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泼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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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75【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来】

    见韩桢如此惊讶,吴敏解释道:“陛下误会了,每月万贯以上俸禄的宗亲并无多少,且都是身兼爵位与多项寄禄官之人,绝大多数宗室,月俸都在五六千贯上下。”

    韩桢说道:“那也不少了,一个人一年就是七八万贯的支出,一百人便是七八百万贯,国库如何经得起这般折腾?”

    要知道,赵宋皇后的月俸也才一千八百贯,远不如宗亲的俸禄。

    难怪英宗受不了要改制,这谁顶得住?

    如此丰厚的优待,其实是赵宋皇帝对宗室的一种补偿。

    毕竟,一旦成了宗室,本质上就是一头被圈养的猪。

    不得科举、经商、务农、从工,更不能与外臣结交,就算心怀抱负,也无处施展。

    此外,东京城的消费极高,俸禄少了,没法维持宗室奢靡的生活,从而落了皇室的脸面。

    想想看,欧阳修这样的朝堂大员,当了一辈子官儿,竟然也买不起京师的房子。

    为何?

    就是租房和日常开销太大,以至于存不下来足够的钱买房。

    赵宋之所以对宗室严防死守,究其缘由在赵二。

    他靠着烛影斧声当上了皇帝,自然不希望旧事重演,为了一劳永逸,干脆把宗室子弟当猪圈养在眼皮子底下,时时监察。

    韩桢倒是没这个顾虑,娘老子亲大哥早就死了,关系远的亲戚,都在临淄老家种田。

    况且就算有兄弟姐妹,凭他赤手空拳打下天下的威望,即便把他害死了,旁人也登不上皇位。

    韩桢问道:“朕欲定下宗室规制,吴卿可有建议?”

    “此乃陛下家事,臣岂敢指手画脚。”

    吴敏婉拒,显然不想掺和皇家之事。

    万一提了建议,得罪了某个妃嫔,那就得不偿失了。

    韩桢却不想放过他,吩咐道:“天子无家事,吴卿但说无妨。”

    闻言,吴敏心头苦笑,只得硬着头皮答道:“前朝对待宗室,有可取之处,但亦有不妥,陛下可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韩桢来了兴致:“详细说说。”

    吴敏组织了一番语言,朗声道:“曹魏时期,曹爽专权,引得士大夫权贵心存怨气,曹囧曾上书献策,言:宗室者,近则有宗盟藩卫之固,远则有仁贤辅弼之助;盛则有与共其治,衰则有与守其土;安则有与享其福,危则有与同其祸。”

    “可惜曹爽并未听取,这才让司马懿有了可乘之机。”

    韩桢似笑非笑道:“吴卿的意思,是想让朕放开对宗室的限制?”

    曹囧的谏言有没有道理呢?

    很有道理!

    这番话,几乎是道明了皇权统治的最基本逻辑。

    帝王集权,主要依靠三驾马车,分别是宗亲、勋贵、士大夫。

    通过这三方互相牵制,以达到一种政治生态的平衡,如此皇权才能稳固。

    这三驾马车不管哪一个出了问题,对皇权都是颠覆性的。

    司马懿能成功,就是联合了勋贵和士大夫,而曹氏宗亲却没有任何权利,无法制衡异姓外臣。

    同理,在赵佶之前,赵宋文官集团一家独大,也是因为宗亲与勋贵的没落。

    至于宗亲势力过大,那还用说么,参考赵二和朱棣。

    “臣不是这个意思,宗室可以适当放宽,但必须要在方圆之内。”

    吴敏顿了顿,继续说道:“臣以为,陛下可效仿前唐,出五服者不为亲,让其自食其力。宗亲爵位隔代而降,大幅削减宗室俸禄,同时放开管束,允许他们经商、入仕、务农、从工。”

    “入仕者,可设宗室科考,筛选英才。此三管齐下,既可保皇室颜面,又不拖累朝廷财政,还能使得宗室有个出路。”

    仔细思索一番后,韩桢发现吴敏的献策,几乎与清朝对待宗室的策略相差无几。

    念及此处,韩桢赞赏道:“吴卿大才!”

    吴敏谦虚道:“陛下谬赞了,臣不过是拾前人牙慧罢了。历朝历代天纵之才何其之多,取其精华去其糟粕,便能为陛下所用。”

    韩桢幽幽地道:“可惜爵位食邑已经定下,朝中数人被赐爵,改弦更张,怕是不太好。”

    前脚给韩世忠、刘锜这些人封了爵位,后脚就对爵位食邑削减,这显然不太好。而且,爵位乃是官职之外的另一项荣誉和赏赐,轻慢不得。

    吴敏顿时明白了韩桢的意思,于是提议道:“陛下不必更张爵位食邑,可在爵位封赏上做文章,往后宗亲爵位不必给的太高,越过亲王与嗣王,给郡王便可。”

    韩桢有些意动,问道:“封赏郡王可符合礼制?”

    吴敏答道:“前唐与伪宋皆有先例,尤其是伪宋,皇子往往先给寄禄官,随后再一步步提为亲王,若品格与操行欠缺,可只封郡王。”

    韩桢当即拍板:“不错,就这么办!”

    “陛下英明!”

    吴敏躬身一礼。

    这倒不是拍马屁,而是发自真心,毕竟宗室乃皇亲,陛下此举显然是为社稷长远考虑,而无私心。

    对于韩桢这个新官家,吴敏还是很满意的,处处为百姓与社稷着想,除了性格霸道了一些。

    不过这也可以理解,到底是马上得来的天下,不霸道,如何能压得住军部那群丘八?

    吴敏离去后,眼见日头西落,韩桢起身伸了个懒腰,领着刘昌朝延福宫走去。

    回去的路上,刘昌照例向他禀报赵佶以及一众皇子的日常。

    当听到赵构率领社团,打入蹴鞠大赛,不由神色怪异。

    好家伙!

    自己筹办的这场蹴鞠大赛,该不会让完颜九妹成了蹴鞠明星罢?

    见状,刘昌小心翼翼地问道:“陛下,那赵构过得着实有些滋润,是否派人……”

    “不必了。”

    韩桢摆摆手:“抄没这些皇子家产与府邸,让他们自食其力,体验民间疾苦,是朕的本意。能过得滋润,那也是他的本事,不偷不抢,没必要刻意针对,否则倒显得小家子气了。”

    这些个赵宋皇子,他从未放在眼里。

    刘昌满脸敬佩道:“陛下心胸宽广,气度宏大,奴婢佩服。”

    “少拍马屁。”

    韩桢斜蔑了他一眼,忽地问道:“听说太监与宫女在宫中久了,会凑在一起对食?”

    刘昌被吓了一跳,赶忙解释道:“冤枉啊陛下,奴婢家中有妻儿,可从未有过对食。”

    韩桢撇嘴道:“你慌个甚,朕又没说你。”

    闻言,刘昌心头松了口气,如实答道:“回禀陛下,在宫中久了,确实会有对食之事发生。说是搭伙过日子,实则就是抱团取暖,被人欺负了,也好有个人能倾诉几句,不至于憋在心里难受。”

    韩桢好奇道:“朕知你家境殷实,算不得穷苦,而且正值壮年,家中还有娇妻,为何会选择入宫?”

    刘昌四下看了看,见周围无人,这才压低声音道:“奴婢不瞒陛下,之所以净身入宫,是为了躲避家中妻子。娇妻虽好,可夜夜索取,刚成亲那几年还好,随着岁数大了,奴婢实在有些力不从心。”

    乍一听上去很离谱,但细细一想,又觉得很合理。

    韩桢又问:“你净身之后,与以往有何不同?”

    刘昌答道:“说来也神奇,先前在家中时,时常觉得萎靡不振,易怒易燥,净了身后,反倒觉得好多了,脑中没了诸多杂念,每日起床也觉神清气爽。陛下不晓得,奴婢在家时,瘦的跟麻杆一样,还不足百斤,如今身子强健了许多。”

    “竟有这般神奇?”

    韩桢眉头微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刘昌一本正经地说道:“确实如此,奴婢曾听宫里的老人说过,男人那玩意儿虽好,可也是男人的烦恼根,去了势,便没了诸多烦恼,反倒能延年益寿。”

    韩桢点点头:“有些道理。”

    鸡鸭猪牛等牲畜被阉割后,便会变得温顺,而且长膘极快,人也是动物,想来应该同理。

    他隐约记得,前世时曾看过一项统计数据,太监的平均寿命,比皇帝高31年。

    宫中太监活到五六十岁,甚至七八十岁比比皆是,但这个岁数的皇帝,却没几个。

    具体是真是假,那就不晓得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延福宫,见到笙奴迈着小短腿跑过来,韩桢与刘昌默契的止住了这个话题。

    “爹爹。”

    笙奴扑上来,紧紧抱着韩桢的大腿,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见状,韩桢将她抱在怀里,关心道:“是谁欺负笙奴了?”

    “是荷月妹妹。”

    笙奴撅起小嘴,委屈地告状道:“她抢笙奴的玩具儿,还打笙奴。”

    韩桢笑道:“走,爹爹帮你讨回公道。”

    迈步走进大殿,就见闰娘将小荷月按在腿上,扬起巴掌,对着小家伙的屁股就是一顿抽。

    小荷月被抽的吱哇乱叫,哭的可伤心了。

    “还敢不敢动手打人了?”

    一边打,闰娘还一边质问。

    见到这一幕,笙奴被吓坏了,双手紧紧搂住韩桢的脖子,气也消了,怯生生的求情:“姨姨,别打荷月妹妹了。”

    一旁的赵福金也帮腔道:“是啊,小荷月还小,教训两句就得了。”

    一向对韩桢百依百顺的闰娘,这回儿却没停手,语气坚决道:“姐姐,二郎,你们是不晓得,这丫头最近愈发无法无天了,性子猖狂的很,一言不合就动手打人,眼下不教好了,往后可就难了。”

    闰娘虽是乡下女子,没甚见识,但也晓得一个朴素的道理,教孩子要趁早。

    “行,那你打罢。”

    韩桢疼女儿,可也并非无底线的溺爱。

    小荷月的性子像极了韩桢,霸道的很,若放任不管,往后还不知会变成甚么样。

    教育孩子一定要趁早,晚了就纠正不过来了。

    挨了一顿打后,小荷月终于老实了,泪眼婆娑的接受自家娘亲的教育。

    自打狄家姐妹和安娘坐月子,赵富金有了身孕了,一家人吃饭就显得冷清了一些,不如之前满满大桌子人热闹。

    用过晚饭,韩桢来到赵福金的住所。

    赵富金怀孕后,便将韩桢赶出了寝殿,说他睡觉太武,担心伤到腹中的胎儿。

    烛光摇曳,韩桢坐在窗前书桌,翻阅着话本。

    老实说,这会儿的话本还处于萌芽阶段,不如明清时那般成熟。

    不多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韩桢头也不回的问道:“笙奴睡了?”

    赵福金柔柔的声音响起:“这丫头今夜有些黏人,哄了好一会儿才睡。”

    放下话本,韩桢起身一把将赵福金横抱在怀中,轻笑道:“富金都怀上了,你这做姐姐的,也不能落下,帮我生一个罢!”

    此话一出,赵福金不由俏脸一红。

    看着她那张绝美的脸颊,韩桢哈哈一笑,大步朝着床榻走去。

    南剑州。

    剑浦郡。

    匡子新端坐于府衙之中,面色阴沉。

    只用了十四日时间,便拿下了整个福建,比预期的半个月还快了一天。

    当然,这其中少不了福建当地士绅地主的帮忙。

    先前就说了,福建文风昌盛,学舍众多,无数读书人就等着齐国收复福建呢,好考取功名,一展胸中抱负。结果突然蹦出个方七佛,自号闽王,这让他们如何受得了。

    因此,等到齐军大举进入福建后,士绅地主纷纷揭竿而起。

    不管从哪方面看,这都是一场漂亮的胜仗。

    但匡子新心中却没有半分喜悦,反而充斥着烦躁之意。

    福建拿下了,方五相公、刘光世、辛兴宗等人生擒的生擒,斩杀的斩杀,唯独贼首方七佛跑了。

    就在今日上午,军部传来消息。

    陛下有令,必须要看到方七佛,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方七佛这狗贼是属老鼠的么,恁是能藏!”

    匡子新一拳砸在堂案上,恨恨的骂道。

    岳飞见他心烦意乱,出声安慰道:“匡都帅莫急,既然已经知晓方七佛南下逃往两广,并设下重重关隘,定然不会让其逃脱,只需静静等待便可。”

    通过郑三之口,他们已经知晓方七佛去了漳州,看样子是打算逃往两广。

    于是匡子新在漳州布下天罗地网,但三日时间过去了,却一直没有发现方七佛的踪迹。

    “福建多山,连绵不绝,若方七佛一头扎进山里,还真有可能会被其逃脱。”

    匡子新说罢,恳请道:“劳烦岳都帅遣麾下徐州军前往漳州,帮忙搜寻方七佛踪迹。”

    此次海军主导攻打福建,乃是陛下为海军争取来的机会,他自然要办的漂漂亮亮。

    可方七佛一日抓不到,这场大捷就终归不完美。

    “好。”

    岳飞点头应道。

    匡子新冷声道:“我就不信了,掘地三尺还挖不出这个反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