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你只要努力，那小妮子跑不掉的。”归一坏笑道。

    镜心此时恨不得上前就是给他一巴掌，但却发现自己并没有恨的理由，而且现在除了归一站在他这一边，他已经没有靠山了。

    其实镜心倒也不生气归一告密的，反而镜心还在想怎么回来呢，只是从来没有想过会以这种方式而已，镜心沉着头说道：“你不是实力滔天吗？你能不能带我出去？”说完，镜心便将目光扫到归一身上。

    归一并不在意的说道：“怎么，就已经这点事就想逃避了？”

    镜心摇了摇头，低着声说道：“我想起了以前很多的事情，很多我以前不太愿意想起的事情。”

    “我……我也许真的是一个灾星。”镜心低着头，此时的镜心很想给花丹道歉，她并不是扫把星，他才是，是他害了她们家。

    归一飞到镜心旁边，此时他也不在说笑，反而语气凝重的说道：“你的确要放弃现在？你真的要放弃那么好的女孩？”

    镜心苦笑道：“可我怕啊，没心没肺的时候还好，可当心触碰到那里就感觉万箭穿心和难以割舍的自责。”

    “师傅，不骗你，我以前很多次想着放弃，我想过站在悬崖峭壁上纵身一跃，想过死在刀疤脸的手上算了，我有很多次想过不要起来，我当时觉得我好累，身板上的压力好大，大得我甚至都喘不过气。”

    “你知道是什么让我走到了现在吗？”镜心淡笑着脸说道。

    “是什么？”

    “是责任啊！”镜心轻松地说着：“是对其他和我同岁人的责任啊，是当大哥的责任，是对花丹父亲承诺的责任啊！”镜心毫不犹豫的说道。

    归一的那双漆黑眸子看了看眼前似疯似癫的镜心，这一刻，他深深的感受到了，眼前的这个人，和那个人特别像，简直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一样，这让归一感受到了害怕，因为那个人可是连命运都推算不了的人啊！

    正当归一皱着眉头时，屋外的哭泣声在耳朵边荡漾，镜心一惊，自然是知来者何人，低着头，不在言语。

    镜心的低头让归一却感受到了安心，因为归一绝对不会相信那个人会低头，归一在心里解释道：“也许并不是什么灵魂深处的东西觉醒，而是人特有的自卑啊！”这个时候，就连归一也没有再说什么。

    门房打开，意料之中，是花丹站在门口，此时的她手中拿着水壶，如果看仔细点便能看到烫红的手指，只见她笑着将水壶放在了桌子上，但脸颊上残留的泪痕却很快被擦除。

    她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背对着镜心。

    镜心很想说，却总是欲言又止，卡在喉咙吐不出来，就好像命运捂住了他的嘴，让他无法吐出真言。

    “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花丹说完便要离开。

    镜心竟没有吐出一句话挽留，就好像他无比的胆怯一样。

    反而是归一站出来说道：“也许当年走出这扇门的时候，有些事，可能就是一辈子后悔的事情了。”

    花丹停下脚步，“嗤”出一声道：“这里不欢迎我，我在这又有什么用的。”

    “那你就走吧，路在你脚下，身子是你的，大脑是你的，你想去哪都可以。”归一不以为然的说道。

    花丹并没有迈出步伐离开，此时的状态和气氛，简直冰凉到了极致。

    当哭声响起的那一刻，镜心动容了，低着头说道：“对不起。”

    “明明是小事，何必闹得如此不愉快呢！”归一叹道。

    花丹瘫坐在原地。

    这让镜心想到花丹哥哥对他说过的话：“让女子哭泣的男生，都是懦夫！”现在一想，他镜心，就是一个妥妥的懦夫啊！

    花丹好像用尽全身力气说出：“我就你这么一个重要的人了！”

    此话一出，如万箭穿心一般穿透过镜心的心脏，镜心低着头，不知该说什么。

    归一摇了摇头，直接变化为人身，直接一把抓起镜心，就往花丹那边一丢，归一恼怒道：“扭扭捏捏，算什么男子汉，要死要活，你自己选。”

    “还有，你如果不再转身，也许就真是最后一面了。”归一说道。

    花丹转过身，两人面面相觑，面对面的距离就差一个鼻子，花丹想立马转身离开，可镜心这时候却说道：“对不起，是我让你变成这样，你从始至终都不是扫把星，扫把星的人只有我而已。”镜心低着头，不敢对视花丹，他觉得自己就是一些祸根的源头，天生就是多灾多难之人，和他在一起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花丹愣在那里，一动不动，过了一会儿，哭泣地说道：“过去的终究是过去，如果你连现在都抓不住，又怎么敢谈论过去呢！”

    镜心羞愧地低下了头。

    正当镜心以为一切都结束的时候，花丹一把抱在了镜心的身上，眼泪哗哗流下地说道：“可我就你这么一个亲人了啊！如果你都放弃我了，那我该怎么活啊！”

    镜心这时也想哭了，但他是男人，男人有泪不轻弹，他也不太会安慰什么，只是脸色阴郁地说道：“对不起，我不应该这么说的。”

    “对不起，对不起，我也是醉了，除了说对不起就没有别的了？你好歹可是杀过人，甚至是在鬼门关走过几次的人，怎么在这方面扭扭捏捏的跟个女子家家一样，甚至还不如女子！”归一难免无语的说道。

    镜心没有反驳，他的内心里住着一个躲在黑屋子里的人，他没有见过阳光，没有见过来自人间的温暖，他充满着自卑和胆怯，害怕这，害怕那，总觉得只要做错了事，就一定是自己的错，变得太过于温顺，以至于从来不知愤怒为何物。

    也许当哪一天，连他都变得愤怒无比，那么，他释放出的能量，将会超乎寻常，甚至难以想象。

    “人的一生总要为什么而追求，死在路上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走着走着，发现自己下面的路，已经变了。”

    镜心深有体会，他从破庙离开，刚开始的梦想无非就是想让大家过上一个好的生活，摆脱到刀疤脸，像普通人一样，吃饱穿暖，活得轻松。

    可曾想，一切都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轻松容易，无法意料之事实在太多了，多的将路变得弯弯曲曲，不过还好，最后的终点还是那个地方，也就没有什么可以抱怨的了。

    花丹从镜心的怀抱中挣脱，用手擦了擦眼角的泪痕，笑着说道：“记得回来吃月饼哦。”

    镜心点了点头，用笑回复她的回答。

    ——

    中秋佳节，街道上自然是人来人往的车辆，大街小巷中充满着欢声笑语，天空中的云朵，好似油画一般，定格在了某个时刻。

    镜心呼出一口气，穿过一条简陋的陋巷，直达光明。

    向右边一转，便能看到早已烧成废墟的破庙，这里是他开始的起点，是他走向不凡的起点，也可以算是他从小孩成长为大人的起点，镜心深深地望着一切，总有些记忆并不会因为时间而流失，他会像糖一样，卡在某个时刻，而当你看到什么东西，或者吃到什么东西，才会发现它其实是存在的。

    镜心深深地鞠了一躬，这一鞠躬，他敬过去那个自强不息的自己，再一鞠躬，敬过去拼命的自己，而再一鞠躬，则是对过去告别，宣誓自己要开始重新生活了。

    有那么一刻，镜心总是会想起老是蹲在门口看雨的自己，那是一个聪明的小男孩，那是一个还在为生存而某计划的小男孩，那是一个，充满稚气的小男孩。

    而那个小男孩，在几个月前死了，并且死得一塌糊涂。

    在废墟的中央，有一座断臂的佛像，佛像的后背有一块缺失的板块，而那板块，则是被镜心打开然后不知丢去了哪里，定睛一看，好像佛被掏心了一般，而正脸，在火烧的灼烧之下，看不清是在微笑，还是在苦笑，又或者，是带着一种诅咒的笑。

    归一皱着眉头望向佛像，有那么一瞬间，归一觉得有人在看他们，并且是以佛像的身体来看他们，但归一实在不觉得有人能逃避掉他的感应和感知，难免心生傲气，所以并没有太过在意，只以为是佛像的右脸被火烧得怪模怪样，而弄得让人心生戾气罢了。

    “中秋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镜心感叹地说道。归一在旁翻白眼，但并没有说什么，和他一样不要脸并没有什么值得鼓励的。

    没办法，中秋的夜晚竟然下雨，这是很多人想不到的，本来中秋小镇准备的节目和活动都被迫停业，也算是天不遂人愿了吧。

    不过这对镜心和花丹两人并不算有什么影响。

    “哥，你知道嫦娥奔月的故事吗？”花丹笑着说道。

    “哈，这我不知道会不会有一点尴尬了。”镜心笑到。

    “那哥，如果有一天我突然也飞上天了怎么办？到时候我们就要天各一方了。”花丹脸带憧憬的说道。

    “那我就把月亮给它射下来。”镜心饶有兴趣的说道。

    花丹淡然一笑，此时的她，也算是长大成人了，虽然有一点早熟，但并不碍事。

    “喂，要不要下来吃月饼啊，兰姐做的月饼，有蛋黄。”徐桂喊道。

    “好，我们马上就来。”花丹挥手说道。

    “那我们走吧。”花丹拉着镜心的手。

    镜心不明所以，脸色自然泛起羞愧，但并不碍事，“嗯，走吧。”

    走向前方的道路上，镜心突然说道：“谢谢你，到最后也没有放弃我。”

    “不用谢，因为你也没有放弃过我，不是吗？”

    两人面面相觑，淡然一笑。

    如春风落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