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一对着镜心问道：“你觉得你认识命运吗？”

    镜心不是特别想回话，但觉得还是要礼貌性地回一下：“还好吧，我觉得命运这东西也没有什么可说的吧！”

    归一“哼”笑一声，夸夸其谈地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说人生没意义吗？如果你把人生看得太重，难免会觉得生活乏力，当你的脑海里幻想出对未来的种种可能，是否也会觉得乏力和无助，人生来就是苦的，这大家都知道，无论是母亲的痛，还是你被大夫弄出的号啕大哭声，那一刻，那间屋子充满了悲伤与压力，而那时，也是你，命运的诞生！”归一语重心长的说道。

    镜心皱着眉头，表情凝重地说道：“你说这些有什么用？更何况我好像从小就没有见过父母，所以你让我去理解你这番话，我是有难度的！”

    归一大笑，飞舞着翅膀飞到镜心面前，他指着镜心说道：“你是天生的苦命之人，是命运的掌舵者，你知道你为什么会梦而不是命吗？”

    “为什么？”

    “因为第九世的你看不清命，在他的世界里，世界是不存在的，而当他看到命运的时候，他死了，但他死得很安详。”

    “他是死于梦中？”镜心看向双手说道。

    归一淡然一笑：“你可以这么认为，你以后会知道的！”

    镜心有一点气愤的说道：“你有话就直说，不用这么拐弯抹角的，累不累啊！”

    归一淡然笑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也就只说了，你有没有想过，你命这么苦，本应毫无疑问的接受到来自命运的眷顾，结果却是梦，你有没有想过，你的一生都被本人操控了，这不是诅咒，反而有一种宿命的感觉。”

    镜心耸了耸肩，表示无所谓，说道：“我不想管那么多，我觉得做好自己就可以了。”

    归一这一次的笑容很灿烂，说道：“怎么说，如果有一天，天大的悲剧再次出现在你的身上，你也能坦然的面对？”

    镜心停在原地，这一次他抿了抿嘴，声音细琢地说道：“你是说，我会再一次步入前几世的结局吗？”

    “谁知道呢！”归一笑道。

    “你这是怎么了，说这么多废话”镜心有点觉得烦躁的说道。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是命运眷顾的人，只有把心交给希望，希望自然就会出现在你身上。”

    “我……”还没有说完，镜心便看到“天下第一”的门口出现一辆马车，说实在的，小镇不算大，而且马这种东西，除了商人地主和少量的外来官员，几乎都不可能出现，镜心警惕地贴在墙壁上，斜眼望去，以为是赵万宝又来搞事，可只要一想想就能排除这个可能，人家刚打完胜仗，还没来得及庆祝，就惹是生非，这很显然，不是一个聪明的举动。

    果不其然，从马车上走下的并不是赵万宝，而是花丹和韩束，这一刻，镜心的脑袋嗡嗡不明，耳朵旁响彻着他从来没有听过的噪音，这个时候的感觉很是奇妙，明明嗜血杀敌的时候都不成麻痹，现在反而全身发软，比虚脱还要虚脱，比绝望还要失望，就好像一盆超级冷的冷水突然从空中坠入，然后坠入在镜心身上，将镜心弄得如同一个落汤鸡一样。

    镜心在这一刻，驼着的背又回来了，脸色难免有一点沮丧，但他并没有上去阻止，又或者义愤填膺的上前大怒的嘶吼着什么，也没有大哭一场，好似就是一场很平淡的观赏。

    在镜心和归一的视野里，花丹和韩束两人谈话欢声笑语，花丹更是笑容灿烂，而韩束，是个明眼人就能看出他对面前女孩的喜欢。

    归一这个时候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种狗血剧情，他几百年没见过了，他转过头看镜心，而看到的只是一个面容苦涩的哀小孩，有那么一瞬间，归一的内心触动了，他完完全全的在镜心的身上看到了不知埋藏多年的自己，那个在他们那个社会里的悲哀小孩，家境贫寒，不敢对喜欢的表白，见证着众人离开，见证着世界对自己的无情摧残，见证着走在大街上的颠沛流离。

    归一觉得自己应该做一些什么，只见他挥动着翅膀，以急速的速度出现在两人面前，归一上前就是给了韩束一巴掌，韩束脸颊被拍出一道深深的红印，只要归一想，这条人命，他便可以直接收下，但他已经多年不想杀人了，而且也没有杀的必要。

    归一飞回到镜心的肩膀上，脸上和颜悦色的说道：“没事，他们只是碰巧遇到而已，没说什么话。”归一这一刻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在这个时代的世界，男子和女子出去玩耍都能被街坊邻居说成天打五雷轰的大事，甚至有的人看见自己喜欢的人和别人说说笑笑，都会吃醋地杀了对方，归一难免安慰起来。

    可谁知，镜心却苦笑着脸说道：“其实这样没什么不好的，她的父亲喜欢她以后能娶一个和她相匹配的男子，韩公可是赫赫有名的大将军，我想双方哪怕有差距，应该也不太大，嗯，这样其实蛮好的！”可说完镜心就觉得违心了，因为心间好似突然被一针给刺穿，分不清那是矛还是枪，但所带来的伤害，却是致命的。

    归一深邃着眼神看着低落的镜心，归一难免看到了曾经的自己，除了无能的自我安慰，和内心深处的咆哮，别无其他。

    归一怒了，是真的怒了，大骂道：“你tm是不是sb，拿起自己手中的刀剑，只要你想，tm把这里的人全杀了又何妨，就是捅破了这天，老子也帮你抗了！”

    “哪怕是tm的狗屁命运，老子也帮你践踏了！”

    镜心傻了，他转着头，表情呆滞地看着归一，随即笑容灿烂的说道：“谢谢，不过不用你这么伟大，走吧，大好时光，没有必要浪费。”镜心说得很平淡，但越平淡，却越让归一难受。

    归一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这么生气，按道理来说，走到他这个境界的人，早已没有了七情六欲，早已不再有人间的烟火，但归一也有耐不住寂寞的时候，他很早就下过凡，看过世界美景，见过人情世态，从他找到镜心的那一刻，他的命也就和镜心划上了符号，所以当他看到曾经那个懦弱的自己时，难免心中打抱不平，难免觉得自己应该做一些什么来安慰自己。

    他……不想再看到悲剧的发生，在他的计划里，花丹应该是要嫁给镜心的啊，可目前命运的走向，却难免让他都觉得扑朔迷离。

    但他并不想去想那么多，命运这东西，终究是走一步看一步，归一微微张扬着头，有那一瞬间，归一看到了一个身穿雪白衬衫，背部微带驼背的男孩，那个男孩今天运气很不好，电瓶坏了，上课迟到被老师骂了，看到了自己喜欢的纯情女孩名花有主了，看到了天空电闪雷鸣，雨水交加，看到了父母的接送和情侣之间有一搭没一搭的谈话，而他，却得孤身一人拖着电瓶车，走六七八公里的路程！

    最要命的是，哪怕回到了家，甚至连一个哭诉的人都没有，反而等待的是辱骂回来晚和电瓶被自己弄坏的价钱。

    而那一句，世间万物都在暗处标好了价格，也悄无声息地诞生与这个时候的男孩脑海，并且难以抹去！

    镜心回头喊道：“走不走了啊。”

    归一这才将思绪拉回，对着镜心语气微带愤怒的说道：“嚷嚷什么，没看我正在幻想吗，真的是！”

    说完便飞到了镜心弄出来的右手臂上。

    镜心露出牙齿的微笑。

    而归一，不以为然地探着头，看着“曾经的自己”。

    ……

    在镜心和归一看到之前。

    小镇早已闹得沸沸扬扬。

    “外面此时此刻正在面对兽潮啊！”

    “怎么样，我们大家都会死吗？”

    “娘亲，我还不想死！”一个妇女怀抱着一个此时哭哭啼啼的小男孩，安慰道：“放心，英雄们会保护你的，你不会死，哪怕我死你都不会死，哦，乖，别哭！”但她自己都难免双泪纵横。

    在“天下第一”里面，众人自然也是慌不择路，兰姐大声训导着：“姐妹们别慌，外面有人为我们保卫家园的英雄们，你们应该相信他们，而不是在这里摸不着头脑的乱窜！”

    正当众人镇定下来，一声尖叫响彻屋梁，鹤玉神色崩溃地说道：“许峰哥他在外面作战，他怎么能加入进去呢，他又不是士兵！”

    众人同情怜悯地看着快要疯癫的鹤玉，花丹深深的将鹤玉抱在怀里，安慰道：“没事，没事，不要慌，许峰哥哥他很厉害的，他会保护住自己的性命的！”

    鹤玉抬起头，望着神色严肃的花丹，脸上的泪痕清晰可见，拽着手里的信封，差点就要将信封撕碎。

    但花丹又何尝不担心呢，镜心最近一直没有回来，他又那么喜欢找事，此时此刻在边防上浴血奋战，几率之大，简直不敢想象，但她是花丹，大都督的女儿，如果连她都哭得泪流满面，那其他人，恐怕都要崩溃地自刎而死了。

    鹤玉一直嘟囔着：“如果许峰哥哥死了，我也不活了！”

    花丹面容惆怅地说道：“放心吧，你的许峰哥哥不会死的！”但她的内心，又何尝不是翻江倒海，波涛汹涌呢？

    只是花丹一直强调地对着自己说道：“你已经是一个大人了，不应该整天哭哭啼啼的，应该像一个大人一样，沉着冷静！”

    这个时候，韩束冲了进来，鹤玉一看到韩束，一把从花丹的怀里冲出，连忙拽着韩束的手，差点就要跪地的恳求，鹤玉泪流满面的说道：“你不是县官的儿子吗？你能不能带我去边防看看啊，求你了，我对以前对你的鄙视道歉！”

    花丹难免也有一点忍不住，双眼露出大豆的泪珠，说道：“就带我们去吧，我们不怕死！”

    韩束见此情景，便被逼无奈地将鹤玉和花丹一起带去了边防，本来他只准备带花丹一个人回韩府的，因为那里是小镇最安全的地方，没有之一。

    三人很快便到达了边防，很幸运，边防早已结束，韩公的绝世一剑，更是让他在小镇，乃至于他带过来的士兵眼里，更加上了一层楼，连他这个没有参加战斗的韩束都难免倍感骄傲和自豪，走起路来，就差用胸口挡住眼睛了。

    在这里，鹤玉如愿以偿的见到了朝思暮想的许峰，鹤玉看到满身鲜血的许峰，直接拼命的奔跑而去，一把抱在许峰身上，泪水再一次滔滔不绝的落下，许峰拍了拍鹤玉的后背，安慰道：“没事没事，我还好好的站在这里，没事的，别哭！”方沟只是淡笑，没有说一句话便离开了。

    而花丹，则傻傻的站在原地四处打转，却没有发现自己想要看到的人，这一刻，她崩溃了，她不管站在旁边的韩束，跑到许峰面前，急切的说道：“许峰哥哥，你有看到镜心吗？他也和你一起在这里保卫小镇吗？”

    许峰没有一丝犹豫地点了点头，说道：“我和他还比过赛，所以……”

    “那他现在人在哪？”

    “我不知道。”

    “你和他在一起，你不知道？”

    “当时场面太混乱了，死的死，伤的伤，血液飞溅遮蔽双眼，而且我当时早已累得不省人事，眼睛看到的模糊不清……”

    花丹仅剩的侥幸荡然无存，这一刻，天塌下也不足以让她绝望，她强自镇定，眼泪从她坚定的双眼流出，难免有一点怪异。

    她在四处奔跑，询问大大小小的人，有的人说：

    “好像我看到他冲进来野兽群里面。”

    又有的人说：“你说的那个人好像死了，我好像有看到过。”

    甚至“他是一个英雄，我们会记住他的！”

    刹那间，世间的光都不复存在，世间变得暗淡无光，苍白无色。

    她差点就要跪在了地上，拼命痛哭起来，但她的脑海突然回忆出以前镜心说过的话：“只要你把心交给希望，希望就会帮助你的。”

    而这最后的希望，花丹寄托与镜心很早就回到“天下第一”里面，在等她回家，所以自然也就出现了归一和镜心看到的画面。

    “你真的没事吗？”韩束安慰道。

    花丹强颜欢笑道：“没事，就是有一点累了而已。”

    “要不要我陪你？”

    “不用！”花丹连忙摆手离开。

    这个时候韩束觉得自己应该连忙抱上去，来彰显自己的男子魅力，可结果，归一上来就是一个大嘴巴子，打得韩束摸不着头脑。

    花丹没有上去搀扶，因为她知道刚才韩束想对自己做什么，韩束也没有好脸的连忙坐着车离开。

    ……

    天空白云朵朵，刹那间的阴天，然后又刹那间的阳光明媚。

    花丹没有打开大门，她在逃避，她神情低落，如果镜心没有这么早离开，也许会连忙上前给予安慰。

    突然间，天空落下倾盆大雨。

    花丹滴落着头，疏密的头发垂落在地，沉沉的哭泣声浩浩荡荡。

    走在大街上的镜心并没有躲雨，他扬起头，秋日的雨总是那么的急切和汹涌，他面朝的不知何处的远方，而脸上带着苦涩和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