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清初一百零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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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节 弘光

    朱常灜,时任桂王,暂且不说这人亲不亲、贤不贤,就一个问题,来不来得了?

    当时朱常灜在广西,朱由崧与朱常淓就在南京,时间紧迫,史可法立即命人去广西接朱常灜。

    对东林党来说,朱常淓也好,朱常灜也罢,只要不是朱由崧即位什么都好说。于是史可法找到了一个人,他打算和此人商讨拥立桂王的事宜。

    我始终认为,史可法正是因为这个举动让自己身败名裂。

    他找到的这个人叫马士英,时任凤阳总督,江北的那四个总兵是他的手下。不仅如此,史可法十分厚道,把当初写的“朱由崧之七不可立”送给了马士英,白纸黑字,清清楚楚。

    然而因为卢九德的关系,四镇总兵抛弃了自己的老上司马士英,改换了站队,投机者马士英也摇身一变,成了福王的粉丝。

    这一切,史可法还蒙在鼓里。

    为了对付东林党,保证定策之功,马士英决定再拉拢一人。此人叫刘孔昭,时封诚意伯。

    当初陪朱元璋打天下的徐达、常遇春等都封了王,但有一个人,功劳不亚于徐达等人,却只封了一个伯(诚意伯)——刘伯温。祖上虽说风光无限,但到了刘孔昭这一代早已家道中落,据说刘孔昭曾为上位杀了自己的叔叔与祖母,算是结结实实的人渣,就这样,二人搞到了一起。

    对于刘孔昭,还有个特殊的叫法——勋臣,功勋之臣的后人。拉拢他的原因之一是身份,还有一个原因是实力——刘孔昭任水师提督,掌握着长江的水军。

    好了,现在凤阳总督马士英、诚意伯刘孔昭、江北四镇、卢九德一转眼全变成了朱由崧的铁杆粉丝。

    拥福,已成定局!

    大臣们去广西的车票都已买好,刚准备出门,接到消息:马士英拥戴福王即位。一切来得太快,来不及反应,史可法、钱谦益无可奈何。

    顺治元年、崇祯十七年(1644)五月,朱由崧在南京称帝,改元弘光。因马士英有拥立之功,被封为东阁大学士兼兵部尚书,成为弘光朝的第一任,也是最后一任首辅。

    马士英做事做绝,朱由崧刚登基,就把史可法给他的“朱由崧之七不可立”给皇帝看。史可法被自己的下属出卖了,自知无趣,于是自请督师淮阴,陪四镇去了。史可法走后,马士英代替史可法,成为南京的“男二号”。

    朱由崧也是大度,看着史可法写的一篇好文章,还是骂自己的,作为皇帝,既往不咎,真是难得。

    然而面对以钱谦益为首的东林党,马士英不能一人孤军奋战,他找了一个战友,对于这个人,我真心无语。

    阮大铖,安徽桐城人,万历四十四年进士,是左光斗的老乡,高攀龙的弟子。没错,他是东林党,还是东林党的核心人物,在扳倒方从哲的过程中,阮大铖始终走在第一线。后来吏部有一官位空缺,左光斗忙给老乡写信,要他快点来做官,阮大铖走到半路得到消息,被人捷足先登了,抢了他位置的人叫魏大中,东林骨干。被自己人摆了一道,阮大铖闷闷不乐,这时来了一个人,他告诉阮大铖:只要你加入我,我就可以给你官做。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魏忠贤。于是阮大铖摇身一变,从东林党头目变成阉党分子。然后东林党与阉党开战,阮大铖迫于压力,只得辞官归隐。最后魏忠贤胜利,阮大铖被召回京,魏忠贤兑现承诺,给阮大铖封了个太常少卿。

    接下来的事大家都知道,魏公公没折腾几年,朱由校就去了,崇祯上台,整顿朝纲,阉党分子死的死、亡的亡,阮大铖也没能幸免,被崇祯赶回了家。

    但是阮大铖仍不死心,想要重回朝廷,于是他又想跳槽回到东林党。他找了个朋友,希望这个朋友可以帮他。

    此人叫张溥,崇祯四年,录取张溥的考官正是周延儒。就在阮大铖辛苦奔走时,又接到一个消息:周延儒下课了。赶周延儒下课的,正是老兄弟温体仁。阮大铖心灰意冷,估计这辈子是做不成官了,也就消停了。

    阮大铖是消停了,但张溥依旧在为老师周延儒奔走。终于在张溥等人的努力下,周延儒于崇祯十四年重回朝廷,担任首辅。天无绝人之路,阮大铖借用与张溥的关系找到周延儒,表示:你的复出我也没少出力,现在我的身份也漂白了,提拔我做官吧。

    周延儒很犹豫,说:“现在陛下(崇祯)仇视阉党,你的名字还在那儿呢(逆案)。这……不是为难我吗?”阮大铖也是耿直,说:“既然不能提拔我,就请提拔我的兄弟吧。”他的兄弟不是张溥,而是马士英。阮大铖跟马士英的关系就是这样来的,现在马士英当了首辅,自然不能忘了曾经拉了自己一把的哥们儿。

    大学士高弘图说:“阮大铖这个人多变,不能用。”

    大学士姜曰广说:“对,不能用。”

    然后高弘图下课了,姜曰广也下课了。

    没办法,弘光只听马士英的,对于这个帮助自己上位的人,弘光很是感恩戴德。

    现在史可法在扬州督师,高弘图走了,姜曰广走了,朝政完全落入了马士英与阮大铖手中。

    对于这个黄金二人组,后来清朝张廷玉修《明史》时,把他们列入《明史·奸臣传》,为这份传记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我们再来说说弘光此人。

    这哥们儿实在太惨,几乎所有史料对他的记载没有最坏,只有更坏。也就是说,除了坏的程度不一样,其他大都一样。

    比如那什么淫死童女,清军打到城下还在抓蛤蟆炼春药……而黄宗羲的《弘光实录钞》更狠,直接说朱由崧这人都是假的,是阿猫阿狗冒充的。几百年下来,关于这哥们儿的讨论是不断,质疑也是不断。

    讨论一:弘光是一个比司马衷还蠢,比杨广还荒淫的皇帝,是所有废材皇帝的杰出代表。

    讨论依据:史料为证。

    讨论二:弘光其实没那么荒淫。

    讨论依据:弘光被抹黑了。

    几百年下来,熟读历史的人更偏重第二条讨论,普遍认为弘光是被黑的,而且被黑得很惨。

    因为弘光最后是被清朝灭掉的,清朝又有喜欢修改历史的习惯。弘光必须是邪恶的,弘光的所有人,马士英、阮大铖、史可法也必须是邪恶的。清朝代表的是正义,必须消灭邪恶。

    而当时人所记载的关于弘光的文字,基本也没什么好话。因为当时的人也是有立场的,比如黄宗羲,东林七君子黄尊素的儿子,立场肯定是东林党,不服弘光。

    但是,弘光即位时已经三十多岁,他已不是小孩子,他明白皇帝意味着什么,他有权力,也懂得如何运用权力。在他称帝的路上,钱谦益、张慎言等东林党费了吃奶的力气阻挠,他既往不咎。被史可法贬得一文不值,他也置若罔闻,这不是一个荒淫无道的皇帝该有的样子。一个残暴荒淫的统治者,不会放过曾经反对自己的人。

    弘光放过了!不仅放过,还继续任用。

    总之,不管是当时的还是后来的,骂他的人比为他开脱的人多,作为历史的失败者,他只是一个可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