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火风之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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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莫名信笺

    九八年许领中学,学生住的都是集体宿舍,一个班级全部聚集在一个大房间里,统一双人床,统一上下铺。

    省懒的家伙为了蹭别个同学的洗脸水,拿毛巾进洗脸桶拧一把,发现洗脸水已变成了泥浆,这是火风关于寝室最大的记忆画面了。

    火风刚回到宿舍,又一阵高兴,躺在寝室床上,手舞足滔,用两脚朝天刨空气。

    想想今天太幸运了,先前的踢球,刚才的交谈,都好不快活,且美不胜收。

    和石老师交谈有一种从未领略的默契,这和谐来得像两个人锯木柴拉锯,用力均匀,轻松愉悦,一点也不甩手腕。

    但火风隐约感到这想法奢侈的多余。譬如下雨天撑了伞还带着帽子,转念一想,这想法应移交给高小雪,不然,心虚得不能入睡。

    想着,念着,忽然又自觉悲凉起来,一句“不撒泡尿照照,”迅速搓成一条绳索,无情的向他自己抛来,想勒住他脖子,圈住脚腕,火风脸躁心热坐起来。

    自嘲尿都省了,捡便宜——寝室里有现成的镜子。火风来不及多想,踏一只鞋跳立镜旁,人往那里一站,看到脚酸,就一拐一拐,回来寻另一只鞋,又立镜前。

    火风突然看到自己还穿着四角裤头,有伤大体,他就跑去重新穿好裤子,打算再来照镜,中途索性又回去,把衬衫也加上。

    说,“那里野小子,长得蛮不懒的嘛!”配她高小雪还不绰绰有余?”

    火风脸上结出胜利的果子,又嗤笑一阵,然后累了,才想到自己的幼稚好笑,和衣睡去。

    下星期一,火风收到两封信。一封是姐姐的,钱姐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忆过去,讲现在,道未来,无非是围绕一句“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一定考上好大学。”

    作死去活来的排列组合,极其无聊啰嗦。

    其次,提到石方圆老师,倒也情况属实。

    另一封信,是初中的一同学,肖竹,来信说她已去读安庆师范学校,火风居然记不清她的脸了。可见,平时未有深交。火风看后,文字里好象蒙了双睛跟人捉迷藏,满脑子的问号“?”

    多得仿佛新集镇肉铺屋檐下的肉钩子,信看至末尾,火风替对方着想,心中思量她应该提一点要求。

    譬如县城路旁小贩,光顾了说她苹果香蕉或葡萄好,却是不叫顾客去购买的新鲜,信确实是好看耐看,火风冒着做“地下党”危险,幸运没被老班撞见。

    晚自习,火风给姐复信,说自己在校刻苦功读,常常挑灯夜战,成绩斐然,勿念!至于愿望,原是一切尽在不言中,无所谓无无所谓有的。

    自己会好好努力,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对另一封信,火风以为没有回的必要性,不以为然,于是罢了。

    课间,孙发荣嘲笑火风全说些漂亮话,怎么不说自己“吊马子”,——谈恋爱的意思。

    火风跟着陪笑,但这笑里有一阵痛,她讨厌“马子”字眼,好比不看好有手有脚的人做乞丐的难受。

    自己喜欢高小雪本是一种原始的欣赏,不带任何杂念的爱慕。

    火风心里放不下高小雪——平白无故的放不下。

    自己念想着对方,还得寻一个理由,像做贼子的心理总有个事先的安慰,寻得一个无谓的心安理得。

    火风又恨自己像是高小雪栓在树桩的牛,无法摆脱牛绳的团团转,而此时此刻的越是挣扎,这头脑越拉揣鲜明的牵制;越是想摆脱,这想法越是鲜明的痛,越是清晰有痕。

    以后的两周里,火风对语文兴趣小组的感情与日俱增,愈来感觉它是生活一部分,甚至是一半,譬如妻子,而比不上情人,只是抬高身价的装饰品。

    火风前后讲解了几首小诗,朱自清《光明》,艾青的《太阳》等。

    在这期间,火风还去过方圆那里,做些小孩子玩的把戏。游戏规则,两只手中包一颗糖,猜中那只手有,就奖给他吃。

    火风料到她的伎俩,说双手都是空的。她就骂火风太狡猾,坏死了。

    火风也笑说她不好,偷换游戏规则在先。两人再笑一回。

    余下,道些杂七杂八东西,不过,彼此惬意的不计较。

    有时,她也叫火风帮忙她改作业。火风从改作业中却得到一个伟大的发现——优等生与差等生的区别并不在于分数的高低,优等生看重的往往是“x”,而差生却看重的是“√”。

    这点从‘化学专家’作业本上得到结论,他每次都会把每个“x”号题目重做一遍,还附加上一两种解题方法。

    火风联想到自己的优科和弱科,死心踏地相信这是真理。

    火风生活费还没用到一月,就提前完成任务。他一不能偷,二不能抢,理所当然要回家拿钱。

    星期六一放学,就骑车往家赶。唐霞说不出理由的跟踪他,除非她以后想考警察。

    火风路过许领镇上的菜市场时候,看见高小雪背影,慌得骑车差点跌倒,顺势借着这车的颠簸,他固执的想法周而复始,怪自己不能猜晓对方的心思,正如打扑克生手永远不知道对方手里的底牌。

    火风骑得累了,停歇一会,找个池塘边,洗把脸缓解疲惫。刚一起身,头晕目眩,昏天黑地。火风一摆头,居然看到水里,看树林里全是高小雪。

    可能是想高小雪想疯了,出现了幻觉。于是又坐下来,迷糊的想睡。

    唐霞嘴上挂不住骂火风,心里却子丑寅卯的清白,自己喜欢人家的。

    其实这责备是毫无道理可言,自己的这点心思最多是聪明人眼里的想引起对方的关注,顶多是打是亲骂是爱的另外一种手段,恰如那多愁善感的调情,像是炒菜里面的鸡精,味精的点缀。

    这季节秋高气爽,两旁绿油庄家地正欣欣向荣,像一副油画茁壮的生长;不远处一农家烟囱正在冒烟,想必是人家正添柴火,做一顿丰盛的红烧肉菜,唐霞想到这咽下口水。

    两条黄牛认真的在田埂上勾头吃草,旁边还站立一条土狗,一副和谐的农家画卷。

    唐霞心里正怪他骑得太快,一眨眼功夫没了踪影,一侧目,又正好见他躺塘坝上。

    唐霞轻手轻脚下车,脚尖点地走路,坐在他身旁,痴看他被夕阳染红的脸。

    想起那次放牛的事,脸又一阵发烧。唐霞歪着脖子发傻,两手托住香腮,把火风当成艺术品来欣赏。唐霞想看他正面,点着脚跟要跨过去,不料火风脚一动,唐霞吓得扑通一声,掉入池塘里。

    火风被响声惊起,睁开眼,却见一个人仰在水里,四脚朝天乱蹬。火风飞跑一把拉起。

    又惊又喜道:“怎么是你,唐霞?她好象受了委屈,眼泪飞快留下来。

    火风以为她吓着了,忙安慰小孩子似的,不要怕,不要怕,现在没事了。

    见她还流泪,火风问她被吓掉魂魄不是?要不要叫魂。其实,火风也不太懂,只因每次受了惊吓,母亲都会为他叫魂。

    其实,火风听她不说话,还以为是默认,就要拉她回头叫魂。

    没想到她破滴为笑,道:”叫你的头,都是你惹的祸。”火风听得不明不白,笑问怎么回事,她用一个喷嚏回答得干净利落。

    火风担心她着凉——一身贴肉的潮湿衣服。明知故问:“冷不?火风此时还牵着唐霞的手,一下子心思长到手上,她的心思也长到手上。仿佛两颗心在交流,火风下意识的用劲去挣脱,她却用劲不放。

    火风联想到接吻又羞又慌,她倒不在乎,死拽住他不放。

    火风扯淡道:“幸好是猪游泳的地方,意思是水浅。不然你我都不会游泳,否则真是——后果不堪设想。你还记得上次——”

    唐霞底头反问,“你还要取笑我不成?”还间接骂我猪猡?

    火风嘴巴反应快得把牙齿一起仍了出来,说,“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我和你,马上赶到哪个张伯伯家,让你到他家换身衣衫,天快黑了,我们赶时间。

    唐霞出难题道:“那我还骑得动车,我不想走了,这样吧,干脆在树林里过一夜,算了,我想一定很浪漫,火风,是不?

    火风坚持要走,道:“我骑车带你。”

    “那我的车就丢掉?”我自有办法,火风诡秘一笑。

    结果,唐霞坐在车前,火风把牛皮库带也牺牲了——捆住她车子。喜得唐霞大叫:“好聪明!”火风倒不好意思。

    挨近掌灯的时分,两人距离张伯家还有近二里路。

    唐霞问累不?火风撒谎道:“不累。”唐霞又问:“真累不?”

    火风觉得她多事,说,真不累!唐霞扭过头,再道:“真不累?”“累,你再多说一个字,我都累趴下了。”

    我没气力跟你说话,唐美女。唐霞反而提高分贝道,可惜就差没有给她白眼。

    “人家关心你嘛,我来带你!”唐霞猫声说。

    火风男子汗的自尊心仿佛受了极大玷污,冲动的血液顿时吞噬着每个细胞部位。

    “坐稳了。”自行车狂飙起来。

    明天,他起了个麻早,一个人过了河去。火风这一夜居然没有想到祝湘情,更别提那口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