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啊！”

    玄易拿出一束梅花送给唐仪。

    唐仪踏出房门，接过花道：“怎么送我花？”

    “我醒的早，便出去逛了一圈，买些东西准备路上用，恰好见到有小姑娘在叫卖梅花，便买了送你，希望你会喜欢。”

    唐仪嗅了嗅梅花，道：“我很喜欢”。

    “那就好”，玄易笑道：“吃早饭吧”。

    “好”，唐仪抱着花，玄易跟着一块儿下楼。

    饭后，玄易牵着两匹马从马厩出来。

    “你一大早去买的马？”唐仪道。

    “有许多东西，又不好拿，所以买了一匹马来驮着。现在这北边的马匹也不好买，都是驽马，驮东西还成，驮人就差强人意了。”

    “现在四处打仗，哪里还有好马卖，就是驽马也不好买了，这北边是草原，还算有些劣马，若是南边，驴子都未必有。”

    玄易扶着唐仪上马，又将驽马套上车，驱使着驽马道：“我这也算驾车旅行了。”

    石窟离塞城不远，始建于六七百年前，彼时国号“齐”。佛门兴盛，天下无论王公贵族，平头百姓都尊崇佛门，各地兴建佛寺。此地便在那时候建立起万佛寺，又有万佛雕塑于此，多少年来，文人墨客来访古迹，留下多少华章。

    齐末，天下大乱。佛寺霸占良田，不缴赋税，私藏农户，以金铜铸佛像，不少豪强将主意打到佛寺头上，一时间灭佛兴起。

    佛寺掠夺小民，自有豪强掠夺佛寺。而后来魏国崇道，所以许多古佛寺从此一蹶不振，这万佛寺亦是如此，萧瑟不已，不复当年。

    天寒地冻，万佛寺并没有游人。玄易与唐仪算是头一批游玩的客人，将车马委托小沙弥看管，两人便去了“万佛洞”。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唐仪缓缓道出这首流传甚广的偈句。

    “先法师做此偈语，开创禅宗一脉。不过你可知这万佛寺是净土宗一脉法门，不拍被赶出去吗。”玄易调侃道。

    “施主着相了，法门不二，何来不同。修行之法千差万别，而第一要义总是一。”

    说话的是一位慈眉善目的老法师。正笑眯眯的看着二人。

    唐仪合手行礼，玄易亦做了拱手礼。

    老法师让了半身，还礼道：“阿弥陀佛”。

    唐仪攀谈道：“弟子有一事不明，请法师开示。”

    老法师道：“不敢说开示，施主若有疑惑，但讲无妨，愚僧知无不言。”

    唐仪道：“我杀人无算，罪恶滔天，能做佛否？”

    “能。”

    “如何做佛？”

    “放下屠刀。”

    “如何放下？”

    “弃恶从善。”

    “弃恶从善，是否前程旧事就一笔勾销？”

    “不能！”

    “那如何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法师合掌念佛号，道：“何为成佛？”

    又道“众生皆有佛性，一念迷是凡夫，一念悟是佛。”

    唐仪久久不语。

    玄易见此道：“众生本是佛，何来成佛？破除迷障，心如明镜，古井无波。照见众生，不过空空如也。空亦不空，自心自性，自性自证，见我即见如来。”

    法师又念一声佛号，合掌行礼退去。

    唐仪喃喃道，“玄易，我们去海边吧。”

    “好，我带你去。”

    唐仪不愿骑马，非得跟着玄易挤在马车上，“那法师怎么突然就走了。”

    玄易道：“他要去成佛了，所以就走了。”

    “老法师乃是大德，度我出离苦海，我都没机会好好谢他。”

    “度你，是你的缘法，也是他的缘法。缘来缘去，若有缘总会有机会的。”

    唐仪把玩着梅花道：“我猜那法师是冲着你来的，你就是他的机缘。”

    “有些萍水相逢，本就是命中注定。你要见他，他要见我，仅此而已。”

    “我总觉得那法师有些怪异，又想不出他怪在何处，你可知那法师的来历？”

    玄易道：“探究别人的隐私，岂不是很没有礼貌。”

    唐仪拿着梅花去挠玄易，不让他好好驾车，没办法，玄易只好道：“早年间一间寺庙有一颗菩提树，日日听高僧弘扬佛法，便生了灵智，寺里众僧引以为奇。高僧曰“众生皆有佛性”便点化菩提树，在寺庙学佛。菩提一心向佛，很是刻苦，不过进益不多。偶然遇到一个童子，那童子是寺庙附近的人家，见到菩提便笑话他，说他苦修一辈子也不能成佛。”

    “你可知人有万物之灵长一说，能封妖为仙”，玄易问道。

    唐仪道：“早年有听说过有妖物向人讨封之事，只是未曾见过。”

    “那菩提因童子这一句“不能成佛”便断了成佛之路。苦修多年，依然在此间徘徊，不得做佛。”

    “所以你让他做佛了是吗？”唐仪像解答出问题的小女孩一样兴高采烈道，“那法师就是菩提对吗？”

    “你说是就是。”

    南下的路，与北上的路不同，玄易选择了最直的一条路。

    “我们要路过中原，再去到海边。不过现在实在不太平。”

    越往中原走，人就越多。多是各路诸侯在抓壮丁。

    今天你打过来，抓了大儿子。明天他打过来抓了老父亲。

    就这样，家家户户都有离散的家人。

    一队士兵要强征玄易二人，玄易用鞭子劈碎了巨石，这帮人才算收敛了些。

    “如今兵就是匪，匪就是兵。老百姓的日子才是真的难过了。”唐仪将士兵们强抓的壮丁放走，玄易也由着她去。

    “只怕我这边放了，他们那边又会被抓。”唐仪悲悯道。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这是天下亘古不变的道理，不必挂怀，你已经做到能做的一切了。”玄易安慰道。

    “这竟州城的城主是土匪出身，无恶不作，辖下百姓在他治下苦不堪言，又无可奈何，不如我们去将他绑，好好教训一通，也算是替竟州百姓出一口恶气。”唐仪脑袋一转，又出了一个主意。

    “好啊，都随你！”玄易现在对唐仪不说百依百顺，也算是有求必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