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乎的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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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的孩子

    小时候我有一个朋友,他的家境要比我差很多。

    父亲是一个矿场的司机,妈妈是一个医院的护士。

    生活水平塑造了他穿着的很普通,但也因为普通更愿意让我接近。

    只不过如今再让我接近他,我却总觉得,他的身上透着种小时候,爸妈不愿意让我窥见的无奈。

    那个时候我还很小,父母属于那种月薪收入可以相当于别人一年的工资状态。

    家庭当然是没有什么后顾之忧。

    我们住在镇子旁边的一个景区里。

    爸爸常年在景区里绘画,妈妈常年在景区里编写程序。

    我的学校就在那个景区里。

    学校老师是一个不胖不瘦,戴着眼镜,一天到晚都喜欢和颜悦色给我们讲道理的温和派老师。

    而我的那个朋友就是景区里的一部分。

    他是那种祖上不知什么想不开,跑到了深山里谋发展,避灾祸的类型。

    而传到了他这里,灾祸是肯定不用避了,倒成了发展是发展不起来。

    我们那个景区,物资并不匮乏,匮乏的是商品类型。

    买卖笔记本电脑近乎不会让你看到店铺,更不用说想要整天拿着手机带着耳塞,玩游戏听歌。

    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这里的人们接触现实世界的时间远远落后了我三年半有余。

    而就在这三年半里,我的这个朋友来到了我的身边。

    那天他在扫地,我在教室里吃着妈妈给我做的便当,听着手机里的音乐。

    可能是爱德华的某手情歌,英语唱的,虽说听不懂,也很有情感。

    而他兴许时听到了,或者是看到了我在角落里的高兴劲头。

    凑过来,看我究竟因为什么那么兴奋。

    而后就会一直缠着我缠着我想要看看手机究竟是什么东西。

    自此我俩就混到了一块儿。

    白天他总是陪着我讨论分析哪首歌歌词的情感更符合什么情景,可以像是故事那样唱出来些什么。

    而到了晚上,他就自己抱着学校的音乐书,翻看学习音乐这种他曾经可能都不觉得稀奇的玩意儿。

    可以想象,他到那时候为止,所听到的最接近音乐的东西就是上课铃,下课铃。

    或许这就是他喜欢音乐的原因,因为他的生活中匮乏着这种东西。

    再后来三年半的时间结束了。

    我的那部手机也差不多到了更新换代的时候,而景区里也第一次有了同学可以用上老旧的智能手机。

    那时候我那个朋友是多么着迷,我听说他每天都会缠着自己的爸爸,想要买一个那样的东西。

    毫无意外,那个中年人不会觉得有什么必要。

    因为一个手机就是他一个月的工资。

    他还指望着自己的工作可以勉强维持生活的运行,以后需要让孩子进一所好大学,上一个好中学,甚至于在工作问题上指望这些钱谋路子。

    所以差不多又是过了一年,他一直没有买到手机。

    但是我已经离开了那个景区。

    景区里面没有高中,妈妈说一些重点的知识,最好能在更专业的高中里学习。

    那可不是跟着网络课程,有几场凑合的考试所能应付的。

    所以我离开了景区。

    三年的时间一直在一个大城市里。

    我的那个朋友因为没有手机,一直不可能和我联系。

    但是我们时常写信,心里他说他爸妈决定会给他买手机了。

    但是得在大学的时候。

    他说还可以等等,因为大学就只剩两年半左右了。

    于是我为他高兴,希望我的那个旧手机一样可以满足他听音乐的需要。

    我听说尽管是这样,他还是特别努力的学习音乐。

    就是没有书籍,没有更专业的音乐资料,也没有学习音乐的器材和可以交流感想的人。

    可以理解那种孤独。

    而我却一直生活在一种随意满足各种喜好的日子里。

    白天在学校里上课,晚上在自己的卧室里挑灯夜读。

    我买到了很多的书,大多都是学术类型的。

    每一本的售价相当于一个工人一天的生活费。

    而我一次就要买个三十几本。

    这些东西我都会在两个月时间里看完。

    而后去寻找相关的实验器材,完成书籍中所讲述的物理实验或者生物实验。

    为此我的房子里有一个专门用于实验的屋子,而隔壁有一个收藏实验材料的屋子。

    一般孩子觉得稀奇的磁铁,或者他们从不愿意看到的显微镜。

    以及同学们特别眼馋的太空望远镜都在这里摆放着。

    高中的三年对我来说就是这样,无疑变得多姿多彩。

    白天的课程,晚上的半专业观察,我发觉自己竟然和课本中的那些大人物们走到了一起。

    思想的逻辑有时候可以高度重合。

    这或许不是同学们能理解的,因为他们很少有机会亲身体验,学者探究的过程。

    于是高中结束了。

    大学成绩就要到来的时候,我回到了那个景区。

    我的朋友也从函授课程里结束了三年的生活。

    他的学历当时可能比我多出来那么一点。

    具体的我记不清了,总之在学业努力上,他确实是比我下了更多的功夫。

    据说为了弄明白一些英语单词的发音,他需要去寻找一些英语歌词里面的相关片段。

    那可真是难为他了。

    而大学学历,我们就这样子取得了。

    而他的手机就这样子到来了。

    后来很长时间我们都没有再联系。

    是不知道对方在哪里,也或许是已经没了共同的语言。

    他对于音乐,对于声音依然特别敏感。

    而我对于物理学,对于生物学也是一如既往地坚持。

    最后去了研究所里工作。

    而他可能是去了某个学校当音乐老师。

    再后来是前一段时间,当我们又一次见面的时候是在他的家里。

    那里很整洁,完全不像是我们想象的那种音乐家的家里。

    但是我也没有看到他购买更多的书籍。或者说是音乐的器材,甚至于盗版光碟都没有看到。

    对于国外的歌,他所知道的也已经不是多少。

    他说没有那么多的钱,全部的资源都得用于生活。

    我想或许可以理解,但是确实挺为那个我曾经认为的天才而难过。

    他确实很厉害。

    至少是小学一年级就可以第一个认识了全部的音乐节拍,而且自己一个人写出了一首只用易拉罐就可以敲出来的动听曲子。

    但是走到今天似乎就只剩下空乏的热爱,而没有了生长的环境。

    当他对于音乐的需求最敏感的时候没有收获养料,在需要爆发创意的时候只有空乏无味,到了工作的时候只有走向生活。

    这过程里,我看到他那个老爸似乎就是这样期待的。

    到了长大只需要工作。

    没有艺术家的浪漫,只有成年人的责任。

    而我,或许应该庆幸,自己一路走来,有那么多的玩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