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苏子坐到奶奶身边。

    他总想找些事情做，于是拿过一个苹果慢慢削起皮来，奶奶没有说话，她在等待。

    白苏子一直低头看着手中的苹果，好似在很认真的削着苹果皮：“奶奶我给你讲一个故事。”

    “距离现在很久很久以前，男孩有一个幸福快乐的家。”

    “父亲是他仰慕的绝世英雄，母亲是他一生最大的港湾，祖母是一家人最爱戴的存在。”

    “父亲很忙，男孩见过最多的是父亲离家的背影。”

    “母亲很忙，做了很多工活补贴家用。”

    “母亲说家里会家徒四壁，有一半原因是父亲，母亲说父亲心肠太软，总是看不得流浪无依的老人和挨饿受冻的小孩，母亲总是告诉我，让我长大了不能学父亲，要我自私自利，可我心里早已经决定要做一个像父亲这样的人物。”

    “祖母不忙，祖母喜欢和男孩讲一些可怕的传说，比如夜里有人喊你莫要回头，让男孩不要夜里乱跑；又比如水中的溺死鬼，让男孩不要到水边耍闹等等。

    “祖母还喜欢和男孩讲她曾经的陈年旧事，可是男孩对这些并不感兴趣，只是很敷衍的听着。”

    “有一天，父亲再没有回来，家中挂上了白灯笼，家人披上了白麻衣，这一天，男孩四岁，苦苦等待着不会回来的人。”

    “母亲更劳累了。”

    “祖母也开始忙起来。”

    “日子熬过了两年，男孩6岁了，靠着家中为数不多的积蓄供他上了私塾，他没有玩伴，还会被同龄人耻笑，说他没有父亲，是一个杂种。”

    “男孩回家哭诉这些遭遇，但是母亲只是哭着抱住她，用她那满是老茧的手掌不停轻轻抚摸拍打着男孩的后背。”

    “这一刻母亲的无能为力，让男孩知道了要自强。”

    “母亲又一次告诉男孩，不要学他的父亲，长大后要做一个自私自利的人。”

    “但是男孩反而更加坚定了想要成为父亲那样人物的决心。因为父亲虽然不在了，但父亲的身影一直都存在这种精神里面，所以男孩想延续父亲他贯彻了一生的那种精神。”

    “男孩开始把学习当做自己的一切。”

    “男孩的聪敏优秀让私塾老师夸赞，让母亲和祖母喜极而泣，让同龄的人嫉恶。”

    “积累的矛盾爆发了。”

    “他们说男孩的父亲是傻子，小小一个锦衣卫总旗，竟然为了卑贱的爷孙冲撞刑部的侍郎大人，死了也是活该。”

    “男孩第一次无法忍受的动手，不理会其他人对他的拳打脚踢，只逮着那个说出这般话的人凶猛地出拳，一拳又一拳。”

    “这件事引起了不小的风波，但所有的事情都终将过去。”

    “又有一天，家中又挂上了讨厌的白灯笼，他和祖母又披上了厌恶的白麻衣，劳累过度的母亲旧疾复发去世了，这一天，男孩9岁，又在苦苦等待着不会回来的人。”

    “祖母更忙起来。”

    “男孩也会帮忙了。”

    “那些讨厌的同龄人更过分了，但男孩没有在哭过一次，也从不和祖母说这些。”

    “就像说过的，所有的事情都终将过去。”

    “男孩长大后，入了锦衣卫。”

    “男孩在延续着永不磨灭的精神。”

    “后来惹了一个天大的麻烦。”

    “男孩冲撞了比刑部侍郎还要大的大人物，是一位国公家的少爷。”

    “所有的人都在等待着曾经发生过的一幕，但是男孩不仅没有麻烦，还因此升了官，往后甚至官运隆隆。”

    “后来男孩才知道，那位被国公家少爷调戏的女子大有来头，是方皇后母家的嫡系小姐，因为很少露面，这些执垮当然不认识这位偷偷跑出来的小姐。”

    “男孩知道了是方皇后在帮助他，给了他一个官运亨通的机会，内心因此一直很感谢方皇后，或许这对方皇后来说可能不算什么，或许这仅仅只是她随口提点的一句话，但这会是照进男孩生命中很重要的一束光。”

    “男孩18岁的时候，男孩当上了很大的官——锦衣卫千户，正五品。男孩的父亲是锦衣卫总旗，正七品，他当上了比父亲大很多很多的大官，这也说明他能做到更多父亲无能为力的事情了。”

    “祖母不忙了，开始有了曾经的真挚笑容。”

    “冷清的家热闹了许多，很多亲戚朋友上门，曾经的同龄人赔礼道歉。”

    “男孩19岁的时候，当初的刑部侍郎被下旨抄家，男孩带的队。”

    “男孩原本以为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可是意外再一次降临身边。”

    “他20岁的时候，方皇后的坤宁宫着火，方皇后死了，锦衣卫指挥使直接负责案件调查，但是草草结案，可是以男孩的性格又怎么会装作看不见呢？”

    “好不容易调查出了一些眉目，男孩就被刺杀身死。”

    “但是男孩没有死，而是来到了一个难以想象的繁华世界，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如此厉害，竟然人人都有衣服穿，人人都有饱饭吃，人人都有房子住，很厉害，这个世界真的很了不起。”

    “可是男孩总会感到一些突如其来的孤独，总会感到一些独处异乡的不适，总会感到一些莫名其妙的伤感，只是男孩从不这样表现，男孩还在努力适应这个世界。”

    “就是可怜了男孩的祖母，又要挂上那讨厌的白灯笼了吧？又要披上那厌恶的白麻衣了吧？男孩不敢再想下去。”

    “或许，男孩真的应该听母亲的话，当一个自私自利的人。”

    “可是再来一遍，男孩知道他还是会这样去做的，这是他和他仰慕的英雄父亲永远不会磨灭的精神。”

    奶奶把纸巾递过去，安慰道：“别太伤心了，还记得故事里说过的话吗？所有的事情都终将过去，这些都会过去的。”

    白苏子无奈道：“奶奶，我说的只是一个故事，又不是我，而且我又没哭，您把纸巾递过来干什么？”

    这时，白苏子的背后才传来一个细细的哭声。

    原来是请了半天假来到医院的程艳丽，只见她接过纸巾擦拭着眼泪。

    白苏子尴尬的递上自己刚削好的苹果，解释说：“这只是我曾经看过的一个故事，真实都不知道呢，你怎么哭的真么惨？”

    可是程艳丽听了白苏子的解释，却哭的更伤心了。

    奶奶叹气解释说：“这个故事勾起了她的一些回忆，你让她哭吧，哭出来就好受些了。她和你刚才说的故事有些相似，都是幼年父母去世，和奶奶相依为命，但是丫头没有和故事中的男孩一样能遇到贵人，而且我这个老婆子还偏偏病倒，真是苦了这丫头了。”

    难怪说到这只是一个故事的时候，程艳丽哭的更伤心了，因为她觉得白苏子讲的只是故事，而在她身上却是真实发生着类似的事情

    白苏子只能苦笑。

    程艳丽还可以光明正大的承认这些遭遇，但是他呢？他连自己的遭遇都要以故事的方式才能正大光明的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