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业法案是什么？”

    卡尔走出酒馆，路灯照耀下的街道并不灰暗，似乎比酒馆里的灯光还要耀眼一些。

    “我听一些人说，具体情况就是皮尔特沃夫周围的粮食产出完全供应不上城区的消耗，而各地进口的粮食价格则使得皮尔特沃夫议会很难维持粮食上面的收支平衡。这大大减少了几大家族的利益，而为了弥补这一部分，他们出台了农业法案，说是为了鼓励农业发展。但是现在周边乡村农业的微弱增长还是完全弥补不了粮食供应结构，所以粮食的价格仍然居高不下。”

    “现在的情况是，工人们保持着高强度工作，但是工资只够每个月吃穿。有家庭的工人一点余钱都不会剩下，而没有家庭的工人则还有一点闲钱拿来喝酒，因为这点钱除了喝酒什么也干不了。工厂主和商人们似乎并没有影响。议会会知道这些情况吗？不会，他们只关心收入和新发明。工人们怒火中烧，而上层的老爷们完全不关心这些事情。”

    大范说着，转过身来看向卡尔。

    “这就是农业法案，和现在的皮尔特沃夫，稍有不慎，就会产生巨大的动乱。”

    这完全不是游戏中所存在的事物，这是真切的现实。卡尔知道一场变革正在酝酿，而这变革会受影响的因素不再局限于阶级，还有魔法。魔法将会成为这里面最大的不确定因素。

    卡尔完全不知道这件事情的走向，他似乎没办法在其中找到自己的定位，但这肯定是报社感兴趣的事情。

    两人走在夜色渐浓的街道上，卡尔已完全辨认不清自己所在之地，跟着大范穿插在各个工坊和楼房之间。没过一会儿，他就闻到了淡淡的海风气息。

    “码头区的酒馆，你走进任何一个都可以听见这个城市最底层，最直接的说话声。”

    大范打开没有过多装饰的门，走了进去。一股热浪被裹杂在热烈，嘈杂的声音中冲出。卡尔顶着这一股热浪走了进去。

    穿着黑漆漆，灰扑扑的工装的工人或站，或靠地充斥在酒馆每一个稍大一点的空间之中。卡尔与与多人擦肩而过，大范像一条鱼一样穿梭在其中。两人的皮衣和大衣与恒星大道酒馆里的长袍，西装不合，与这里的工装也全无相似。

    他们两人各拿了一杯啤酒，挤到角落里靠着墙壁看着聊得热火朝天的工人们。

    “要我说，那些议员们都是在拿屁股想问题，但凡有一点脑子的人都想不出来狗屁农业法案。”

    “他们不需要想问题，只需要动动他们肥胖的猪蹄在议案上签上自己的名字就好了。洛盖尔用他的酒瓶子都能干到的事情！”

    “洛盖尔！用你的酒杯写一个吧！”

    “写一个！我请你一瓶东部丛林的果酒！”

    洛盖尔是内港码头出了名的酒鬼，他不需要吃东西，靠着每周的薪资喝酒便能活下来。但是随着农业法案的推行，连啤酒的价格都上升，所以这一位常常烂醉如泥的酒鬼现在还靠在墙壁边上享受着他的半杯啤酒。

    听着众人话语，被一杯杯许诺下的酒名而勾引着，洛盖尔咽了一口口水。他顶着空气中各种奇怪的气味，挤开各种各样的身体到了吧台前面。

    “记住你们说的酒！拉瑞，记下他们的名字，帐算在他们头上。”

    洛盖尔边挤边大喊道，人群中传来阵阵好声。

    随着洛盖尔抵达吧台，众人也纷纷靠了过来，人挤着人，他们在等着洛盖尔写下自己的名字。用酒杯写字似乎并不难，难的是洛盖尔并不识字，也许他小时候认得，但是现在他早已忘记了。

    L...u...

    洛盖尔只写了两个字母就没办法写下去，众人们纷纷喊着剩下的字母，但是洛盖尔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写下来。

    q...

    一个圈再加一竖下来，勾起来，洛盖尔想写下g，却没办法想象出它的形状，慢慢写下了q。

    完全写不下来的洛盖尔，忽然镇定下来，仔细看了一眼旁边酒架上一个标签上的字母，然后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写下来几个连着的字母。众人看不出来他写的是什么，但是知道洛盖尔写了一串东西。

    人群中爆出欢呼声。

    “洛盖尔议员！洛盖尔议员！”

    “洛盖尔议员！洛盖尔议员！”

    不知道是谁先喊出声，人们的欢呼声越来越高涨，这一刻拿到一杯满满果酒的洛盖尔举起了杯子，众人们大喊着洛盖尔议员然后喝进杯中的酒液。

    卡尔和大范在一旁看着这场闹剧，皆无言而笑。喝下一口酒后，大范拍了拍卡尔的肩膀，示意他跟在自己身后。大范靠近对面的墙壁，然后打开了一扇近乎融入墙壁的木门。

    走进这扇门，之前大厅里的闹腾的声音似乎瞬间减弱了不少。走过一个不算长的走道，走道尽头也是一扇门，老旧的木门上有许多很久诉说着久远的故事。

    大范拉开门，又是一股热浪和嘈杂的声音，但是这里面的人明显比外面要少。大范走在最前面不断和将目光投来的人点头示意，卡尔跟在后面走了进来。

    这里面也是一个酒馆，昏黄的灯光，几张金属桌子无序地摆放在大厅周围，中间有一个圆台子，一个身穿深色西服的男人正站在上面慷慨激昂地说些什么。

    其他人坐在一旁看着中间的男人，偶尔发表赞同或者不同的意见。大范走进来，绕着整个台子走了一圈，又悄声和一些人打了招呼，然后在角落靠着墙壁加入了听众的行列。

    这里的人们有穿工装的，有穿西服的，他们悠闲地坐着，或互相讨论，或喝着酒听台子上的人的演讲。

    “我们必须避免直接的暴力冲突，大规模的罢工完全可以表明我们的态度，那个时候他们自己会取消农业法案的。”

    “他们掌控的力量决不是我们所能比拟的，工坊需要工人，码头需要工人，我们把力量集结起来才能抗衡他们。他们看重的无非是利益，那就让他们想想到底是放弃工厂的利益，还是为了进口粮食减少利益。”

    台子上穿西装的男人，棕色的短发贴在脑袋上，眉毛非常利落，眼睛环顾着周围的酒客。他说话时语气激昂，但是不会打乱自己的想法，他坚定地说出自己的态度。

    “他叫多伊尔，为拉赫那家族在码头的仓库当管理员，他的工作比工人们要轻松很多，但是工资却是一样。不过工人们不太在乎这些，因为多伊尔是会数学的工人。他是这个酒馆的常客。”

    大范向卡尔介绍道，卡尔没来得及说话，旁边的一位身穿工装的女人就开口大声喊道。

    “嘿嘿嘿！刚刚我们讨论的你还是没有听明白吗？罢工在三个月之前就开始了，他们现在已经开始推动公共治安法案和条例了。那些狗东西根本不关心粮食价格上涨，他们只以为我们是懒狗，挤破了脑袋为了那几个铜币。”

    “没错，议员们根本听不到我们的声音，那些杂碎将所有罢工都当作公共秩序案件处理。司法厅那些狗腿子完全不会将事情报告上去！无论是那些杂碎还是狗腿子，他们每周拿到的钱让他们完全不关心粮食今天涨了五块，明天涨了十块。他们不在乎，有无数的外乡人在挤进这座城市，饿死了我们又会有新的一批挤进来。”

    旁边的几个工人纷纷开口说道，诉说着心中的不满，这三个月的罢工全被压下来了。

    “嘿嘿，卡瑞达，听我说。我知道之前的罢工都失败，但是那都是没有组织的，工人们今天喝酒喝嗨了，明天十几二十个人就去罢工了。等到守卫们拿着枪出来，他们酒醒了就跑了。而我说的是我们去组织所有的工人，进行大规模的罢工。这一次无论是谁来都没有用，我们坚持个三天或者一周，工厂主和那些商人们的一切都会成为泡影。那个时候他们会听我们的，我说清楚了吗？各位？”

    多伊尔再开口说道，既回答了刚刚工人们的话语，也点出了他的计划和之前的罢工的区别。周围的人也确实清楚之前的罢工大部分和多伊尔说的一样，那些醉鬼只是小打小闹，现在他们要来真格的了。

    “如果大家没有其他的办法，那么这个星期我们就要开始准备，下个星期开始施行咯？”

    一个靠在吧台的身穿长袍的男子说道，他看着周围的人群询问道。

    “艾伯特，某个建筑公司的监理，工坊区工会的成员，也是这里的常客，在这里有相当的话语权。”

    大范开口介绍道，这里几乎都是老面孔。

    “他为什么为站在工人这一边，他的工作听起来似乎不错。”

    卡尔问道，这里面的人有相当一部分衣着看着还不错，似乎不会为粮食价格发愁。

    “这里是皮尔特沃夫，他们为这座城市感到自豪，并因为自己是其中一份子而自勉。他们聚集在这里可能也是为了皮尔特沃夫的建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