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思京已经决定了，他打算趁热打铁，刚才的动静已经不小了，他们的行动基本上就不存在有什么隐蔽性了，所以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在短时间内争取一锅端了小镇上的鬼子据点，大不了战斗之后，再次潜入山林中打游击。

    刚才清扫战场，别动队的武器装备已经得到补充，车厢上的人都明白下一步将会面临什么，加上康二宝弄的那挺轻机枪，现在有三挺机枪架在卡车头顶上，就等着再痛快一把。

    武思京的想法康二宝很是赞同，先干了再说，之后呢？武思京认为最好能够就此入城，经过这么一闹腾，城外已经够热闹了，想必小鬼子一定会有针对性的后续动作，估计他们自攻陷南京城后，还没吃过这么大的亏。

    武思京打算就此进入更危险区域，这也许反倒是更安全的做法，鬼子的注意力应该更多至城外的游击队，这个时候倘若混进城内，想来有空间能够做些事情的。

    武思京问康二宝，希望他能够想出进城的办法，之前说的扒火车，武思京实在是没什么把握，想想还是算了，扒火车他从未想过，更是从未干过，包括他手下的这些人，万一扒火车失了手，鬼子没打成，自己摔伤了大腿胳膊，想想多不划算啊。

    康二宝提到的走水路，这个倒可以考虑，三月份的天，下水游泳，问题不算大，况且南京城的内河水流平缓，水深也是有限，趁着夜黑，想来这是可行的。

    武思京倾向于走水路，他问康二宝，确定能找到进入城内的河流吗。话说到这里，康二宝显得有些底气不足，因为他也不敢确定哪一处水路就一定能够进入城区，南京城外围有护城河，好像都是无法进城的，想来想去，只有秦淮河是通向城内的，南京城外的秦淮河叫外秦淮，城内的叫内秦淮，内外秦淮肯定是相通的，这个康二宝可以确定，但在他的记忆中，进城的河道都是有节制闸的，人是否能够轻松进入，康二宝就不敢确定了，只能说是试试看。

    试试看就试试看，武思京问康二宝，能够确定某一个具体的尝试点吗？康二宝想到了位于城东的东关头，那里他小时候常去，他认为在那里应该可以试一把，不过他还是没有多少把握，因为那并不是明河道，而是一个很长的水闸，也就是暗河道，很长，具体有多少米，康二宝也搞不清，这是自然的，好好的人怎么会跑到那里面去玩呢，但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城外的护城河在这个地方一定通向城内的秦淮河，两处的水流肯定是相通的，至于人能否进入，康二宝说，只能是试试看。

    “好，你说怎么走，我们就怎么走，九条人命就交给你了。”武思京说。

    康二宝也不含糊，“交给我，就交给我，反正要是死，我头一个。”

    进城的意向与方案初步敲定，接下去就干场漂亮仗再说。武思京和康二宝正说着正经事，公路前方就出现了状况，有三轮摩托，还有卡车，都是小鬼子的，来的真快啊。

    的确不慢，这是因为刚才战斗中的动静不小，小镇上据点里的鬼子肯定是听到了爆炸声和密集的枪声，他们及时的出现，一定是来巡视或是增援来了。

    小鬼子来是很快，武思京对此估计不足，他没想到在公路上会与小鬼子狭路相逢，好在自己的卡车也是日军军车，自己身上穿的也是日军军装，有了这个伪装，相信就不会吃太大亏，不过事前没有狭路相逢的作战准备，此时武思京已经来不及做相应布置，接下来考验的就是所有人的应变能力。

    迎面行驶，双方车速又相对较快，从发现敌人，到与敌人相遇，这个用时很短，武思京已经看清了，小鬼子有两辆三轮摩托开道，上面都架有轻机枪，后面还跟着一辆军用卡车，有不少日本兵。

    说到就到了，小鬼子看见武思京的军车，他们减速了，估计是想有交流，大概是要打听之前听到的枪声，武思京意识到了这一点，他此时也没别的办法，只能寄希望钱博士的临时发挥，武思京不想当即暴露真实身份，所以他叫李方也相应放慢车速，双方在两车相遇处都停下了车。

    意料中的事，摩托车的小鬼子果然“叽哩哇啦”了，他们是在问，刚才的枪声有没有听到或看到，是怎么回事。

    此时也只有钱博士听懂问话，也只有他才可以做相应的回答，没有其他的指望，钱博士便也“叽哩哇啦”起来。钱博士说，刚才的确碰到一小股中国士兵，还交了火，并且已经将他们消灭了。

    不知道钱博士的回答是否有问题，还是小鬼子已经接到此前那溃败日军的通告，他们似乎不大认同钱博士的回答，便又“叽哩哇啦”地问，而钱博士只得再次编织答词。

    钱博士身旁的老土匪已经看出钱博士有些紧张，他担心这样下去会出问题，于是老土匪用脚踢了踢一旁的崔大胖子，两人交换了眼神，便都蹲下了身子，在驾驶室的掩护下，老土匪对崔大胖子说：“不行啊，书呆子要顶不住了。”

    “那你老是什么意思？”崔大胖子低声问道。

    “我看，干他娘的吧！”老土匪说。

    “怎么干？你说，我听你的。”崔大胖子回答道。

    老土匪呶呶嘴，指向躺在车厢上的那门曲射步兵小炮，“用这个，加上机枪，应该可以解决问题。”

    “这个炮，我没玩过，不会用啊！也不知道能不能打响，还有能不能打准，这个怕……”崔大胖子话说了半截，不说了，他说的是实话，他没有把握使用这门小炮，万一打不出效果，反倒暴露了，那事情就麻烦大了。

    老土匪皱了一下眉，立刻说道：“不要紧，不是有炮弹嘛，你把它向小日本头顶上扔，我一枪就解决问题了，一样可以炸它个满天花。”

    说到老土匪的射击，没人怀疑他的这个提议有什么问题，那就这么办。崔大胖子这就挪动身体去取木箱内的炮弹，怪麻烦的，他干脆把整个木箱拖到老土匪的身边，并取出了一枚，准备好了吗，老土匪的长枪握在手里，那就是准备好了。

    胡大、胡二、于小飞，包括钱博士自然都是听到老土匪的提议，三挺机枪也在悄无声息之中准备好了，一切只等着崔大胖子抛出那枚炮弹，不过驾驶室里的三个人并不知道车厢后面会有这样的计划，他们正在暗自为钱博士担忧。

    时间不等人，钱博士的汗早已下来了，他还在努力地“叽哩哇啦”，此时，两个小鬼子已经从摩托车上走了下来，大概是想核实一下钱博士他们的身份，就在这一时刻，崔大胖子将那枚炮弹抛了出去，一旁的老土匪终于大声说了句，“龟儿子！”

    炮弹在空中滑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崔大胖子想着的目标就是卡车，这是自然，因为那个目标大，爆炸起来效果应该更好，一枚炮弹掷了出去，没什么声音，也没有丝毫的烟雾，小鬼子发现了，只觉得很奇怪——这是个什么东西？是个什么意思？

    老土匪一贯的沉着，连身旁的崔大胖子都急了，子弹怎么还没射出！原来老土匪是在追求最佳效果，他是在等待那条优美抛物线尽可能的接近于鬼子的卡车，就在鬼子的头顶上，老土匪扣动了扳机，随之一声巨大的轰响，一个巨大火球出现的同时，胡大、胡二、于小飞的三挺轻机枪一起开火。

    这是什么情况！驾驶室里的武思京再也没有想到，可惜之前他们没能领悟车厢上战友的意图，此刻驾驶室内的三个人似乎帮不上什么忙，只得猫腰躲好，等待好结果吧！

    老土匪可过瘾了，“再来一个塞！”他催促崔大胖子再抛一枚炮弹，看着没太多必要了吧，鬼子一下就没那么集中了，可是老人家都发话了，那就满足一下他吧，于是又一枚炮弹被抛了出去，这回没什么重点打击目标，就是朝天上一扔，爱炸谁炸谁，老土匪又笑了，因为还是一枪之后就是一声巨大的轰响，还有一个大火球，效果可比手雷强多了。

    不过五分钟的时间，各种武器便哑了火，战斗已经结束，近二十个鬼子一同去死了，一块儿来、一块儿走，就像之前的那两个大火球一样，痛快地消失了，留下的就是他们的尸体。

    钱博士高兴坏了，这一次最漂亮，场面也最体面，在大白天，日本兵几乎没有什么反抗，就结束了战斗，钱博士颇为感慨，“哎，都忘记的了，一路过来应该好数一下的，起码大概数一下的啦。”因为钱博士不知道他们到底消灭了多少个鬼子，看他的样子，他很想知道。

    有高兴的，就有不高兴的，这回康二宝没沾上边，他自己说的，“连根毛也没捞到。”

    最满意的应该是武思京，这一次他彻底做了一回闲人，不过正好说明当时他挑选人的眼力，现在事实证明，他武思京还是有两下子的，几个在押犯不比那些官老爷手下的特工差，这都是他武思京挑中的人，也算是他调教出来的，武思京就是这样的满足，他的这个想法也不能算错，他自问。

    现在，武思京手下的这帮人再也不是该死的货了，当然他自己也从未认为自己是该死的货，该死的当然是那些禽兽不如的侵略者。

    康二宝和武思京跳下驾驶室，武思京拍着巴掌说：“好了，快，收拾一下，还就这个办法，前面就是小日本的据点，一锅烩了它，怎么样？”

    那还能怎么样！那就烩呗！还是一样的，武思京说的收拾就是补充武器弹药，刚才是尝到了重火力的甜头，现在是机枪有多少要多少，先前的三挺，现在又来了三挺机枪，之前的曲射步兵炮，现在看来似乎有点多余了，但那些炮弹可是宝贝，当然还有少不了的老宝贝，不用说了，他就是老土匪。

    动作要快，鬼子据点离这里不是很远，说不定据点里的鬼子已经严阵以待，可能早就排了好队，急等着武思京他们快点送他们上路呢。

    于小飞对时机有强烈的意识，“快点吧，别磨蹭了，真没见过世面。”他对还在苦寻“好宝贝”的胡大、胡二说道。

    见没见过世面，且不理论，的确时间就是生命，想来据点里的鬼子已经等急了，替他们想想，那真就不该磨蹭了，李方已经将汽车发动，说走就走，这回武思京也站到了后面的车厢上，他也抱着一挺机枪，康二宝自然也有同样的想法，无奈武思京不允，理由很简单，康二宝是向导的不二人选，自然需要留在驾驶室内，武思京也能理解康二宝的心情，所以也给他一挺机枪，必要的时候，可以打破汽车的前挡风玻璃，算了，想痛快，就给他一个痛快的想头吧。

    卡车急速前进，不到十分钟便看到了小镇，就在一个五岔路口有一个据点，老远就能看见，一看就知道，这是鬼子重点布防的战略要地，高高的炮楼，炮楼下还有用沙袋堆砌的数道矮墙，机枪、铁丝网更是完善了这座堡垒。

    炮楼下停放着两辆军用卡车，算来应该是三辆的，当然其中一辆现在已经不存在了，此前那枚怪异的炮弹已经将它摧毁。除了卡车，据点还配备了一辆装甲车。

    武思京他们都看见了，小鬼子果然有积极防范，装甲车似乎已经进入临战状态，它虽停靠在路边，但炮口就是冲着武思京他们的这辆卡车，据点里的鬼子严阵以待，机枪已全部对准武思京他们的卡车。

    好就好在武思京他们的伪装，李方心里有数，临近据点时，为不使鬼子过早起疑心，他将车速渐渐放缓，以一种回家的姿态慢慢接近于鬼子的据点。

    车厢上的武思京连忙问钱博士，“请多关照怎么说的？”

    钱博士立即说出日语语音，他只觉得奇怪，什么意思？这位武长官打算干什么？

    武思京在上海时与日本人打过交道，他有印象，自己曾学过这句日本话，也对日本人说过，只是现在他对这句日语有些模糊了。武思京有一种怪异的念头，他依照以前的某些经历，就认为对日本人说这句日本话的时候，往往自己就会有好运气，现在他突然冒出这个想法，自己的好运气果真来的话，那么眼前这群小鬼子的坏运气也就到了。

    “还是老办法啊，炮弹！装甲车！看到没？”武思京对崔大胖子说，同时也看了一眼老土匪，老土匪甜甜一笑，露出一排黑不黑、白不白的牙齿，手里抱着的长枪已经顶上了火。

    “我跟鬼子一打招呼，大家就动手，明白吗！”武思京嘱咐道。

    据点前，卡车即将停下的时候，武思京果然对日本兵大声说了句“叽哩哇啦”，没头没脑的一句“请多关照”，小鬼子大概是想听下文，遗憾的是武思京只会说这一句，并且还是刚刚温习过的，他哪里还有下文呢！一枚不带烟、不带响的炮弹，便作为下文给抛了出去，这一回没人等待炮弹的爆炸声，武思京手里的机枪率先射出了子弹。

    老土匪的动作也不慢，要说这一回崔大胖子真就厉害，也许这与他的飞刀功夫，还有耍长鞭的功夫有一定关系，那枚炮弹正好扔在装甲车的车头部位，首要搞的就是你装甲车的视觉系统，老土匪把握住了最佳时机，那枚炮弹就在车头的正前方发生了爆炸，那叫一个脆啊！

    康二宝可不想再错过机会，怀里的机枪一下就把汽车挡风玻璃撞碎了，来得太突然，把一旁的李方都吓了一跳。这辆卡车在瞬间疯狂起来，火力之突然、之猛烈，据点里的鬼子做梦也绝想不到，李方也不闲着，他将卡车挂了倒挡，汽车转而倒行，这不影响其他人的作战，李方有意将卡车变成一个移动的火力发射点，倒车之后又转而弯行前进。

    刚才那枚炮弹已经达到非常好的效果，装甲车瞬间就变成了玩具车，自己在那里燃烧着玩，还未真正进入战斗状态，它便率先退出了战斗。

    崔大胖子又抛出一枚炮弹，这一回还是有针对性的攻击目标——炮楼，那正是鬼子最强的火力点，一挺重机枪正向武思京这里射击，并渐渐形成了火力压制。

    崔大胖子抛出的炮弹朝着炮楼飞去，武思京也看到了，未等老土匪开枪，这是因为老土匪觉得最佳时机还尚未出现，可武思京就在这一瞬间来了个捷足先登，他机枪里的数发子弹向那枚滑行的炮弹射了过去，武思京也有着急的时候，是啊！被鬼子火力压制，这种滋味不爽啊！还别说，武思京居然也打中了那枚炮弹，同样发生了巨大的爆炸，炮楼里的火力果然哑火了。

    这下武思京得意了，他又说了一句日语“请多关照”，可武思京笑着的嘴还未咧到耳根处，炮楼里的火力又重新出现，似乎还要更猛一些，这个挺伤面子的，武思京的笑容顿时便消失了。

    “龟儿子！”老土匪骂道。

    “妈妈的，骂谁呢？”武思京也许有些自惭形秽，所以那种自卑导致了他的强烈自尊，他急吼吼地反问老土匪。

    即便骂的就是你，那也不告诉你，这是给你面子，鬼子不给你面子，作为部下、或是战友，老土匪多少是会照顾一下这位武长官的情绪，“没骂你，我骂小日本。”

    “这回看准了！”崔大胖子手里又准备了一枚炮弹，为了积极配合这枚炮弹发挥最大功效，卡车上的火力全力掩护。

    “看我的。”老土匪高声喊道，估计他的意思是让武思京别再给自己丢面子了，也是提醒所有人，别动他的宝贝——炮弹。

    炮弹再次被抛出，小鬼子吃过这个亏了，这回他们也留意到了这种怪异的打法，于是炮弹在飞行途中遭到了鬼子的拦截，鬼子的重机枪一下就改变了射击方位，朝着炮弹猛打过去，可怜的炮弹就这样被成功拦截，于半空中炸出了一个巨大火球。

    “真他娘的！“崔大胖子着急了，因为那个木箱子里一共装有六枚炮弹，现在只剩下了最后的一枚炮弹。可恼的鬼子，他们已经摸到了窍门，崔大胖子大声喊道：“最后一个了。”

    所有人也都意识到了，这一枚必须要发挥作用，如果不能把炮楼里的鬼子消灭掉，那么将无法端掉这一据点。此时也只有炮楼里的火力点还在强硬支撑，沙包堆砌的矮墙上、以及其他的火力点，均已被迫退出了战斗。这得益于武思京他们的突然袭击，还有此前据点里已经出动了一批鬼子，被武思京他们提前消灭了，现在据点的唯一战斗力都在那炮楼里，那挺重机枪也的确够猛，李方也不敢将车停留在一处，他始终保持着卡车在移动，并且保持着一定的车速，所以那挺重机枪也一直处于边调整、边射击。

    “火力掩护！”武思京大声叫道。

    必须要成功，为了这一点，所有火力对炮楼展开更猛烈的射击，与炮楼里的那挺重机枪形成了相互的压制，崔大胖子看准时机，将最后一枚炮弹抛了出去，同时嘴里突然冒出一句，“看我的大力丸”。这也许是他先前的职业习惯，过于激动时，便不自觉地冒出了这句颇有气势的广告语。

    李方驾驶的卡车依旧在移动中，这一回鬼子也及时发现了这枚炮弹，并且有空中拦截的意图，无奈被武思京一方压制住了火力，鬼子不甘心，强行抽出空来准备进行拦截，就在他们追赶炮弹射击时，炮弹已经和鬼子之间形成了一个非常大的仰角。

    就这样，鬼子还是不肯放弃，就在鬼子向天空射击之时，不知道是谁的子弹穿过了炮楼里的射击口，击中了重机枪的操作手，顿时重机枪哑了火。同时那枚炮弹正在下落，老土匪认定的最佳时机随之出现，带着老土匪的眼神的那颗子弹被射了出去。

    愤怒的炮弹终于爆炸了，随之炮楼被炸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这个口子一下便成为重点的射击目标，失去了重机枪的火力压制，武思京他们便可以痛快地疯狂一把。

    持续的疯狂射击后，产生了一个疑问，地震了吗？没有，但那看似坚不可摧的炮楼却轰然倒塌，此时再看，武思京他们手中的枪支也几乎成为了摆设，当然刺刀还是可以去杀鬼子的，但子弹却所剩无几，如果战斗还将持续，此时想来也只能撤退了，好在战斗已经结束。

    现在可以宣布，这一据点已经被捣毁，这是不争的事实，所谓坚不可摧的“大日本皇军”，必然也会像这座炮楼一样，在某一时刻将会轰然坍塌，那些丧失人性的侵略者也将葬身于这堆垃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