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凡诺没有问林归燕发生了什么事情，顾星也没有说。

    因为他自己也没问。

    只是临别前跟林归燕说，如果哪天她想说话又找不到人，可以找自己。

    同学群里一片欢天喜地，夹杂着为数不多的抱怨，都被丁子翱怼了回去。

    “她说他亲戚家出了点事情，急着赶过去，没带手机，向大家道歉。”许凡诺扬一扬手机，顾星也放下手机，脸上的绿光消失。

    “事情应该已经结束了吧？”许凡诺看了眼他肩头的痕迹。

    “希望吧，我可是丢了一套房子。”

    “说不定我们赚了七层楼呢？”

    这一晚，同学群里恢复了平静，许凡诺回到家里，写好的日记又撕下来，学着顾星在台盘里烧成灰，冲掉。

    顾星这一天的情绪有些激荡，难得十点钟就上床睡觉，谁知睡了不到半个小时，就被唐阿姨敲门叫醒。

    “顾先生，小同发烧了。”

    只要小同发烧，无论多少度，都要把他叫醒，这是他定下的第一条规矩。

    “三十八度四，米汤我在煮了，五分钟内好。”

    顾星把小同接过，坐到沙发上，小家伙双颊微红，啃着拳头，精神还算好。

    “想不想说话？想说话星星陪你聊聊天。”

    “中~烟大陆，七玩鸡酱。”

    “好~~给你读，稍等一下啊。”顾星从沙发边的书报袋里抽出《靈界曆史（第七版）》，按分类书签翻开。

    “从昨天的开始啊，借助维特布兰一族的情报力量，慧王戴赫率五万精兵，一夜奔袭六百里，早于明王军队五分钟到达落鹰峡峡口，并发起伏击，以阵亡四万两千骑的代价，拖住明王四十万大军两天一夜，使得明王重伤败退，从此不能亲征，并斩杀明王大军内一级术士八位、一级斗士七十一位、一级灵兽六头，另缴获一级灵物三十八件，详细清单请见本书第722页，这个就不读了啊，经此一役，中央大陆七王之战西部战局基本明朗，明王势力再无发动大规模战役的能力……”

    喝完米汤十分钟后。

    三十九度一。

    额头和腋下冰贴都用上了，还喝了混悬液。

    到了将近十二点，体温还维持在三十九度，小同无精打采，眼皮张了又合，想睡觉又睡不着的样子，呼吸还有些粗重

    尽管之前也有过发烧，但从来没有这么严重过。

    “收拾一下，去医院。”

    顾星吩咐一声，回房里换好衣服，衣柜里取出只鼓囊囊的背包背上，唐阿姨给小同包得厚了一些，自己也背了只背包。

    十五分钟后，到达钱海市儿保医院。

    顾星曾经听二姐说过，有了小孩之后才知道，夜里的儿科简直就是人间炼狱，更何况是冬天的夜里。

    此刻，他艰难穿梭在大人小孩之中，啼哭声、尖叫声、抱怨声、呵斥声甚至对骂声充斥了整个脑子，最让他受不了的画面就是，一些看上去和小同年纪差不多的小孩，脚丫或脑门上插着针管挂盐水，大人们或心疼地抱在怀里，或无力地蹲在一边。

    他也从来没有体会过，排队挂号能有那么焦虑，而且眼看就要排到，前边又为了插队推搡起来，一片混乱之后，他又往后退了几位。

    就在他准备动用灵力时，终于排到了，一张波澜不惊的脸丢出一张单子。

    “下一位。”

    三楼等叫号又等了许久，医生询问些情况，开出化验单，于是又到了一楼。

    “顾先生辛苦了。”唐阿姨看着一脸躁郁的顾星。

    顾星摇摇头，盯着叫号显示屏。

    五分钟后，4506号。

    “小同不怕，一会就好啊，星星在。”

    顾星抱着小同坐在抽血窗口前，在唐阿姨协助下，摞起她的袖子，把小手放在软垫上。

    一番拍打之后，涂上碘酒，针管插入小同的臂窝，顾星扭过头，又马上扭了回去，不眨眼睛。

    第一针没找到血管，需要再来一针。

    顾星抬起眼睛，又落下。

    第二针，暗红的血液流出导管，护士松了口气。

    三筒血。

    顾星紧绷着的身体终于稍稍放松下来，他留意到整个过程，小同一直盯着自己的臂窝，通过玻璃倒影还可以看到，当血液流出来时，小同抿了抿嘴巴，这是好奇且兴奋的表情。

    唐阿姨留在一楼等化验结果，顾星抱着小同回到三楼，坐进候诊室。

    这里虽然也有嚎叫声，总比化验室和挂号厅要安静些。

    “小同难受吗？”

    “不难受。”小同轻轻摇头，又转过去，看了一会候诊室，转回头来看着顾星，“他们难受吗？”

    “难受的。”顾星苦笑道。

    “星星小时候，难受，怎么办？”

    其实这也是顾星今晚的回忆之一，他小时候身体底子不好，经常发烧感冒，那时大多是司机叔叔和保姆阿姨带去医院，去着去着就习惯了，直到现在，他闻到消毒水的味道就有安全感。

    那时候每当生病，他总要吃糖，倒不是因为怕药苦，而是把糖含在嘴里，慢慢化掉，就有了一种和人聊了一会天的感觉。

    “吃糖，我小时候吃糖。”

    “小同，要糖。”

    “好啊。”顾星起身，去到三楼B候诊室外的立柱旁，那里有台糖果自动售卖机，用手机买了一根棒棒糖。

    “这个，你喜欢的。”顾星把棒棒糖放进小同手里，谁知她拿到后摇摇头。

    “要很多很多。”

    “很多很多是多少啊？”

    “很多，小孩。”

    顾星懂了。

    虽然招摇了些，但总归只是花些钱的事情，而且化验报告也没那么快出来。

    于是，持续不断的哗啦哗啦声引起了人们的注意，渐渐围了过来，围着顾星小同，和一地的糖果，小孩们停止了哭闹，眼中有光。

    “小朋友们~一人一根~”顾星清了清嗓子。

    还能动的小朋友都蹦蹦跳跳过来拿了，没有人抢，拿到之后互相展示攀比着，剥开糖纸，实在动不了的小朋友，也被家长抱过来拿。

    原本压抑烦躁的气氛，终于有了一点点欢快。

    可是很多时候，一点点就够了，特别是苦中的那一点点甜。

    “不够。”

    在欢快之中，小同的精神似乎更好了，也没那么烫了，骄傲地噘着小嘴。

    “行~今晚听你的。”

    顾星抱着小同，下到二楼，然后是一楼。

    “你今年要少几样玩具了哦。”顾星刷手机刷得一身汗，不过这样一番折腾下来，小同好像也不用看医生了。

    “星星。”

    “嗯？”

    循着小同的视线看去，挂号厅的角落里站着一个女人，怀里抱着一个三四岁男孩，接触到自己的目光后，点头微笑。

    顾星早就注意到，在一楼派发糖果的整个过程中，女人一直没有动，小男孩眼巴巴盯着，却没有哭闹。

    “没有糖。”小同说。

    “好，我们给她们。”

    顾星笑着说，心中却暗暗戒备，慢慢走过去，灵力缓缓释放而出，走到女人身前两步停住，女人单膝弯了弯。

    看着小同递出的棒棒糖，男孩看了眼母亲，看见母亲点点头，这才伸出手接过，两眼放光地贴在怀里。

    “谢谢大人。”女人再次屈膝。

    顾星点点头，就要离开时，女人犹豫刹那还是开了口：

    “这位大人，这位小殿……哦，对不起大人，她并没有生病，她只是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