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女孩背过身去收拾的时候，周愚贴近镜子瞧了又瞧，除了被挤破的两颗痘留下的“战坑”之外，真心没看出发生多大变化。

    “怎么样？大叔是不是觉得皮肤清爽多啦？”虞伽得意地问。

    周愚不敢忤逆，但又实在说不出违心的话：“嗯...我听说在美容店除一颗痘会很贵？”

    “是呀，所以，”虞伽伸出手好似要收钱，“请问先生怎么支付，刷卡还是现金？”

    周愚弱弱地回答：“能用伙食抵吗...”

    “这样啊...好吧，不过我要点菜，不接受套餐。”

    锅盖已经压不住焖饭的香气，虞伽像只小猫悄咪咪地钻了过来。趁男人在另一头忙活时，她急速伸出小爪，勾住一片香肠送进嘴里，刚好被转回来的周愚逮了个正着。虞伽一不小心被香肠烫了嘴，捂着嘴巴叫唤。

    周愚赶忙上前拨开虞伽的手察看，“嘴唇没有起泡，是不是烫着舌头了？”

    虞伽“呜呜”了一阵，感觉稍微好些便委曲地说：“都怪你，谁叫你做的饭这么香，害人家老远就闻到了。”

    “本来就是做给你吃的，又没人跟你抢，用不着偷偷摸摸的呀。”

    虞伽自知理亏，嘟起小嘴不言语。男人又莫名心疼起来，说：“还没做好呢，等我把酱料倒进去，再焖上十几分钟就可以吃了。”

    “好吧...但是...”

    “什么？”

    “我可不可以带到小胖墩家去吃？”虞伽用恳求的眼神望着周愚。

    “多大的人了还去小学生家串门？还要捧着饭碗去别人家吃？”

    虞伽的嘴撅得更高了。周愚自顾自喋喋不休，“我们是受疫情管制隔离在家，不是空闲着串门开派对。”

    “哎呀，人家都已经说好了，不可以不去的。”

    “什么重要事情非得上人家家里？”周愚感觉自己的口吻像是父亲在教训女儿。

    “打游戏呀，去晚了就没我的位子啦！让我去嘛~”虞伽撒娇哀求。

    周愚别过头不看虞伽的眼睛，缓缓道：“吃完饭再去，又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虞伽“哦”了一声，有种逃过责骂反获奖励的侥幸。周愚盛好饭端上桌的时候，她像只守了很久的小仓鼠，抄起碗筷就往嘴里扒。周愚看着她急吼吼的模样想起了小时候的自己，也曾这般争分夺秒地抢食，就为了能早几分钟打上游戏。一时间无数画面涌上心头。自己要真养个女儿会这般宠溺吗？为什么觉得这个想法好邪恶啊...

    “慢点吃，刚刚被烫过这么快就忘记了么？”他话语像训斥，口吻却尽显温柔。

    虞伽只用一个委曲的小眼神匆匆回应，吞咽的节奏丝毫不减速。

    周愚好奇地问：“什么游戏，很好玩吗？”

    “PS5新出的双人闯关游戏。”

    “人家爷俩一起玩，你去凑啥热闹？”

    “小胖墩他爸不是太菜了嘛。”

    听她的口气，周愚竟能想像到小胖墩爸爸手忙脚乱操作游戏杆的画面。

    虞伽越吃越快，仿佛有只秒表在旁边计时。但她也不浪费食物，哪怕吃到最后一口，也是把碗盘刮得干干净净。周愚放下手中的碗筷，问：“不再来一碗吗？”虞伽露出纠结的表情，舔了舔嘴说：“...能不能留着我晚上回来还可以吃？”

    “放凉了味道没现在这么好了。”

    “嗯...”虞伽持续纠结中，“可以加热吗？”

    周愚叹了口气，“要留多少？”

    虞伽半低着头，慢慢抬起一根手指。

    “一碗？大碗小碗？”

    “我的意思是这一锅...”

    “这一锅你能吃得下？”周愚的眼珠都快蹦出来了，女孩的意思就是周愚只能吃自己碗里剩下的。虽然有些过分，但总算是自己的厨艺有得到认可。

    “好吧。”周愚盖上锅盖，“给你热着，可不要太晚回来。”

    “嗯嗯嗯！”虞伽开心得像只小兔，“大叔，你要是想吃可以再多盛半碗。”

    “呵，谢谢你想着我啊。”

    “嘻嘻，我去啦。”

    “嗯，戴好口罩。”

    女孩一路带风出了门，屋里刹时冷清下来。周愚慢悠悠地吃完桌上剩的饭菜，又起锅给自己煮了份饺子。“PS5啊...早知道应该入手一台...”

    敲门声响起时，饭的热度刚刚好。虞伽惊讶周愚把时间算得如此精准，周愚轻描淡写地道破玄机：除非是过年，否则小孩子每天都有被强行勒令上床睡觉的时间。

    虞伽看见墙上挂钟时间10:50，“大叔你怎么也没睡呀？平时十点半就能听见你打呼了。”

    “我睡着的话谁替你开门？总不能让你睡门外。”

    “我可以和小胖哥挤挤，还可以通宵开黑。”

    “那怎么行！小姑娘不可以夜不归宿。”

    虞伽乐得看周愚脸上的颜色变化，这个男人现在好像会因为一点点小事情犯酸劲，却又把自己护得牢牢的。她抿嘴笑道：“我不是已经夜不归宿好多天啦，住在一个陌生大叔家里。”

    “现在还能说陌生吗？至少...”周愚着急得结巴起来。

    “至少什么？”虞伽望着他。

    “至少，我知道你名字，你也知道我名字和住址。”

    “哈！”果然说不出什么值得期待的话。

    周愚像是心不在焉地说：“反正不论多晚你都得回来。不管多晚只要你饿了，还有我会给你弄吃的。”

    虞伽心里甜丝丝的，“大叔最好了~”焖饭虽较刚出锅时腻了少许，但口感依然在线。虞伽没再像先前那般急相，慢慢地一口一口咀嚼，更似在咀嚼另一层味道。

    周愚见她吃得不急，便自端起水杯坐到沙发上。

    “大叔，你要是困就先睡好了，我吃完会收拾干净的。”

    周愚淡淡地说：“没事，我还不困，吃完放着我会收拾。”

    “大叔你不玩游戏的吗？”

    “怎么不玩，我从红白机的时候就开始玩了，手机刚出现那会儿还有个叫贪吃蛇的游戏。”周愚说到这儿看了看虞伽，他琢磨着“红白机、贪食蛇”这些词汇对于小丫头来说会不会太过古早陌生。

    “贪食蛇呀，我小时候老拿我爸的手机玩。”

    “怪不得”周愚笑了笑，他的潜台词是“原来从小就会抢大人的手机。”虞伽自然没想到这一层，她又接着说：“小胖墩他爸大概年纪比你大些，玩起游戏来那叫一个菜。我中途上个厕所，他竟然连一个台阶都没跳上去。”

    周愚心想：是不是你着急得上个厕所都没给人家留多少时间。

    “他还想跟我们PKnba2020，幸好他老婆把他支进屋去了。”

    “你喜欢玩的话，我明天让朋友快递一台过来，在家我可以陪你玩。”

    虞伽听出了弦外之音，说：“我就图个新鲜，不会天天去找小胖墩玩的。”

    “隔天去也不好。”

    周愚一本正经地较真又逗得虞伽大笑，“大叔，你别这么认真呀，我不去了啦。”

    “嗯，好的。”周愚的心头落下。殊不知道虞伽说不去其实另有原因。女孩觉察到小胖墩妈妈表面亲和实则时刻警惕的神情，尽管她有所收敛自己的不拘小节，但小胖墩爸爸却有些玩脱放飞言行。这种尴尬是女人和家人之间最为忌讳的。

    虞伽怎会不谙处事之道。在周愚面前之所以放得开御得下，是因憨憨的周木鱼给了足够的安全感。她在这屋子第一个清醒的夜晚，就假想过几十种可能发生的来自陌生男人的危险。然而至今为止非但一个都没发生，反倒是自己不断变本加厉喧宾夺主。甚至有时候她会情不自禁地小作精附身，就想“欺负”一下这个古板又闷骚的大叔。不论效果如何，每次都令她乐此不疲。

    这会儿她又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大叔，我今天可不可以不洗漱了？”

    “这个...随你啊。”以周愚的认知，虞伽或许在某些方面比较懒散，但对个人清洁应不至敷衍。他此时正收拾着也未多想，全然没注意女孩在背后的小动作。

    收拾妥当，终于可以躺上沙发睡觉时，周愚却发现枕头和被褥不知去向。他猜到是虞伽捣的鬼，径直来到卧室敲门：“小丫头，把我的枕头被子拿出来。”

    门开，女孩一把将周愚拖进卧室。“大叔今天也睡这里。”

    周愚见虞伽只穿了一身睡衣，里面似乎还是真空，慌忙说：“这，这怎么可以。我还是睡客厅。”说着也顾不得拿枕被便要返出。虞伽早有预判，抢前一步靠在门上。周愚恰好摸到门板，女孩顺势黏住他的双手，俏皮地说：“大叔，你是不是要‘壁咚’我呀？”

    周愚赶紧缩手，“你自己撞过来的！”

    “那怪我喽？”虞伽贴面迎上。

    “别胡闹。”周愚的呼喝毫无气势，脚下更是连连后退，结果没踏稳，一屁股坐倒在地。虞伽得意地倾下身子，长长的睫毛几乎戳到周愚脸上。“要不，换我壁咚大叔？”

    周愚拔头后仰，猛然撞倒了物件。回头看去，更是惊得眼珠快要掉落出来。他乍一眼还以为地上躺着一具女尸，缓过两秒才瞧仔细，原是那件人偶。

    虞伽见状直接掠过周愚，搬起人偶扶正摆到墙边。

    周愚狼狈地从地上爬起，疾声问：“你干嘛把这个摆在外面？”

    “玩喽。”

    “这又不是玩具。”

    “成人玩具怎么不是玩具？”

    “可这...不是你女孩子玩的...”他原本想说“不是这样玩的”，幸好立时反应过来才未生更多枝节。

    “你不玩，还不许人家玩么？”虞伽整理着人偶身上的衣服，“你收藏变形机器人、海贼王公仔就可以，我跟人偶芭比玩就不可以？”

    “芭比娃娃？...”周愚哑然，把成人玩偶当作芭比娃娃，给她穿衣装扮并无不妥，如此想来确实自己狭隘了。

    虞伽三分鄙夷七分嘲讽地说：“我才不会像你对她做羞羞的事情。”

    “我什么时候对它做过那种事情！”

    “谁知道你以后会不会做，”

    “你变变变态啊！”

    虞伽摇头叹息：“唉，男人。”

    周愚不想再自讨没趣，抱起枕被就要出去。这回虞伽更不啰嗦，直接跑到门边拿出钥匙反锁，随后拉开睡衣把钥匙往里面一塞。“我说了你今晚不许睡沙发！”

    周愚彻底傻眼，全然没听她说的话，而在寻思：她睡衣里面真空，怎么藏的钥匙？

    虞伽在地板上清出一块空处铺开地毯，“我睡床，你睡这里。”

    见周愚还有犹豫，虞伽的气便上来，“别磨磨蹭蹭的，我又不是要睡你。”

    事已至此，周愚唯有妥协，老老实实地在铺上躺了下来。女孩跳上床，得意地说：“这才乖嘛，把被子盖紧喽，别让我有机可趁，嘻嘻。”周愚知她故意这么说，但还是悄悄把两边的被子折到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