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夜里，靖冥堂地下大厅之内。

    屠夫在一旁拿出一套摇盅和骰子，神色郑重的问向陈玄：

    “你准备好了吗？”

    陈玄笔直如松的在地面端坐，神情平静的点点头。

    他们确实是有办法的。早上陈玄问起时，屠夫不吱声，默默走开；黑纱更是难得开口表态：不允许另外两人告诉他。

    原因很简单：这个办法极其危险；林老更是从一开始就明确的下了禁令，不得告诉陈玄。

    后来，陈玄私下纠缠赌鬼很久，他才松口答应帮忙。

    根据现在灵人的主流修行理论，灵人的修行办法，是从获得奇物开始，便通过和奇物的极致融合不断的提升能力和修为。

    灵人的能力品阶也按照对奇物能力的调用，分为四大境界：合物境、借物境、参化境、混一境。分别指向灵人和奇物相互链接、深度调用、形体相融、人物混同的四大阶段。

    四大境界里又按照在此阶段分为的程度不同，分为初阶、中阶和高阶。

    赌鬼是合物境高阶，奇物是那一套摇盅和骰子；黑纱是借物境低阶，奇物是斗篷；屠夫则是借物境低价，奇物是屠刀。

    林夜则因为是靖冥司主官，身份特殊，断了原来的奇物修行，重新开始，现在是合物境中阶。

    灵人修行的初始办法就是：和奇物强行共鸣，等达到一定的程度，也就进入了合物境，有了可以初步调用奇物能力的资格。

    但是，对于灵人来说，初始的共鸣之时也是最危险的时候。一般会进行多则半年到一年，少则几个月的准备，其中最重要的一件事情便是进行拟物。

    也就是像赌鬼、屠夫、黑纱、林夜，这样，作出相应的打扮和行为，以契合奇物精神。

    并且，在初鸣之中，也是灵人和奇物秉性差异最大的时候，一般都要求奇物和灵人，都要在一个安静和无人干扰的环境之中。并且确保奇物已经经过充分的静置，未经过使用。

    稍有不慎，就是灵人失控的下场。绝大部分的灵人，都倒在了这个第一步。

    而查找凶手的办法，也就是这个灵人初始的修行办法：强行共鸣！

    既然陈玄和灵物之前有过共鸣，那就是说，可以强行再次共鸣，找到奇物和凶手所在！

    但是眼下陈玄未做过任何的拟物，又不知道那个物件是何环境，共鸣过程中奇物是否会受到干扰，都不得而知。在这个情况下，强行共鸣，简直就是在高空中走悬索，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这便是林夜下禁令和三人不愿意相告的原因。按赌鬼的话说：为了救一个不相关的人，让自己的同僚去冒生死大险？绝无可能！

    只是陈玄一再坚持，赌鬼怕他留下心结，才最终相告，要求他不到万不得已不得用这个法子。

    而眼下，虽然从青月楼里知道了一位乐妓可能和张颂因为欢好之事有些恩怨，但那位乐妓在几日前就已经死了。案子再次陷入了僵局。

    时间紧迫之下，别无他法。陈玄只能冒险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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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事有绝大危险，赌鬼做了两处保障，第一处就是他的奇物能力：欺瞒——指定某事件发生的可能性增加。他可以用这个能力，增加他强行共鸣成功的可能，只是这个能力每天只能使用一次，并且具体能增加多少，不同的事情情况不一样，他也掌握不了。

    第二个保障，便在此处大厅。按照赌鬼的说法，这个地下大厅墙上的雕刻，其实是靖冥司最重要的物件，名为“静默之壁”。可以用来强行封禁一定区域内的灵人和奇物波动，甚至不惜代价的情况下，可以封禁整个松阳县城。大余国土之内的每座城池都有一个静默之壁。

    是靖冥司最重要的战略级奇物。

    此物由各地的靖冥司主官掌管。林夜便是因为要掌管此物，才舍弃自身原来的奇物修行，

    付出了极大代价。

    陈玄在此处尝试共鸣，万一出了意外，他也能请林夜相助，试着从失控的边缘就下他。

    只是，一方面是未必救得下来；另一方面，因为初鸣阶段灵人和奇物的关系并不稳固，一旦动用静默之壁强行打断，将极难再次共鸣，也就基本上断了灵人之路。只能作为最后的后手。

    只见赌鬼拿起摇盅摇动起来，一字一句的念道：“万物相博，胜负我定！”

    随着赌鬼摇动的手势由慢而快，那摇盅渐渐发出荧荧清光，就在光芒鼎盛之时，赌鬼大喝一声：开！清光异像顿时消散。那摇盅也停了下来，再不见一点声响。

    赌鬼也不打开摇盅，向陈玄点头示意。

    陈玄闭眼端坐，按照赌鬼所教的，慢慢放空思绪，沉净心神，不断得回想那时看到的那个画面。想象自己重新回到了那个梦见那个画面的场景。

    进入白茫茫的浓雾，胡彦推门，张颂伏首在书桌上，满地的鲜血……

    胡颂如人偶一般移动，刺、再刺……

    一遍过去，没有异常。

    白茫茫的浓雾，胡彦、张颂、书房…

    又是一遍过去，没反应。

    再来一遍，进入浓雾……

    ……

    不知道反复的回想了多少遍，陈玄只觉得自己精神渐渐进入恍惚。

    忽然一阵浓雾袭来。有变化！竟然真的再次进入了浓雾，那远方的高塔正若隐若现。

    这是第一次自主进入浓雾！陈玄按压住惊喜，静静的等待。

    而此刻赌鬼的眼中，却是另一番场景。

    只见陈玄身周竟然有隐隐的清光发出，就像是什么东西围绕他一圈一样。而此刻，静默之壁和赌鬼的摇蛊竟然也发出呼应的浅浅荧光！

    赌鬼目瞪口呆。

    林夜、黑纱、屠夫不知何时也来到了这个大厅，看着这一幕若有所思。

    确认陈玄已进入共鸣，不可能再听得到此处的声音，林夜摆了摆手：

    “都说下各自的判断吧，结论是什么？”

    赌鬼当先拱了拱手：“林老，我觉得他不是鬼人”

    “依据呢？”

    “看他现在这个情况，清光莹莹，确实是灵人初鸣。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引发了万物合鸣的异象，但显然不是鬼人的混沌浊光。”

    “如果是鬼人，哪怕再艺高人胆大，也不会敢在这个地方共鸣。”

    “我这些天和他相处，也并未觉得他有任何精神异常的地方。”

    赌鬼每句话都正中靶心，言辞肯定。

    “正道直行，不顾生死，是个好男儿。”

    屠夫低沉开口，不谈疑惑，只谈本心，话语中分明带着几分赞赏。

    “除了王辰来找过他，和六次私下行动，没见过其他人。两次见张荣，两次见崔武，两次见胡彦，都是救人，未见可疑。”

    惜字如金的黑纱竟然也开了口，虽然话语平实客观，但以黑纱的性情，说上这几句话也是难得的表态了。

    “哈哈，难得黑纱也开口了，看来大家都挺想和他共事嘛。”林夜笑道。

    “那么，就算他是真的因为偶然和奇物的共鸣，卷入此案；也是因为无知才闹得满城风雨。那两年之前他的经历一片空白，无人得知。所谓的从南荒而来，更是凭空杜撰。作何解释？”

    林夜问道，三人沉默不语。

    半垧之后，赌鬼看了看林夜脸色，开口道：

    “林老，你两次教他靖冥司之道，分明也认可了他。再说，你看看，万物合鸣！分明是个奇才，你后继有人了！”

    “如果不是鬼人，那这小子倒确实是个好材料。”林夜笑了笑。

    “那意思是，陈玄过关了？”赌鬼打蛇随棍上。

    “再看看吧！”林夜笑道。

    “说案子吧。现在情况怎么样？假定他没有问题，其他线索呢？”林夜问道。

    “同类案件中除了戮目案，还有一次割舌案，一次断根案。如果按照手段和目的来看的话，分别有分灵、血祭、咒杀、葬灵等七个可能，按照胡彦前一日的行程，最有可能的便是人偶师的分灵仪式。只是那个人偶师现在都没找到。”

    赌鬼瞥了瞥黑纱，见她没有开口的意思，只得自己出面回答。

    “崔武那边呢？”林夜又问。

    “没什么进展。他已经快撑不住了，我不好催他。”赌鬼眼神一黯。

    林夜也沉默下来，转头看向闭目端坐的陈玄，此刻他身上的莹莹清光越发耀眼。

    “所以，现在只能指望陈玄的这次共鸣了？”

    赌鬼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