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贱？云夫人说妾室卑贱，可是忘了自己从前也是自妾室抬成的贵妾？”漪夫人冷嗤道。“且将军向来说，府中妻妾皆姐妹，不分彼此，云夫人一口一个你为贵妾，我为妾室，分的这般明白，怕是违了将军所愿。”

    “上尊下卑，总是要分个明白。否则又要这位分高低又有何用？”云夫人压下怒气，淡漠出音。“府中皆为姐妹，这是将军的意思不假，但将军也并未说可乱了尊卑。”

    柳洛晴见僵持不下，开口解了围：“说到姐妹，这位新来的妹妹还未说呢！本夫人记得，如今府内当属衿夫人最年轻，今年十九岁，除了衿夫人，便是婉妹妹了，今年二十岁。但过两日入府的这位妹妹，只二八年华，才真是添了妹妹呢！”

    “十六岁！那么小！”华夫人惊呼出声。别的人尚未出声，但心中大多都是这样想的。柳洛晴轻笑，似是一早便知道会有人这样问：“不算小了，本夫人记得，当初婉妹妹成为将军妾室时，不过十五岁。旁的妹妹入府时，也差不多是这个年岁。”

    叶婉歌抬眼，含笑一眸间：“确是，晴夫人好记性。”“五年光景，婉妹妹如今也是二十岁了，又抬贵妾，无限风光。”柳洛晴轻叹一声，似叹时如流水，世事无常。当年叶婉歌在自己面前求饶之时，自己怎么也没想到，叶婉歌会有与自己分庭抗礼的一天。

    云夫人看了一眼叶婉歌，轻灵的簪子带动流苏摇动，其音泠泠：“是啊，婉夫人现在可是风光无限呢。连本夫人都要羡艳，为何不似婉夫人这般深得将军宠爱。”

    “云夫人羡艳什么？妾身可听闻，有一次在给晴夫人行过请安后，云夫人还召妾室都去了曼玖院，这样大的排场，可是婉夫人都没有的，云夫人又何需羡艳婉夫人？”漪夫人笑意盈盈，丝毫不改。

    “说来上一次妾身尚在病中，未能去曼玖院，不知这一次云夫人可还要众姐妹去曼玖院一坐？”漪夫人看向云夫人，眼中皆是笑意，但那是嘲笑，冷笑或是旁的，未可分辨。

    “本夫人进来身子不太爽利，同去便罢了，若漪夫人想去，本夫人自然欣喜，漪夫人随时可去。”云夫人现已压下了火气，自然看不出什么来，精致的面上尽是笑意。

    “那便好，还望到时云夫人不弃。”漪夫人也回之一笑。

    再无它事，柳洛晴吩咐了几句。又说把新人安排在凝紫院居住，便也就散了。

    “凝紫院，是妾室所居的地方，看来这新人，名分已定。”珞夫人扶着叶婉歌过了门廊轻声道。“查清楚出身了吗？”相对于名分，叶婉歌更在乎的是出身。出身若高，又何急名分？

    “嗯，是一个从六品文官的嫡女，听说他们家已四代为官，虽官位不高，但贵在安稳。”珞夫人将查到之事同叶婉歌说了一遍。

    “安稳？”叶婉歌的唇畔逸出一抹冷笑：“入了这将军府，如何安稳？可是她们家族见将军得圣恩，才把这女子送进将军府的？”

    “并非如此，听闻此女是前些日子随兄长出游，碰到了将军，似乎是之后便对将军生了爱慕之心，非将军不嫁，才会到这将军府的。”也不怪叶婉歌那般想，毕竟沈敬之现在也算皇上面前的红人，炙手可热，不少官员为了讨好沈敬之送了女子进来，像珞夫人自己，也是其中一个。

    叶婉歌回到竹兰院，碧儿迎上前来。“夫人，工部员外郎喜得一子，各府夫人都收了帖子。将军府内，夫人与晴夫人皆受邀了。”叶婉歌不由颦蹙：“此类事情，不该是邀请正室夫人，怎得还邀请了两位妾室？”“夫人有所不知，这工部员外郎的父亲原是被奸人所害，是沈老将军看出蹊跷，才救下了人，而后他的父亲也一直视沈老将军为救命恩人。想来是因着这层关系，才破例邀了两位贵妾。且晴夫人为礼部尚书嫡女，夫人您是雍长公主的救命恩人，与那些正夫人同席，也不算太过辱没了她们。”

    “不算太过辱没，终究是辱没了。本夫人当年在府中那般久，竟是未曾知晓这事。”叶婉歌轻叹一声：“本夫人明日便不去了。涵儿，你等下去找一些上好的物件，明日派人去给董夫人送去。”叶婉歌由涵儿扶着坐到榻上。涵儿应了一声：“是，夫人不去也好。免得如上次一般。”

    “上次？上次如何？”碧儿擦拭琉璃器具，开口问道。涵儿见叶婉歌没有阻拦的意思，才忍不住埋怨：“上一次夫人与将军去随州。本是好好的，可后来与亲族见面，那些人只认晴夫人，一口一个姐妹长短。甚少有人同夫人说话，很是冷清，还被旁人笑话了好一阵。”

    “夫人若是因为此事，便不必担忧。不说旁人，那董夫人便是极不喜欢晴夫人的。夫人去了绝不会被冷待的。”碧儿以为叶婉歌是怕了那种场合，忙解释到。

    “本夫人倒不是害怕，只是这种场合从前都是晴夫人去惯了的，本夫人便不去了，全当给她留了脸面了。”叶婉歌伸手取过账簿：“话说那位工部员外郎，可是董浩董大人？”

    “是，夫人竟然也知道董大人。”碧儿听到叶婉歌不是因着害怕而拒绝时，便也放了心。

    “自然，董大人年轻有为，可是京城中有名的青年才俊。将军虽官位高，可同大多年轻重臣一般，大都是靠着家族父母的缘故。董大人皆靠自己，年仅二十六岁，便坐到了工部员外郎的位子上，也是能耐。”叶婉歌自然是听说过这位董大人，不光是因为他年轻有为，更是因为他与他夫人的伉俪情深。

    叶婉歌正想着，碧儿续道：“是呀，更让人羡慕的，是他与他夫人之间的事。董大人与董夫人是青梅竹马，自小就订了亲，如今成婚八年，已生二女，现又生下一子。而董大人成婚七年，没有一位妾室，更没有什么风流逸事。她们二人，也是一段佳话。”碧儿说着，就连一向沉稳如她，也露出了羡艳的神色。

    “女子能得董夫人如此，自是为人羡艳。”叶婉歌也是女子，对于董夫人，自然也是羡艳的。

    这些事，涵儿此前是没有听说过的，听说之后却兴奋的很：“真的？”见惯了将军府的妻妾成群，涵儿本已不相信还会有这般深情的男子的——当然，雍长公主驸马也是没有妾室的。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驸马与雍长公主琴瑟和鸣，但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不敢也不能。

    皇室为了维护公主的体面，有国法令，凡娶公主者，是不得纳妾的，原本所纳的妾室，也要遣散出去。雍长公主又素来干练，纵然如此，驸马还是在雍长公主不在府中的时候偷吃过几次。所以涵儿才对男子有那么多的不信任。

    但说起雍长公主，更是让天下女子崇拜。雍长公主是当今皇上一母同胞的亲皇姐，在皇上心中的分量无人能敌，当今皇后见了，也要给足这位雍长公主颜面。

    不止现在的风光，在当今皇上即位之前，便令人羡艳。雍长公主出生之时，便是嫡长公主，天之娇女。十三岁时便开始帮着自己的母后管理后宫。雍长公主受尽了先皇与皇后的宠爱，却并没有骄横霸道，更是具有城府，心机颇深，甚至有人说，当今皇上能登上皇位，与这位雍长公主，都有着很大的关系。

    雍长公主出嫁之时，先皇尚在，雍长公主出嫁时的场面，才是真正的十里红妆，据说当雍长公主的第一箱嫁妆入了公主府时，最后一箱嫁妆，还未出宫门。

    而且历来公主有公主府，驸马居驸马府，公主与驸马长年不在一处，感情很难维持。但先皇与皇后疼爱公主，将驸马府建于雍长公主府旁，如此一来，便能朝夕相处。且雍长公主的宅邸是历代以来的公主府中最大的。当时京中还流传过一句话：“宁为雍主足下石，不为官家梁上玉。”更显雍长公主的恩宠与高贵。

    见涵儿一脸的不敢相信，碧儿笑着给涵儿解释了许久，涵儿才明白董大人以及董夫人的情谊。

    “话说回来，那新人才十六岁，进将军府到底太小了些。”叶婉歌一叹，其实按理来说，十六岁，也该找一户人家了，但沈敬之如今二十三岁，沈敬之虽喜好女色，却并不沉溺稚嫩女子。府中与沈敬之年龄相差最多的，便是衿夫人，如今亦是十九岁。可这新人，同沈敬之差了七岁，确是有点小了。但这种事在官宦之家也很是常见，就如柳洛晴的父亲柳尚书已年过四十，如兰却只有二十三岁。想此，叶婉歌轻叹一声，也不纠结于此。

    叶婉歌派人去告知柳洛晴，明日的宴她便不去了，柳洛晴那边也没有多问什么，毕竟叶婉歌不去，柳洛晴是喜闻乐见的。

    本是相安无事的一日，柳洛晴一早便去了董府，叶婉歌便暂理将军府。却突生变故——潇湘的哥哥因着朝廷有要事，今晚便要出京，但潇湘是其唯一的嫡亲妹妹，潇大人必要亲自送其入将军府，是故，潇湘便提前一日，入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