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走了大约两个时辰，山路竟忽然如同断掉了一般，前方是一个悬崖。

    这时候那黑衣人终于停下了脚步，抱在胸前的手也放下来了，并且改为单手握刀。

    “这位大哥，前方好像已经没有路了。”李一欢问道。他对这地界人生地不熟的，但是这黑衣小哥肯定应该知道该往哪走。

    “是啊，前方没有路了。”黑衣人竟破天荒的说话了，他的声音虽说带了几分掩饰，但是依旧让李一欢听出了一丝熟悉的感觉。

    “这位大哥，你的声音听起来倒是有些熟悉，不知道你我可曾在何处相遇过？”

    “噢，呵呵。”黑衣人不再掩饰自己的声音。轻笑几声，缓缓地摘下遮在脸上的那块黑布，然后用那张李一欢再熟悉不过的脸及再熟悉不过的声音说道：“时间过得是真快啊，王贤侄，没想到吧，哈哈哈。”

    “王真人，是你。哈哈，这一路走来你一直一言不发，还特意戴着一块儿黑布遮脸，是不是想给晚辈一个惊喜啊。”李一欢嘴上虽是半开玩笑，但是心里却对此人的防备增加了不少。

    毕竟老祖宗曾留下的的那句“月黑风高杀人夜”换成“大雪天黑杀人夜”也毫无不妥之处。

    “惊喜？哈哈，好一个惊喜。不错，我正是想要给你一个惊喜啊，只不过王贤侄不要将这惊喜当做惊吓才好啊。”王真人脸上的皱纹渐渐舒展开了，嘴巴却像笑着向而后咧去。

    世界上杀过人的人有很多，被人杀过但却没杀死的人也有很多。被人杀死的人的样子基本差别不大，无非是躺着，坐着，身体完整或者身首异处。而杀人的人则不同，有的杀人时惊恐异常，身体抖如筛糠，屁滚尿流；有的面无表情，白刀子进去时脸上丝毫没有一点儿动静，红刀子出来时脸上动静丝毫没有一点儿；还有一种人杀人时皮笑肉不笑，眉头舒展开，耳朵渐渐像而后咧去。

    在这三种人中以最后一种最为毒辣，而王真人就属于这第三种人。

    伴随着王真人的耳朵咧到了耳后的同时，他的刀也已出窍。

    雪夜，虽然没有月光，但是刀刃及刀背反射雪地映照出来的光芒依旧刺的李一欢眼睛生疼，并且如此寒冷的雪夜，及飘飞的大雪更是为那把刀增添了几分杀气。

    “好刀！”李一欢赞叹道。

    他的话音刚落，枫龄就调皮地插了一句：“嘛玩意儿好刀，只不过是一把废铜烂铁罢了。”

    这句话引得李一欢发出一声笑，也引得王真人发出一声冷笑。

    “呵呵，我王贤侄还真的有眼光，这把刀可是出自制刀名士孙六娘之手，我虽然没有赶上她的爹爹孙莉人，但是能得到她的一把刀也好，嘿嘿。”说到这王真人笑了起来，脸上的褶子又出来了。

    他的话和他的笑恐怕让没见过他的刀的人也要认为是一把好刀了。

    “王贤侄，要知道孙六娘这辈子一共就做了一把刀。你能死在这把刀下，简直就是你的幸运了。哈哈，王贤侄看在咱们也曾一起吃饭的份上，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要交代就交代吧。”

    接下来李一欢交代了这么一句话，这句话简单到只有两个字：“牛逼！”

    可是就是这么简单的两个字却将王真人给搞蒙了，他还没有下手，那么证明王狗一肯定不是在夸奖他的手法，如果说一个将死之人去称赞他要死在一把好刀之下，那似乎也没有什么情理。抛去这两种最有可能的可能，那唯一剩下的可能恐怕就是这种了：“这么说王贤侄想吃牛肉了？”

    李一欢又说了一句话，这句话简单到和之前那句话一模一样：“牛逼！”

    枫龄在旁边听了，“嘿嘿”笑了起来。它像看戏一般看着王真人接下来究竟想要做什么，当然也想知道李一欢的实战能力究竟怎么样了。

    牛逼这个处在牛A与牛C之间的词真是个万能词，既能夸人，也能贬人，也可以指代母牛身体的某个重要部位。李一欢所说两个牛逼说的就是它的前两个意思，第一个赞叹的王真人那把刀的名气，第二个看似是赞叹王真人的聪明，其实是在贬低他的脑洞很大。至于王真人说的那个他是不是想吃牛肉了，说的则是这玩意儿的另外一个意思。

    李一欢连说两个牛逼，更让王真人佐证了自己的想法。按理说别人将要死在自己手里了，那么自己就应该尽量满足他的要求，可是这里只有马没有牛，自己总不能问一句：“王少侠没有牛的，马的怎么样？”那样岂不是显得自己太过傻气了。所以这样还不如什么都不问的好，于是接下来他干脆又重复了之前的那句话，“看在咱俩之前在一起吃过饭的份上，王贤侄你还有什么话就说吧。”

    接下来的对话是这样的：

    “你为什么要杀我。”

    “为了猴。”

    “灵猴？”

    “没错。”

    “那为什么要选择在第一朵梅花开的时候？”

    “因为第一朵梅花开的时候正是五峰山招人的时候。”

    “那为什么又要在雪夜动手。”

    “大雪满天，其一，路险脚滑，你死了，别人会误认为你是摔下山崖的，这样你的姨夫怎么也不会怀疑到我的身上；大雪漫天，雪可以掩盖血迹，也可以掩盖尸体。”

    “既然雪可以掩盖尸体，为何不直接推我下山崖，何必费力动刀，岂不是多此一举？”

    “推你入崖，此崖不高，并且恐怕山下积雪太厚，这样你不死，跑出去告诉别人，我岂不是得不偿失。”

    “有道理，不过你和我姨夫既然是好友，为什么为了一只猴，就要杀我。”

    “因为这不是一只普通的猴，再者我与你姨夫之间的感情已经很淡了。”

    “很淡了？从何时开始的?”

    “从去年的饭桌上。你可知道，一个普通人如果自己说他喝过牛尿，大家其实并不会相信他。可是如果一有稍微个有点名气的武林人士说自己喝过牛尿，那么以后，无论在什么场合之下，他的嘴里就算长了一千张嘴，一千张嘴里有一千张头，那也是万万不能澄清掉了。”

    “因为这你俩的感情就淡了？”

    “当然不是。”

    “那是为什么？”

    “因为那晚的花月楼里，花魁姑娘看他的次数明显比看我的次数多。”

    “哦，很好，我已经全部知道了，你现在可以动手杀我了。”

    “是的，王贤侄我之前想杀你确实是为了灵猴，现在想杀你又多了另外一种原因。”

    “是因为我知道的太多了。”

    “没错，你确实知道的太多了。”

    两个人的谈话结束了，王真人举起刀，寒气顺着他的胳膊逐渐淌在刀上，使刀上的杀气更增加了几分。

    “受死吧！”王真人集丹田力量吼出一声，这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却震的远处梅树上的梅花与雪花落了一地。

    手起刀落，本该一切都结束的。可是就在孙六娘打造的这把名刀的刀刃就要触碰到李一欢的脖子的时候，天上的雪花却突然变大了。

    只不过这些雪花的形状突然变大了许多，并且颜色也并不是完全的白色了，而是黑白颜色均有，飘飘扬扬的往下飞落。

    也就一瞬间的工夫，两人一猴跟前的山路上忽然间梅树化为了灰烬，积雪蒸发殆尽，在犬牙参差的石头路上，站着一个一脸惊讶，赤身裸体，左右捏诀，右手握着空气的人，在他的旁边还站着一个一丝不挂的人，和一个秃了毛的猴子。

    场面极其尴尬，不过尴尬的不是李一欢与枫龄，而是那个赤身裸体，左手捏诀，右手握着空气的人。

    他实在是考虑不清，他的衣服，他的刀，还有他全身的毛发怎么顷刻间就不见了呢。这种场面无论换做是谁恐怕会感觉到尴尬吧。不过好在雪夜里光线不是很好，不然的话，王真的恐怕要羞愧的鼻子、眉毛都要掉了。

    “你……你竟然有灵力，并且还会这么厉害的法术。”王真人的身体颤抖着，他说话的声音也抖着，不知道是因为冻得，还是怕得。

    “不错！”李一欢轻描淡写地说出两个字。只不过李一欢方才确实捏了诀，念了咒，但是他敢肯定，棋雨并不是他招来的。

    “牛……牛逼！”这个厉害的词这次是从王真人的嘴里发出来的了，这时候用这个词来形容李一欢带给他的震撼再合适不过了。

    “呵呵，”李一欢开怀大笑一声，接着脸色忽转，变成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你还有什么话说，说完你就该上路了。”

    “上路？王……王少侠，你是想杀了我？”寒风之中，大雪之中，赤条条的王真人的光头上，竟正在一滴一滴地往下淌豆大的汗珠。

    接下来的对话是这样的：

    “没错！”

    “请给我一个合适理由？”

    “你刚才想杀我，可是没杀成，现在我来杀你，这个理由够不够合适。还有你和我姨夫在花月楼争抢花魁，你既然因为恨他就来杀我，那我可不可以因为他也恨你而来杀你，这个理由合不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