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一欢只躺了一会儿就醒过来了，老者依然坐在那里修炼着。少了人说话，时间就显得过得很慢。不过李一欢并没有闲着，而是再次四处转了转，在不远处的瀑布旁边找到一个温泉，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然后采回来一些红薯，算是下一次的食材。返身回来，看见老者已经醒来了，正蹲在原先烤干饼的地方，手里拿着韭菜花与白芝麻，好像还在研究制作打卤馕似的。

    听见李一欢的脚步声，老者站起身来，将手里的东西放回原处，然后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飘然而起，一瞬间就来到李一欢跟前了。

    “前辈，这么快就又饿了吗？咱们这次吃的话就不再吃打卤囊了。看我带回来的这些是什么，咱们过会儿就吃这个。”李一欢一脸神秘地说道。

    那老头看他一脸神秘的样子，还以为他带回来了什么好吃的东西，不仅也有些激动，可是在看到李一欢手里的红薯的时候，激动的心情就下去了一大半儿。

    毕竟这红薯和干饼一样，也是主食之一，自己不知道已经吃了多少次，煎煮烹炸各种方式也是不知道用了多少次。不过在想到李一欢能将普通的干饼做的那么好吃，他的态度稍微有些转变，搞不好这东西在人家手里就会化腐朽为神奇。

    “那个，咳咳，老夫不是饿了，只不过是修炼完毕，看见此处尚有火光，过来扑灭罢了。小子，老夫不解，几个破红薯有什么好吃的，看你那样子，像是捡到宝贝一般？”

    “姜果然是老的辣，连说谎话都是一套一套的，关键是还不脸红。”李一欢暗骂道，“老伯伯，您老人家可能不知道红薯这东西好吃的很呐！”

    老者眉头紧皱：“小子，不瞒你说，这地瓜老夫这辈子吃得恐怕比你吃的盐都多，煎的炒的烹的炸的，五花八门，各式各样没有没吃过的，难道说你有新的做法或者说你煎炒烹炸的比别人好吃不成？”

    “哎呀，前辈，这您就甭管啦，等到下一次吃饭的时候，您老情着吃好吃的就行啦。不过前辈您必须要解答晚辈的一个疑问。”李一欢道。

    “疑问？”老者眉头又是皱了皱，不知道这小子究竟要问什么鬼问题。

    “前辈，今天晚辈在山洞里遇见您的时候，您说您已经在洞中困了几百年了。晚辈起初怀疑是洞口有什么厉害的禁制将您困住了。可是，咱们一起出洞的时候，晚辈却发现您轻而易举地就出去了，丝毫没有破阵作法，晚辈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李一欢道。

    “禁制？哈哈，小子，你的想象力还真的挺丰富。”老者若有所思，目光有些茫远，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不过你说的也不错，那洞口确实有禁制，只不过不是普通的禁制，而是一种用人肉做成的禁制罢了。”

    “什么，人肉做成的禁制！”李一欢下巴差点儿脱了臼。

    老者盯着李一欢的脸，说出了一句令李一欢怎么也想不到的话：“没错，这个禁制就是老夫的心。”

    “心？”李一欢的眉头皱起来了，原来看那皮囊是由稻草人编织而成，可谓是有皮无心，莫非说这老者也是一副皮囊不成？“前辈，怪不得一直以来晚辈看您脸色苍白，毫无血色，没想到前辈的心被人用来制作成禁制了。难怪，原来前辈是一个无心之人啊。”

    “无心之人？哈哈哈……用心做成禁制，老夫是个无心之人？傻小子，看来你的想象力的确是很丰富啊。”老者仰天大笑了一会儿，继续道，“与其说，我被困于山洞几百年，倒不如说我是被困于自己的心了。”

    “哦。”

    一句话点醒梦中人，李一欢道：“看前辈形象超凡，恐怕已经不是凡人。可听前辈说困于自己的心了，显然前辈有什么心事，常言道‘英雄难过美人关’，晚辈斗胆问一句莫非困住前辈心得是一个女人不成？”

    “为了一个女人？你小子的想象力可够丰富的啊。”老者笑了两声，随即脸上增添了几分忧伤，“事实与你想的正好相反，老夫困于自己的内心，不是因为女人，而是因为一个男人。”

    “靠，一个男人！骚里骚气！果然人不可貌相。这老头看起来道貌岸然，一脸正气，没想到竟然是个基佬，真是刷新了我的世界观。可是看老人家脸上的表情略显忧伤，应该不是糊弄自己的。”

    李一欢好奇之心越来越强，他一下挽住老者的胳膊，轻轻地拉到一块石头上坐下，然后对着老者，一本正经地说道：“请讲出您的故事。”

    老者觉得李一欢的动作有些莫名其妙，但是因为早知道这后生与常人不同，也就没说什么。他略微迟疑了一下，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脸上忧伤不改，口中又平添几分忧愁，李一欢还以为老者有什么难言之隐，改口说道：“老人家，您不必说了，晚辈尊重您的隐私，毕竟这事见不得人，不好意思对人讲也是情有可原的。”

    “隐私？其实这不是什么隐私，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开口讲的。你要是愿听，老夫也就给你讲讲吧。”老者咳嗽了几声，“还记得你刚进山洞的时候老夫就想杀你吗，呵呵，你这小子也真有定力，直到现在也并未问我。你我无冤无仇，为什么老夫还要对你痛下杀心呢。哈哈哈哈，皮囊，就是因为皮囊，老夫想要把你做成皮囊，就是你在洞外见到的那只人皮稻草人。”

    “什么，那是人皮稻草人？”

    “唉呀，作孽啊，真是作孽啊。老夫幼年学医，深耕岐黄之术，我这一生，直至我被困之前四海行医，救人无数。我自幼家传医术里研究最为精妙的其实是用毒，可是老夫却从未枉害过一条性命，不过你差点成了老夫第一个手下之鬼，实在是羞哉，愧哉，嘿嘿嘿……”

    “嘴上说着羞哉，愧哉，却还有脸笑，也不知道这老头对自己的忏悔是真的还是假的。”

    李一欢鄙夷道：“前辈，您方才说一生从未杀人，可是我怎么就这么倒霉，成了第一个差点儿被你杀掉的人呢？”

    “呵呵，皮囊。详细说来，只能怪你运气不好。老夫未被困于此地之时，悬壶济世，医者仁心，自然不想杀人。可是自从困于此地之后，心性大变，尤其是学了傀儡之术之后，老夫也想做出一个皮囊，好试试这傀儡之术是否真的好用。可是要做皮囊，那就必要杀人。但是世上杀人之术虽然很多，可用刀，用术，用毒，甚至是用计。可是无论你怎样想杀人，都需要满足一个前提条件，那就是有被杀的对象。”

    “这么说我就是那个被选中的对象？”

    “小子你有所不知，这极幻境乃是老夫的一位老友布下的强大虚无禁制，并非任何人可以进来的。实话说，你也不是被我选中的对象，只是凑巧成了对象而已，老夫在此等了几百年才遇见你这么一个活人。若不是我的弟子木青玄带着你，再加上你是无根之人，恐怕你也很难闯进极境地之内啊。”老者幽幽地说道。

    听闻此言，李一欢不仅有些惊骇，救了自己的正是因为自己是个无根之人，现在看来差点让自己死掉的，也是因为自己是无根之人。看来以前在哲学课本上学过的任何事物都有两面性的确是个真理。

    “前辈，这极幻境真的有你说得那么厉害？几百年来都人闯入？”

    “极幻境虽然是个禁制，可是也不只是个禁制这么简单。神仙魔怪，世上异人也有很多，可是要想制造这极幻境，恐怕是再也不可能了。咳咳。”老者顿了顿，接着说道，“当年若不是我的老友羽无涯机缘巧合，偶然得到一块天地原石，恐怕连这个极幻境也没有啊。”

    羽无涯，一个熟悉的名字传入李一欢的耳中，令他的身体不由地一震。不过他并不是惊叹棋圣的大名，而是没有想到，面前这老头口口声声所说的老友竟然指的是棋圣他老人家。那这样的话，这老头的修为恐怕也绝不在棋圣之下，想想自己近来对这位老者的所作所为肯定是不符合礼数的。

    李一欢连忙从石头上站起来，双手高高抬起，对着老者深深作揖道：“请恕晚辈无礼，还请前辈原谅晚辈的不周。”

    “哈哈，小子，什么礼不礼的，老夫已是超脱之人，不会计较的。再说了你这样对老夫，不过是因为老夫曾经想杀掉你而心存怨恨罢了，这些我都理解，所以你也不必多礼啦，快点起来吧。”

    或许是因为李一欢的认错态度，也或许是这一老一少相处的时间久了，老者的声音里已经全然没有了原先的那种阴冷，而是充满了慈祥，让李一欢感觉暖暖的。

    “多谢前辈，”李一欢脸上堆笑，“晚辈听家父也说起过棋圣羽前辈，既然这极幻境是他老人家制作的，看来这极幻境至少也有几百年了吧。”

    “不错，孺子可教。”老者正准备继续讲下去，忽然间仿佛想起了什么，露出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对着李一欢问道：“小子，你今天挖来那些红薯是用来看的吗，还别说，这些红薯的颜色有的红红的，有的黄黄的，的确很赏心悦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