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辉惊梦知是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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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决战前后(五)

    绝不会有人想到“春风化圆手”可以在两个七重玄士的战局中起得作用,皆因它的威力实在不能摧枯拉朽,向来不受疾风流弟子的倚重,如若没有魏南征的板脸督促,就连李拓也未必能练到刻下这般炉火纯青。

    他以左手施展“春风化圆手”与未露锋芒的刀鞘激撞一块,分明是重伤的手臂,仍可以凭圆滑之劲将凌烈的“水剩山残”抵消拨乱。跟着,银牙咬含,左手用尽最后余力顺着刀鞘往上攀,倏尔间便拧住江青寒握刀的手腕。

    李拓道:“分胜负了!”

    他并紧右手食、中双指,试图呼唤起一阵足以将对方“绞杀”的风絮来。

    以往那清风岂非是眨眼而至,可现在,清慈宫里依旧一片平淡!

    李拓疾呼不好,断然明白以刻下自己的精力,只怕连吹凉的细风也呼唤不得;只消这须臾停滞,江青寒便稳下了心神,左拳向着李拓鼻梁放绽。

    面对拳影幢幢,李拓清楚避不开,唯有提前向后摆晃脑袋,将挨这一拳的伤害减至最低,鼻子虽未塌,两行血还是淌了下来。

    同时,江青寒把李拓已然软弱无力的左手甩脱,跟着脚步疾急倒退,欲把间距与李拓拉开,李拓哪容得了对方逃离!

    他分辨不出江青寒的刀意、招式究竟为哪般,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拼尽全力衔缠,管它“江涸三刀”还是“断水七式”,都不让施展。

    顷刻间李拓进,江青寒退,宛如珠联璧合的舞蹈般。

    李拓毕竟出自更擅轻功的疾风流,八步以后,已是赶蝉。

    江青寒只得胡乱摆刀,牵制阻拦;可有“春风化圆手”的李拓分毫不惧,右手见招拆招地擒来。

    眼看手腕将被锁上,“呛啷”一声,唐刀生寒,江青寒拔出锐利的刀锋直切李拓右手。

    就连孟卿衣也想不到李拓会做不退缩的决断!

    颜子涵终究翕上了眼睛,不忍再看。

    李拓死死扣住江青寒的刀,哪怕掌心被锋刃切开。

    扣刀当然不是李拓目的,手肘顺势一摆,便磕得江青寒脑袋向后栽,掌心的刀伤没时间管,突然撤手,矮身,直扑江青寒的下盘。

    晕头转向的江青寒没有了防范,李拓接连出腿,向着他右脚脚踝、小腿、膝盖连踹,最后更一脚蹬在大腿上,借势莽腰飞旋,身背五柄刀锋旋踵削斩。

    一刀削在下腹,一刀斩在皮肚,一刀割开肩胛,继而“铮铮”二声,被江青寒持刀鞘接下来。

    那本是李拓准备刺破脸颊与额头的两刀,现在只得落空、垂摆。

    晃着脑袋的江青寒脸部狰狞起来,绝无花哨的招式,以自我为中心,刀锋、刀鞘不停向李拓刺袭,李拓用上“风流百转”,身躯在六七个瞬息间接连八九次变化,堪堪将所有的刺击躲闪,却是主动把脚步扯开,停在唐刀所不及的地方。

    看得眼花缭乱的花红不禁要问:“你说谁胜谁负?”

    同样一头雾水的柳绿只得回答:“我哪看得明白?”

    李拓大口大口地气喘,他实在是豁尽了力量与对方纠缠,可惜最后两刀被挡,否则胜负已是显然;江青寒则在尝试拔动自己的右腿,然而经受了适才接连的蹬踢,短时间内怕是再无以流畅走路。

    二人相互逼视,又像静默与沉凝的对峙。

    终究是李拓率先弯下腰来,他太累了,如果不是江青寒还虎视眈眈,已然欲往地上瘫。

    江青寒将刀锋幽幽竖举在空,星光、月光、萤火光、烛火光一同在如镜的刀锋上斑驳,随后握刀的右手一松,准确无误地合坠进了左手向上抬提的刀鞘中。

    旋踵,他从蓝衫上撕下了一块布,以仔细的态度、温柔的手部擦拭起刀鞘上的血污。

    一边擦拭,他一边道:“倒是不曾想到会和周身是伤的你战至如此地步。”

    李拓道:“倘使你没有抓小姐她们,对于你的招数,我或许会由衷佩服。”

    江青寒道:“如今无论再说什么都是于事无补,对这一战而言,绝不能以平手的局面结束。”

    李拓眨着死鱼眼,道:“为什么不能?”

    他打心底不在乎什么“穹苍七刀”,更不会一门心思追究胜负。

    江青寒煞气十足,道:“因为你割破了我最爱的衣服!”

    李拓据理力争道:“你自己岂非也把它撕成抹布。”

    江青寒的面容只余下厌恶。

    覆水流“水漫滔滔”的心决悄然在四肢百骸涌动,令所有的恨意都灌入十根指头,接着将擦拭干净的刀捧举过头顶,继而可见青蓝色的光波缠着刀鞘周遭流动。

    皎月璀星,他狞尽了十指的力量,断然将刀插进地下。

    随后,从腰后掏出一只水囊,揭开囊口,郑重地将清水沿刀柄洒下。水流顺着刀鞘一直流落在地上,出人意料的没有渗入泥土里,而是呈浑圆形状绕着刀聚成一圈水泊。

    江青寒陡然一矮身,双掌拍在水泊上。

    刀身交缠的青蓝色光蓦地比月光更加清亮。

    随着江青寒双手将水泊洒开,须臾、刹那也用不到,一道青蓝色的弧形光璧涟漪荡漾,粼粼的光璧以地上的刀鞘作为圆心,迅速向外扩散、覆罩!

    除了见多识广的花红、柳绿,本就是同道的孟卿衣,和战局中的李拓,其他人俱是满脸讶异,他们实在不曾亲眼目睹宗流玄士开圆!

    那光璧幽幽滑过了颜子涵滑嫩的皮肤上,与早晨林间的麻痹不同,这次的感觉好似淋了一层沁凉的水露。

    王湘冬难免有些糊涂,清慈宫分明居建在远离溪水的高地上,她竟莫名听到水声汩汩。不由自主地循声回眸后,当然彻彻底底地惊呆了。

    她赫然看到理应拍打沙滩的水浪悠然淌过矮墙、庭院、柴房,潺潺向古树、宫殿漫注!

    反应不及的五名死士立刻被水流摧得翻覆;徐绻云在花红、柳绿的抬挟下上了宫殿檐处;孟卿衣则是左搂起王湘冬、右抱着颜子涵一并上了古树。

    好不容易平复呼吸的李拓断然在空中飞舞,“风流百转”令他能凭空踢踏三步,下坠时,已经攀上百鹭院里的鹭鸟石柱。

    李拓的远退,江青寒并不在乎,既已落在自己方圆十引的圆融里,不打败自己,便行离不出。

    他再次拔出唐刀,嘴角带上丝缕残酷,对远方的李拓道:“恭喜你,总算见到了我的“泅龙经”。”

    孟卿衣瞳孔剧烈收缩,刻下的不寒而栗好久不曾有过。

    再见江青寒双手把住刀柄于腰前崭露,全身蓄势到极致,然后无情、绝情地向没过足踝的水波斩动!

    猛然的一斩,打横在水面上割出一道三丈长的水痕切口。

    丹田沉气,双臂力捧,将刀势由水底向天际反撩,激出一股劈开天河的气魄。

    同时,有断喝嘶吼,江寒青厉声道:““翻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