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生之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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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雨巷

    岁寒府内,程倦也坐在拾古亭下弹琴,石桌上一盆芍药奄奄一息的开着,绘春领着织夏和明秋在雀厢前的老柳树下收拾碗筷,明识音把一桶水放到旁边,紧了紧系着阔袖的长巾,靠着身边的老柳树坐了下来,这天可真蓝啊,明识音喃喃的说。一时间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盘着他的心爬到了尖儿上。人啊,总是活在别人的羡慕里却又在无时无刻的羡慕着别人,挑粪的羡慕拉车的,拉车的羡慕守门的,守门又羡慕当城主的,最可笑的是,这当城主的又开始羡慕挑粪的!羡慕好啊,有羡慕才有追求,有羡慕才有目标,人人都想过的好一点,羡慕是一种方向,更是天下盛世的开始。明识音也有羡慕的对象的,他羡慕这棵老柳树,它立在这儿五十多年,该看的不该看的它都看了,可它还是一棵柳树,老老实实的长在雀厢前。忽的,明识音想起以前和许杰学剑的日子来,那时候的先生总是没来由的盯着这棵老柳树出神,目光深邃缥缈,像天边的云,像传说里的露台山。也就是在那一年,先生转战千里,追回皇室至宝明月如意,也正是那一年,岁寒府再也不是依靠着人多势众而被世人敬仰,天下人第一次听到了一个孤苦伶仃的当府先生,看到了一个破败不堪的岁寒府。来来往往的英雄们也第一次看到了门前那棵粗壮的老松树。

    大概是一阵风的功夫吧,绘春姐招呼他再打一桶水过来,织夏手里捏着一把筷子扭捏的站在一旁,看上去有些生气,明秋把一盆水泼在柳树根上,躲着绘春的目光羞答答的笑着,程倦也的曲子终于弹完了,和莹雪在亭子里打闹。

    “小识音,白允在干什么呢?”程倦也问。

    “应该在影香楼吧,我看他走路还有些吃力,就没叫他出来!”

    “也好,在我岁寒府养病委实差了些,对了,小识音明天那些混混们就要到了,你有什么打算?”程倦也感慨起来,实话实说,岁寒府里终究是阴冷了些,这院子里也没几个会照顾人的,白允是受苦了。

    “总司大人说,只要岁寒府不破一砖一瓦我的任务就算要成了,至于其他的嘛,他老人家没交代,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不过我觉得既然我人在岁寒府,一切还得按师父的意思来办!”明识音把一桶水倒在明秋面前的盆子里狡黠一笑,便不再言语,只是静静地站着。

    “这老东西!”程倦也骂了一句。温柔看着怀里安分的莹雪,一边捏着她的小手,嘴里哼着曲子,像年逾半百的老父亲似的。

    少时他又说:“明秋,你觉的白允怎么样?”

    “没怎么样啊,我觉的他连懒先生的一半一半都比不上,甚至还不如小识音呢!”

    “我不是说他的本事怎么样,我问的是他这个人!”程倦也有些无奈。

    “连本事都不怎么样,人还能怎么样呢,哎呀,也就马马虎虎吧。”明秋说。

    绘春噗呲一笑,暖如的春风的说:“你们家懒先生的意思是说,你也老大不小了,我们岁寒府人又少,再添一两口子也不是不行的。”

    “懒先生!”明秋的脸上泛起了红晕,收起笑来,严肃的说:“我不喜欢他!”

    绘春乐坏了,顺手把洗干净的碗筷装进盆子里,笑呵呵的问:“那你喜欢谁?或者说你不喜欢他那样的,你喜欢什么样的?”

    一向鬼灵精怪的明秋变的窘迫起来,又羞又恼的她,扬起红彤彤的小脸倔强的说:“我喜欢懒先生那样的!绘春姐你呢?你喜欢什么样的?对还有织夏姐,你们都得说!”

    “我也喜欢懒先生的!你们都不准跟我抢!”

    趴在程倦也怀里的莹雪大声的喊着。围着的几人顿时哈哈的笑了起来,明识音摆了摆手,捂着肚子摇摇晃晃的回了房间,一时,原本热热闹闹的院子里竟冷清了许多。程倦也温柔的笑了笑,摸着莹雪的脑袋,俯下身子,温和的说:“懒先生一定是你的,谁也抢不走!”

    “小识音,把白允带上我们去弄雨巷逛逛吧!”程倦也拉着莹雪的手,冲影香楼喊。

    华灯初上,人来人往的弄雨巷隐匿在安静的青叶居之后,还真是人声鼎沸啊,看看这边,买橘子的,买樱桃的,再看看那边,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正兴高采烈的介绍着自己的胭脂,看,那是买扇子的,折扇,蒲扇,仕女扇。瞧瞧,那个羊脂玉的扇坠真是美极了。

    “先生我们去巷尾看看吧,算日子天工府的告示应该下来了,我们去看看调了那些物价。”织夏说。

    “好啊,我们老百姓应该看看!”

    看完了告示,几人坐在一家卖姜酒的摊子上说说笑笑,六月里的天气闷热的紧,几人一碗姜酒下肚,都舒坦的叫了起来,程倦也坐直身子,出神的盯着一旁买樱桃的老人。

    “老板,这樱桃什么价?”老人说。

    “一斤十文!”那老板头也不抬的说。

    “天工府布价不是才三文吗?”老人问。

    “爱买不买!”那老板不耐烦的说了一句,竟转头去迎着一位衣着光鲜的男人笑呵呵的嘘寒问暖。

    那老人见状,摸了摸干瘪的衣襟,只好无奈的走开。

    程倦也拿起手中的空碗,像个孩子一般敲着桌子:“小识音,我想吃点樱桃。”

    明识音有些吃惊,不过先生吩咐的他总的去办啊,他转了转眼珠子,拍拍身旁的白允说:“白允快去买樱桃,在岁寒府住了这么久总得做的贡献吧!”

    白允翻了翻白眼,自顾自的喝着酒。

    “白允,快点去先生还等着呢!”明识音又捅了捅他。

    “主司大人,真要叫你失望了,我是因为受伤才被明秋姑娘捡回来的,你猜猜看,我兜里应该有几文钱呢?”

    明识音一愣,看了一眼正襟危坐的先生,又看了看嬉笑的织夏她们,只好起身孤独的向樱桃摊走去。

    “老板称一斤樱桃。”

    “好咧!”那老板热情的回应着,从身后取出一张崭新的油纸麻利的包了起来递给明识音。

    “多少钱?”明识音接过樱桃问。

    “爷,您破费,十文。”老板老实巴交的笑着。

    明识音一时停住的掏钱的动作,一把把樱桃扔在摊板上冷冰冰的说:“天工府布价才三文吧!”

    “哎呦,爷,您明鉴,这三文可养不了七八张嘴!我们也是被逼无奈啊!”

    明识音有些同情的看着他,心想,天工府的布价多少有些偏颇吧,再说了不就七文钱嘛。好像真的没必要这么计较。正准备付账走人时,先生那懒洋洋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织夏,你去帮我买一点吧。”

    白允看了一眼阔步向前的程倦也,愤愤不平的说:“岁寒府的先生未免也太小气了吧。”

    明识音悄咪咪的说:“这不是小气,主要是岁寒府的街坊们从来都不喜欢大方。”

    “就算是这样,也不至于把人赶走吧!这惩罚未免也太重了些,再怎么说人家也是要养家糊口的。”

    “你会明白的!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这岁寒府不仅仅是一座府邸,它更代表着别的更为重要的东西!”明识音意味深长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