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渊从宫里回来，裴赤一路跟着。

    说来也奇怪，毒发的时候，他自己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

    却没想到还能被救回来。

    尉迟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来，声音不大，不知道是跟裴赤说，还是跟他自己说。

    “她估计想不到我能活下来。”

    裴赤偏头看了他一眼，不敢说话。

    尉迟渊眼皮一抬，说：“她大概还在想着怎么离开，她可能以为我死了，她就能离开宸王府。”

    “殿下，何不直接杀了她呢？”裴赤在旁边问到。

    “那不是太便宜她了。”

    尉迟渊又怎么会跟别人承认，他是因为舍不得呢？

    他都不敢面对自己的心。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他想的不是自己的生命，也不是江山社稷。

    他那时唯一的想法就是，如果我死了，南沛儿会不会伤害她？

    他以折磨的名义将她囚禁在自己身边，不就是放不下又舍不得吗？

    “叶祁珩那边怎么样？转移地方了吗？”

    “一切正常。”裴赤担惊受怕，心里明明知道这件事情瞒不住，可自己又已经答应了南沛儿，他也不能先将事情的真相说出来啊。

    “那就好。”

    看来他昏迷的这几天，风平浪静。

    走到了宸王府门口，尉迟渊又开了口：“不必跟着我了。”

    “是。”裴赤低声答应，不敢再说些什么。

    尉迟渊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他一步一步朝着书房的密室里走去。

    他迫不及待地想在叶璟禾的脸色看见绝望的表情。

    他要亲口告诉她，这一辈子也别想逃离他。

    密室里是有灯台的，只要点亮，密室也能有光亮。

    尉迟渊打开密室的机关，将手上的蜡烛扔进灯台里，里面的煤油被点燃，整个密室亮起火光，灯火通明。

    可是......

    怎么会这样！

    人呢？

    为什么密室里没有人？

    尉迟渊攥紧了拳头，猛地意识到事情脱离了他自己的掌控，他的脸色渐渐变白。

    不、不可能的，这手链是用千年玄铁制成的，她不可能逃出去的！

    “不可能的，她逃不出去的！”

    尉迟渊的指甲几乎都要嵌进肉里了，在仍对叶璟禾抱有一丝希望，认为她没有逃走。

    “一定是在房间里，一定是！”

    他从来没有这么惊慌过，心跳的速度完全控制不住，仿佛现在只有见到叶璟禾，才能让他安下心来。

    “裴赤！”尉迟渊反应过来后，发了疯地向外跑去，大声召唤着裴赤过来。

    而南沛儿和裴赤已经提前在书房门口等着尉迟渊了。

    当尉迟渊对上两人闪躲的眼神之后，他真的害怕了。

    不会的，不可能的，尉迟渊心里有个声音在告诉他，不会走的，她逃不掉的。

    “人呢？她人呢？”尉迟渊没有吼叫，而是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压低了声音问两人。

    南沛儿和裴赤对视一眼，还是南沛儿开了口：“人已经没了。”

    “没了是什么意思？”

    尉迟渊的身体开始发抖，连声音都在轻颤。

    他全身的血液仿佛倒流，又仿佛被扔进了冬日的寒冰里，动弹不得。

    “说话啊？什么叫人已经没了？”

    南沛儿和裴赤同时低下头，不敢去看她。

    不是怕被尉迟渊责骂，而是不忍心去看他那绝望的表情。

    毕竟在做出让叶璟禾渡毒这个决定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料想到了今天的场景。

    “不会的，她应该在房间里休息，”尉迟渊跌跌撞撞得朝着叶璟禾的房间跑去，“对，在房间里，在房间里......”

    他跑得那么快，他只想冲过去确认，确认她还在。

    爱不爱他又有什么关系呢？她人还在不救可以了吗？

    毕竟她也没有真的做错什么，对吗？

    自己现在不是好好的活着吗......

    等他走到了叶璟禾的房间门口，看见他紧闭的大门，他又停了下来。

    他像是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一般，推不开那扇门。

    “她在休息，对，娇娇在休息，不能进去吵她。”

    南沛儿和裴赤在跟在尉迟渊的身后，看见他站着门口不敢开门，看着他自欺欺人。

    他觉得，只要他自己不去推开那扇门，那叶璟禾就永远在里面，不会离他而去。

    似乎只过了一瞬间，又好像过了一整个世纪。

    尉迟渊没有了力气，跌坐在了门口的台阶上。

    这是叶璟禾最喜欢坐的地方。

    她总是坐在房门的台阶上，等着他回来，然后跳在他身上，问他：今日有没有想我？

    又或者是：为什么今日下朝这么晚？

    裴赤看不下去了，偏过头对南沛儿说：“王妃，告诉殿下真相吧。”

    “好。”南沛儿心里也是痛的。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在叶璟禾做了那么多伤害他的事情之后，他依旧选择原谅，依旧用她的错误来惩罚自己。

    就像南沛儿自己一样，明明知道尉迟渊只爱叶璟禾一个人，但还是一点都放不下。

    “她不是薛以安，她是陈国的公主，她叫叶璟禾。”南沛儿在尉迟渊身边坐下，缓缓讲述着叶璟禾的身份。

    尉迟渊错愕地看着她：“你说什么？”

    叶璟禾......叶璟禾......

    她是叶祁珩的妹妹！

    原来是这样！

    “她来帝京唯一的目的，就是救出叶祁珩。”

    “你是怎么知道的？”

    南沛儿垂下头，不敢去看尉迟渊的眼睛：“她说她能救你，但是她有一个条件，我答应了。”

    尉迟渊将脸埋进自己的手掌里，“她能救我？”

    “嗯。”南沛儿轻声说，“她说她死后，希望叶祁珩带着她回家，她想落叶归根。”

    尉迟渊已经猜到了事情的真相，却还是不敢面对：“她能救我？她拿什么救我？”

    她连医术都不会，他身上的毒连宫里太医都看不好，她拿什么救！

    “她用蛊虫，将你身上的毒，渡到了她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