对着人家犯花痴一样。

    为了掩饰我心里的害羞,我端起了平常的架子,冷冰冰的问到:“你的衣服为什么在我身上?”我觉得这个问题问出来,我一定能抢占上风。可是他却快速的答道:“因为某人睡的风刮都刮不醒,都冷的缩脖子了。就算关了窗户也不消停,我怕她感冒之后传染给她的同桌,就充满绅士风度,发挥国际主义精神把衣服借给她了。”

    他回答的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我也想起了刚才梦中的温暖,更加的窘迫,只得耍无赖一般地问:“不知道某人有没有趁机揩油或者偷看,冠冕堂皇,哼”。没想到某人丝毫没有在意,只是提醒了我吃饭时间,让我顺便带他认识一下学校,就将自己的衣服抽走起身出门。

    “让人带路,还等都不等一...”本来我的心里正在吐槽他让人带路却不等人的行为,但是我抬头看到他真如他所说的“绅士风度”一样为我撑开门,在门口无聊的站着。我低下头,轻声说了句“谢谢”。

    我很快收拾好了看起来有些杂乱的办公桌,走之前也没忘记打开被他关上的窗户,把办公室重新交给了夏天,或是把夏天交给了办公室。

    我连忙走了出去,带着他向着食堂进发。张卿彧一路上东看看,西瞧瞧,还是头一次见他这个样子,我便放慢了步伐,任由着他观赏学校。

    到了食堂之后,我们就分别了。一起吃饭这种事情还是算了,毕竟我们的关系还没好到那种程度,我买了点清谈的饭,安静的吃着。

    ............

    太阳不知何时已经下山,只剩下一轮皎洁的明月悬挂在天空上,只是这明月并不孤独,它还有着星星的陪伴,而我呢?

    走在路上,我一个人思考着,虽然觉得这有时候很蠢,是那些怀春少女才会做的事情,但我难免会不由自主的触景生情,陷入沉思。

    不知不觉间,走到了桥上,听着夏夜的蝉鸣,闻着水中的荷香,这让我非常的惬意。倚在护栏边,我望向泛着涟漪的水面,天空中的点点繁星已经消失,只剩一轮月亮的投影,我一时分不清,形单影只落玉盘与满天繁星周身伴,这两种情形,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月亮?

    看着,看着,突然身边有了轻轻的脚步声,张卿彧不知何时走到了我的身边,如刚才一般,向我递来了校服。我摇了摇头表示拒绝。

    但是张卿彧却没有放弃的意思,他一边跟我说了一句太宰治的话,一边又说着“今月曾经照古人之类”的话。是啊,百年前的太宰和我们看到的是同一轮月亮,或许月亮也在忍受着自己的“百年孤独”吧。

    湖面的风吹的我有些发冷,张卿彧再次把校服递了过来,我思考一番后撇过头去,选择伸手接住,毕竟这是头一次有人这么关心我,搞的我有些难为情,至于让我在他面前穿上,那就更不可能了。

    他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又叮嘱了我几句之后便走了。“什么嘛,搞得跟老嫂子一样,关心我这一个无限接近于陌生人的人。”我尽管有些害羞,但心底里还是不服输的嘟囔着。

    我披上了他的衣服,夏夜的湖面确实有些微冷,但那件衣服上仍残存着他的体温,我能切实的感受到它给我带来的温暖。

    扭头看去向张卿彧离去的地方,他双手插兜走在台阶上,可上了台阶之后却停了下来,转身向自己的身后看去,我不知他是碰到了什么熟人,还是在远处欣赏着这夏夜湖光,但我仍旧望着他,直到他转身离去。

    看着他的背影,我抓住衣服的双手仍旧不自觉的紧了紧那件衣服,让它贴合在我的身上,我想保留住衣服上残存的余热,至少现在很想享受ta带来的舒适和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