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辉惊梦知是刀
繁体版

第一百五十九章 沙砾之险

    “前情提要:漫漫长夜,暧昧房间,痴男怨女,同枕床边;难免纠结于抱与不抱里面。心甘情愿的颜子涵没能拒绝,心潮激荡的李拓反应剧烈,不禁惹来了少女的娇羞与埋怨。”

    ……

    ……

    “笃笃笃”,有人在屋外敲门,门敲得猛烈。

    颜子涵带着起床气睁眼,稍略抬眸,几乎就撞上李拓的脸。

    没有枕头的李拓,一整晚双手都叠在脑勺后面,望着她醒来,不由挂上几分笑靥;颜子涵当然发现,即便两人中间隔着棉枕,醒来时,额头依旧靠上了他的肩,一条右腿更是缠在他的莽腰前。

    她嘟嘴红脸,对李拓诬陷,说他趁自己熟睡,胡乱摆布了一遍;气呼呼地宣誓要去通知爹爹,紧接着迅速整理衣服上的褶皱,逃离房间。

    清晨的空气湿冷而新鲜,整装待发的镖队告别客栈老板和小菁,走向古玄镇的东北边。

    跨过一片拒止黑水流往小镇的寒秋草后,绵延七八里的黑沙湾即在眼前;乍然望却,恍如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黑色伤疤,横亘在天地之间,在最远端的地平线,漆暗更是将所有光辉吞咽。

    一阵寂寞的风吹晃在黑沙湾里面,偶尔将早已染成墨色的沙砾在空中吹卷,皮肉若是不慎触碰,免不了要被割出几片血。

    然而淌出再多血,都将被黑色的沙砾遮掩;不论是红色的鲜艳抑或绿色的清新,在黑沙湾里不会被任何人看清,也就失去了意义。

    在陆立川的带领下,镖队难得谨慎前行。

    他命令大家每一步都踏得幽轻,直至在沙砾上踩实了,再考虑下一步如何迈进。

    垫了棉绒的马蹄仿佛消了音,镖车和马车的轮子则被胶皮套紧,在老马徐缓的拉扯中,激荡不出分毫声息。

    本是大嗓门、大剌剌的陆立川,刻下半句废话都不说,哪怕张嘴,也是在别人耳根旁虚音,看得出他为了不声不响做出了努力。

    固然起到了作用,却也造就问题,首当其冲的,即是速度提不上去。

    本是想趁着清晨能有凉风,可以多赶几里,然而照着陆立川要求的行路方式走动,莫说趟子手,就连李拓也难适应,开跋至今,大抵是两个半时辰过去,莫说多行,甚至仅走了二三里。

    正午的骄阳已经高悬天际。

    阳光的炽烈向来和沙石的闷热一块来袭,刻下,已经半个时辰不曾有凉意!

    又行三十步,除却躲在车厢的颜子涵和瞿琅,谁人身上不是沾满汗粒?

    就连不在驮人的毛驴阿涩都忍不住咧出舌头来消减暑气,就更别提依旧需要拖车的老马们了。

    照着陆立川惫懒的个性,午时自然要找个地方遮荫休息,可一来茫茫的黑沙湾里无荫可遮蔽,而来根本无人胆敢在险地停息,每个人都在硬着头皮,强撑起精神向前挺进。

    立即便迎来第二个问题,体力的流失耗尽。

    并不是没有干粮的,然而在这放颗鸡蛋都可以蒸熟的躁热沙湾里,又有谁咽得下去?反倒是一口一口不断朝咽喉灌入清水,路尚未走出一半,几乎就要见底。

    再过得一刻钟去,便连车厢里无甚举动的颜子涵也已然俏颜见汗,在太阳的暴晒和沙石的闷蒸中行途的趟子手们当然湿透重襟。

    突然就有“嘀嗒”的声音。

    那是其中一个新晋的趟子手被汗珠迷了眼睛,只得张指在面上一抹,旋即朝沙地甩去。

    在落针可闻的静默里,即便是这一点单薄的声息,也足以吸引李拓的注意;大抵是始终想着老耿的提醒,才不像其他人一样无视过去,反而收缩一双瞳孔,瞩目在汗珠的落脚地。

    眼下陡然发生的一切让他面露惊异!

    只见汗珠坠落的周遭,沙砾居然因那声息蓦地耸动而起,陡然变作七八根细针形状,向上刺立,虽然那针尖仅仅袒露出寸许……难道这就是老耿要我所提防、当心的?

    李拓心中一有猜疑,脚步就很难不悬停。

    阿涩本来与之并肩而行,迈了几步,就发觉他不曾跟上去,自然要回头问询。

    李拓对它笑笑,继而挥手,示意它紧跟着大部队;它固然听话,可是担忧却不少,一步三回头地向前走,无疑是害怕他被落下。

    直到与阿涩拉开二十步差距后,李拓才猝然有了动作。

    他跺脚。

    高高地抬起,重重地落下,仿佛要把整片黑沙湾都给踩碎一样!

    “轰”,放在往常算不得什么的一脚,在刻下的静默中则像是碎石崩山,令走在前头、一步一个脚印的趟子手们俱被害得双肩颤摇;在不知所措地相互顾望后,提心吊胆着循声回眺,继而就见到了这辈子难忘的场景!

    李拓周遭的沙砾猛然陷落,仿佛要把他吞没;他不是没有做好准备的,身形却依旧出现了跌宕失重。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要被吞进沙窟窿中时,坚硬的黑色沙砾却陡然结聚成四五十根带刺的棱锥,强行由地底冒出头后,猛烈地向他蹿扎而去。

    棱锥和砾刺都是分外锋利,一旦被追上,即是透体。

    阿涩连舌头都撑直了,“呜哇”大叫,自然是为李拓的安危担心。

    它的惊叫无疑也被颜子涵听去,虽然不明所以,却察觉到了危机,立即掀开帘子,向外看去。

    这一看,便看到了李拓正被追击!

    李拓腾身而起,一跃便将近丈许;那些砾刺棱锥仍是一条活路都不给予,蜷曲蜿蜒着拔高十尺,要将触怒黑沙湾之威的罪人钉死。

    庆幸他在跺脚前已有预料,面对四五十根锥尖,依旧惊慌不现,“风流百转”立刻施展,莽腰扭转之时,身形已钻进了锥与锥的缝隙间;凭空第二次转折,已经彻底将拔出地面的黑沙甩在后面。

    但听“隆隆”之声,空中的锥子剿杀在一起,在各自强硬中分崩离析,重新碎成齑沙,颓唐坠尽。

    李拓却绝不敢有懈怠之意,右手胸前双指疾并,同时“风流百转”的第三折猛然迸劲,鬼出电入地扑在惊叫的阿涩身体,不由分说地带着它一同滚倒、翻颠出去。

    股股沙砾形成的尖锥追着一人一驴的背脊扎刺,同时蹿起的似乎还有长枪短剑;每一颠,就会发出声响;每一响,沙下就会突出各式各样要命的尖——锥尖、枪尖和剑尖。

    李拓带着阿涩最后一个扑跌,继而力竭,眼看地下的楞锥就要刺透他的胸前,一道狂风猛地飞掠,将一人一驴裹挟入空,无疑是在第三折前用“飞廉混天术”唤来的风卷。

    风声吹得身后走过的一里沙地都蹿掀,一根根扎满了砾刺的棱锥暴现,俨然是一条荆棘路,直通黄泉。

    狂风终会逝却。

    再无声息后,密密麻麻的砾刺锥尖才悄然被磨光棱角,又变回了先前过路时的平坦沙面。

    这时,阿涩才驮着李拓缓缓落地,总算脱险……

    脱险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