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请你喝奶茶。”

    “谢谢。”白夫人接过奶茶，吸管放进嘴里，顾星留意到，她喝东西也跟正常人没什么区别，就是脸上表情实在过于丰富了些。

    通过之前的联系方式，他找到了白夫人，市中心的一幢多层公寓，一楼还带着个小花园，打理得还挺好，高高低低，花团锦簇。

    隔着道矮矮的围栏就是闹市区，窄窄的马路对面，是一间间商铺，此时虽然是午后，可也热闹得很，到了傍晚，想必人气会更足。

    猜都猜得出来，白夫人选择在这里住下，是真的想要学会叫做“情绪的东西”，就像她现在一边喝着奶茶，一边坐在露营椅上，两只眼珠子认真看着围栏外的每个人，模仿他们的表情。

    一切都是岁月静好的样子，就是渗人了些。

    按照白夫人的说法，要天黑才能去找黑火，找到黑火取到眼泪，才能把他送回去，所以还是要等。

    咳咳——

    “白夫人，我不知道这样问是不是礼貌，你可以跟我介绍一下你自己吗？这样或许才能更好地帮到你。”

    “是有些不礼貌，但我不介意。”

    “……”

    “……”

    “哦，你可以跟我介绍一下你自己吗？”

    “可以。”

    “请讲。”

    白夫人把空空的奶茶杯放到铁艺桌上，舔了舔嘴唇。

    “我叫白夫人，今年五岁，是我的先生白瑞德创造了我，根据他的亡妻创造了我，他的亡妻去世的时候是二十七岁，他很难过，就用灵力作为材料，照着亡妻的样子把我做了出来，可是他的家族遗传只能做出傀儡，傀儡没有情绪，这点不像他的亡妻，所以他不喜欢，又不忍心把我处理掉，所以就把我放逐到人间。”

    这回轮到顾星舔了舔嘴唇，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只能弱弱试探：

    “做好了多情丸，有了情绪，你就能回到他身边了吗？”

    “不知道。”

    “好吧。”

    两个人又默默看了一会马路，顾星忍不住又问：

    “白瑞德先生是怎样一个人，呃，请不少于一分钟详细介绍。”

    “白瑞德先生是灵界窍窍家族当代长子，是家族几百年内最有天分的一位，精通各种法术，尤其擅长傀儡术和空间术，曾任盖格亲王家庭教师，也是盖格亲王的第六个妹妹的丈夫，现年三十六岁，现居中央大陆北方大区大湖片区，棕黑色卷发，身高一米八四，身材强壮，相貌英俊，左撇子，喜欢吃鱼子酱和土豆饼，喜欢绿色……”

    “好了谢谢。”

    “不客气。”

    “对了，你刚刚说到的盖格亲王，我听说一个月前被灭族了。”

    白夫人秀眉微拧，难得有了个正常反应的表情，然后又木然开口：

    “我不知道。”

    “你是一个人生活吗，还有没有其他朋友？”

    “一个人，没有朋友。”

    顾星叹了口气，眼看着时间还早，这样坐着也挺尴尬，对面有个农贸市场，倒不如去逛逛，做个晚饭消磨一下时间。

    “我去买点菜做饭吧，你喜欢吃什么？”

    “我不知道。”

    “有什么忌口吗？”

    “不吃香菜。”

    “好的，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啊。”

    “辛苦你，谢谢。”

    顾星到厨房里看了会就溜了出去，穿过马路就到了农贸市场，原本只是想着找个借口出来透气，随便做点填肚子就是，反正白夫人这样子，也不像是对食物会有要求的人，但回头看她还在那里板正坐着，看着有些凄凉，不由得多花了些心思，还添补了许多调料。

    一个半小时后。

    “吃饭了白夫人~~”顾星把珐琅汤锅端上，盛出两碗汤，顺手去解围裙。

    白夫人从花园走回客厅，也顺手解开了军大衣。

    军大衣里头什么都没有。

    顾星吓得转过身子，“夫人，你可以把衣服穿起来吗。”

    “你喜欢我穿什么衣服？”

    “哈哈，没有关系了，你自己喜欢的就好。”

    “好。”

    脚步声去到卧室，没有关门，发出窸窸窣窣的翻找声。

    顾星回过神来。

    你喜欢我穿什么衣服？

    这好像认识这一天以来，第一次听到白夫人用到问句。

    时间花得比想象的要久，足足过去五六分钟，白夫人才走出卧室，赤着足，身上多了件半透明的绿色丝质睡衣，仅在领口处多了一圈蕾丝，多多少少能分散一些风情。

    白夫人欠了欠身子，坐下，顾星也坐下，给她介绍菜肴。

    “这是糖醋排骨，这是苦瓜炒鸡蛋，盐焗鸡，不是我做的，对面菜场买的现成，尖椒炒牛柳，不知道你能不能吃辣，这是鲫鱼豆腐汤，小心烫啊。”

    白夫人点点头，双手还是放在桌上。

    “那我们就开吃？”

    “好。”

    白夫人先夹了两片苦瓜放进嘴里，随着嘴巴微动，眉毛也微微皱起。

    “吃不惯吗？”

    “味道特别，没有吃过。”

    “哦，这是苦味，如果你受不了，可以吃块甜的中和一下。”顾星给她夹了筷糖醋排骨放进碗里，她没有拒绝。

    “奶茶。”

    “是的，和奶茶一样，甜的，但还有点酸对不对，口水都流出来那种。”

    “酸。”

    一轮尝下来，白夫人对每个菜都没有抗拒，反而是表现出了那么一丢丢好奇，好像是小宝宝时候的小同一样，而且很明显，她喜欢甜食，一斤多的糖醋排骨，顾星就吃到了一块。

    “夫人平时都喜欢吃什么啊？”

    “面包。”白夫人喝了一口汤，又自己去添。

    “还有呢？”

    “没有了。”

    顾星微微错愕，继而心里一酸，厨房里放四个柜子，有三个放满了黑面包，她本以为白夫人只是喜欢吃这个而已，没想到是只吃这个。

    “其实你有时间可以自己做菜的啊，做菜还是挺有意思的。”

    “我一个人。”

    “正因为你一个人啊，所以自己开心最重要。”

    “浪费时间。”

    “你的时间很宝贵吗？”

    话刚出口，顾星就有些小后悔，好像是欺负这个女人没情绪，自己说话没轻没重的。

    白夫人没有回答，继续吃饭，过了四五分钟之后突然开口：

    “不宝贵。”

    “嗯？”

    “我的时间不宝贵。”

    “对不起了。”

    “可以做菜。”

    顾星笑了，给自己和她都添了半碗饭，然后仔细讲解这几道菜该怎么做，难点和重点在哪里。

    白夫人听得很认真。

    饭后，顾星收拾好厨房，和白夫人坐在客厅喝了会茶，天色渐沉。

    “我们出发。”

    白夫人放下茶杯，起身换军大衣，顾星转过了头，也放下茶杯，静下心神后，闭眼转动灵丸。

    那里紧紧裹着一滴黑火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