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来异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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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浮世绘-无偿

    梦是没有时间的,更准确的说,梦境里面是没有时间概念的。

    恺撒在梦里征服了帕提亚,可当他醒来去了元老院,等待他的却是六十多名元老串通好的谋杀。要说恺撒的死,自然不是他霸占了埃及艳后克里奥佩特拉,事实上,克利奥帕特拉也给恺撒的执政官安东尼生育了3个子女。

    后世学者质疑恺撒之死,可他们没有想过,那时候的罗马人是如此的痴迷于权力和情欲,恺撒一手掌握着整个罗马帝国的权柄,另一手感受着克里奥佩特拉胸口沉甸甸的分量,像这样的人是没法不死的。

    因为嫉妒使人疯狂。

    安斯年从梦里醒来的时候,面临的状况就像恺撒被元老院的元老们包围。他和风间芽衣抱着站在一起,看似在梦里经历漫长的一天,实际上现实之中也才不过是才过去一分多钟。

    可任何一对男女,不管是什么关系,在众目睽睽下抱着不动持续一分钟之久,也是一件很怪异的事。

    察觉到四周食客古怪的眼光,安斯年感觉脸上烧得有些厉害,而风间芽衣的小脸也一片通红。两人像安斯年弹奏《帕卡贝尔的卡农变奏曲》时的双手,在一次短暂的接触之后,又迅速远离。

    他们回到各自的座位,漫不经心地吃起了面前的炸天妇罗和炸鲇鱼。

    "天妇罗是日式料理中的油炸食品,用面粉、鸡蛋与水和成浆,将新鲜的鱼虾和时令蔬菜裹上浆,放入油锅炸成金黄色。然后蘸上萝卜泥调成的汁,鲜嫩美味,香而不腻。"安斯年突然开口说道,"据说,"天妇罗"的名称来自于葡萄牙语rápido,意思是快一点。16世纪的时候,由葡萄牙传教士传入日本,后来开始在日本流行开来。"

    "嗯。"

    芽衣下意识点了点头,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怔怔出神。

    在一个日本女孩面前谈论天妇罗怎么看也是一种很不明智的决定,安斯年纯属是没话找话。

    兴许是他本人也意识到了一点,于是安斯年挠了挠头,小心翼翼地问道:"你看上去好像很开心,又好像很不开心,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芽衣抬起头看了安斯年一眼,轻声道,"我开心是因为哥哥还活着,虽然我不知道那种状态算不算活。我不开心是因为明明做错事的是我,可是前辈你看起来比我还自责。"

    "好吧,可能是因为我没能帮上他什么..."安斯年低声问道,"久木那家伙后来都和你说了些什么?"

    "哥哥?哥哥那个白痴,又和我打起了哑谜。"芽衣不满地嘟了嘟嘴,抱怨道,"他给我讲了一个故事,希望我讲给你听。"

    安斯年愣了一下,下意识问道:"什么?"

    "他说...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亿万富翁,他很有钱,心地也很善良。于是这个富翁在看到世间还有这么多人在受苦的时候,他捐出了名下所有的财产,而自己沦落到穿打满补丁的衣服,住着一间廉价的二手房,。"

    "还真是一个伟大而奇怪的家伙。"安斯年似乎也来了兴趣,"然后呢?总不会到这就完了吧?"

    "后来,这个富翁看到有人身体不好,世间还是有人受苦,于是,他找到医生,要求捐出自己的一个肾脏。"芽衣说,"医生被富翁的无私付出所感动,他摘除富翁的其中一个肾脏,并将其捐赠给有需要的病人。"

    "富翁为此高兴了好几天,可是身患重病的人那么多,世间还是有那么多的苦难,一想到这里,富翁的心情就愈发抑郁了。于是,他再次找上医生,他说,'医生,请摘除我的所有器官,我想将他们捐给有需要的病人。';'可是啊,先生。';医生说,'一旦您捐出那么多器官,您本身就会死去。';所以医生拒绝了富翁的请求,这让他情绪连连低落了好些日子。"

    "最后,医生坐在自家的浴室里选择割腕自杀。他在自杀之前,写好了一封遗书,他说,他将在死后捐出自己身体里的每一个部件,这样世间的痛苦就能得以解决。"

    安斯年咽了咽口水,干笑道:"你哥哥确定不是在讲恐怖故事?那么在故事的最后,世间的痛苦解决了吗?"

    "不是的,前辈。"芽衣摇了摇头,说道,"我也问过哥哥这个问题,他给我的回答是,'你也生活在这个世界,你觉得呢?';"

    安斯年愣了一下,他情不自禁皱起了眉头,明白了久木的意思。

    那只树懒,其实是想告诉安斯年,人的力量其实很渺小的,异种人也是一样。可这个世界乃至这个宇宙又是如此的浩瀚,所以我们只能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

    树懒先生不想安斯年为自己当时没能做什么而自责,可那家伙不知道是傲娇还是懒癌晚期,总之他不肯亲口告诉安斯年,这才让芽衣代为转达。

    "前辈明白哥哥的意思了吧?"芽衣说,"哥哥说,让我们把发生在我们身上的一切看作是小说中的偶数或者变数,我们用生命而不是眼睛读它们。只有抱着这种态度,我们才能解决每天遇到的麻烦,应对世事的无常变化。"

    "我不知道那家伙什么时候还成了一个大哲学家?"安斯年对此只能无奈苦笑。

    芽衣紧紧盯着着他的脸庞,忽然出声道:"前辈。"

    "嗯?"

    "我得走了,和学院约定的时间是中午,学院的飞机快到了。"芽衣轻声说道。

    "嗯...放心吧,你去待的那个小黑屋我也住过,条件好得让人以为是在住某家豪华酒店的总统套房。我在那里留了好多电影和游戏,如果你无聊的话,不妨用那些打发时间。"安斯年安慰了几句,遗憾道,"接下来我得去一趟伦敦,就没办法送你回学院了。"

    如果不看两人的外貌,光听安斯年那老妈子似的的语气,旁人难免会以为这是一对母女在告别。

    "没事,我能照顾好自己。虽然得进小黑屋待一段日子,但好不容易能看看真实的世界,我会好好珍惜的,这是前辈为我争取的机会。"芽衣笑了笑,又一次令安斯年想起那些或粉或白的可爱樱花。

    "走吧,我送你到机场。"

    安斯年起身结了账,芽衣也背上自己的小包包,她的包包上挂着一个声音清脆的风铃,走起路来的时候叮叮咚咚,像一支好听的唱不完的歌儿。

    他替她拉着行李箱,除了寻常衣物之外,里面还装了一千只纸鹤,那是女孩辛辛苦苦折的、独属于安斯年的那一千只纸鹤。

    带着一堆精美的纸制艺术品执行任务是一件颇为麻烦的事,安斯年不想在接下来的旅途中令这些可爱的小家伙们出现任何意外,在梦境里这些千纸鹤陪着他走了不少的路,所以他托芽衣替他带了回去,想好好保存起来。

    除了千纸鹤之外,芽衣给的那支竹蜻蜓也安安静静躺在行李箱里。从某种角度来看,芽衣的行李箱几乎快成了哆啦A梦的百宝箱,不仅是安斯年的东西,还有她自己在东京所有重要的物品,都被她统统装了进去。

    光从外表看起来,她倒是不太像一个即将被软禁的异种人,而是一个正在搬家的普通女孩。

    好在骑士十五世容量够大,而学院的飞机货仓也足够宽敞。

    安斯年驾着车载着女孩,来到东京成田机场,鹿圆在那儿等候两人,而白月光至今仍守在昏迷不醒的爱丽丝身边。

    "终于来了。"鹿圆耸了耸肩,替芽衣接过其中一个行李箱,"学院的机师等了有一段时间了,你们再不来,我怕他都快把自己喝死了。"

    安斯年闻言心头一咯噔,小心翼翼地问:"你说的机师...难道是...那个男人?"

    "是的,很遗憾,就是那个俄罗斯人。"鹿圆不无同情地看了芽衣一眼。

    "什么机师?来自俄罗斯的异种人吗?"芽衣表情茫然,丝毫不知道自己即将大难临头。

    "嗯,就是一个飞行技术极其高超的俄罗斯人,他叫洛特尼科夫,擅长把平平无奇的飞行旅程变成奇妙的大冒险,不过我们都喜欢叫他Mr.Vodka。"安斯年拍了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

    "听起来好像很棒?"芽衣眼睛一辆,看起来似乎还颇为期待。

    "伏特加先生?我喜欢这个称号。"洛特尼科夫机师拎着一瓶烈酒施施然走了出来,"把行李搬上去吧,这次我要突破上次从纽约州到东京的记录。"

    伏特加先生无愧于安斯年等人给他起的名号,这一次飞行旅程看起来似乎比上次还要糟糕。飞机尚未起飞,伏特加先生就往自己嘴里大口大口地灌着烈酒。

    芽衣有些心虚地看着洛特尼科夫那醉醺醺的模样,总算明白了安斯年和鹿圆的意思。

    "前辈,这个和海盗船比起来怎么样?"芽衣惴惴不安地问道,"我挺喜欢去游乐园玩海盗船的。"

    "相信我,虽然我是那种连坐海盗船都会心慌意乱的人..."安斯年眨了眨眼睛,认真说道,"但根据大家的经验来看,这玩意儿简直可以说就是坐上一百次海盗船再坐上一千次跳楼机也难以媲美。"

    "那...我走了。"芽衣认命似的挥手作别。

    "嗯,一小时后,你应该就能到达学院了。"安斯年用力挥着手,"再见咯芽衣,过段时间学院见,祝你一路顺风。"

    芽衣上了飞机,伏特加先生也坐上驾驶座。他脖子往后一仰,狠狠灌了一口伏特加,随后推动操纵杆,飞机像一只体态优美的大鸟渐渐驶离了地面。。

    "那个家伙不该祝你一路顺风的。"伏特加先生嘟哝了一句。

    "什么?"芽衣现在的神经正紧绷着。

    "哈,飞机逆风才能起飞,顺风是会坠机的。"

    看来,伏特加先生即使喝得烂醉如泥,也不忘吓唬每一个他载过的乘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