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师徒
走自己的路,又何必在意他人的看法呢?
在大雨中,镜心湿漉漉地站在小镇街道的中央,天空乌云密布,镜心抬起阴沉的头,嘴角微微上扬。
四面八方出现很多的人黑衣刺客,镜心知自己此时的状况,但他不悔。
李员外打着油纸伞站在镜心不远处,他脸色黑得不能再黑,一脸好似受了多大委屈一样的表情。
在李员外喊“动手”的一瞬间,镜心便早已拿起了刀剑,在倾盆大雨的雨水中,镜心每每挥舞着刀剑就如镜子一般闪闪而过,镜心的刀剑很快,扑面而来的刺客们竟是被他杀出一米多的距离。
刺客们也知人在要死的时候,那种能拉一个人垫背就疯了的操作,所以刺客们动手也有点忌惮。
血红色的血液在镜心眼中楼楼划过,那不是别人的,正是镜心右手臂上伤口发出的血液,刺客们开始了人海战术,占据镜心四面八方,镜心终究不能长出四个眼睛,所以每当镜心视野出现在眼前,后面就会受到攻击,看后面,前面就会被攻击。
只要随着时间的磨耗,镜心不用想,肯定是必死无疑,但李员外却并不高兴,因为镜心和以前他杀的人不一样,以前李员外要杀的人,不是跪地求饶就是大吼大叫着自己不屈的垃圾话,而镜心的表情从始至终都比较冷漠,除了被刀时痛苦的表情,还真就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这让李员外很不高兴,因为这没有胜利的感觉……
李员外将刺客们退开,李员外摸了摸自己的胡茬,皱着眉头,纳闷道:“我第一次见你,以为你最多就是一个油嘴滑舌的小人物,想不到如今你却做成了‘大人物’,别说,你还真让我吃惊的,不过我很是不解,你明明可以荣华富贵或官权滔天,可为何却要选择这样的结局呢?”
镜心的脸部早已伤痕累累,大腿,肩膀,后背,刀伤更是随处可见,镜心吐了一口不知是痰还是口水,抬起头,细细而粘稠的刘海遮住了他的双眼,他摇摇晃晃但还是说道:“没有什么理由,只是不爽而已。”说真的,这本不是镜心本应该有的风格作为,但在那一刻,镜心可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大丈夫,敢做敢当!
“我想你自己死了肯定是不会在意的,那你也没有想过家人,你就不怕我诛你全家?”
镜心听完大笑起来,嘲讽道:“如果你能在新官面前这么嚣张,那我只能认命!”
“可惜我还以为你是一个聪明人!”说完,李员外便来了一个黑虎掏心,在这一刻,镜心才认识到真正的境界,以前都是小打小闹一般,在李员外动手的那一刻,镜心切切实实的看到了残影和李员外的嘲笑嘴脸,但也许对于李员外来说,镜心终究就是一个小人物,还入不了法眼。
李员外一把将手打穿了镜心的右臂,然后便是一脚将镜心掀翻在地,而从始至终,镜心连下意识的反应都没有反应过来,只见李员外拿起镜心的刀剑,然后往镜心的两边大腿一插,大腿部传来的疼痛让镜心差点痛死。
李员外邪魅一笑便悄然离开了,也许他已经认为镜心死定了,不,是肯定认为镜心死定了,就是此时此刻梁大夫出现也于事无补了。
镜心躺在大雨中,镜心看着那些刺客的眼睛,他看到了怜悯,他看到了敬佩和愚蠢,但归根结底,他们早已失去本心,但对镜心来说,他们没有错,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人生道理,谁都知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谁也都知道,所以对错也就不存在了,只不过在镜心看来显得有点凄凉罢了。
天空是灰暗的,其实有的时候真的很难想象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其实也有的时候,觉得一死了之也不错,可每次的结局就如“小鸭子”那样,恐惧且害怕,可当死亡真正降临时又好像慢慢可以释怀了。
镜心的脑海里很清醒,至于为何,镜心认为可能是失血过多或者太疼了,实在没有悠闲想其他事,镜心看着没有光的这个世界,四周寂寥无人,一种没有必要存在的思想充斥着镜心,可当镜心想闭上双眼时,又觉得不行,在那个双目黑暗的世界里,有一个奇妙的东西在祈祷着镜心不要睡前。
结果便只见镜心拖着自己残缺的身体,用自己还算有力气的左手拼了命地攀爬,地面上早已是血水浓墨,血气的味道在淅淅沥沥的大雨中笼罩着周围,镜心不知耗费了多少力气才爬到一座屋子的墙壁上,镜心用牙将衣布撤下,用自己颤抖的左手给伤口遮住,大雨淋淋的雨天中,镜心却感觉大汗淋漓!
雨天容易起白雾,但在雨天朦朦胧胧的环境中,镜心还是能看到一个身穿血红斗篷衣的人,这一刻,镜心的大脑里涌现出波涛汹涌般的记忆,有些记忆甚至显得那么的不真实,但镜心知道了一点,今天他是不用死了。
镜心双眼早已朦胧,镜心坐在地上,虽是低着头,但还是说道:“你还真是对我的身体做了一个大帮助。”
归一还是那一件血红色的斗篷衣,只不过这一次在雾气如画中的世界里,归一的这件斗篷衣更像活着的了,归一淡淡一笑道:“怎么,不见几日,竟这般悲凉落寞。”
镜心想哈笑一声,但一动就感觉上下胫骨断裂,而且再加上全身上下湿漉漉,镜心的前额头发甚至都半盖过了脸,镜心不冷不热道:“士别三日,即更刮目相待,大兄何见事之晚乎。”
归一大笑道:“没看出来,你竟还有点文艺之气。”
镜心努力将双腿拉直,表情抑郁道:“你怎不可能就是来找我谈闲话的吧。”
归一笑道:“那不然呢?”
镜心也没有反驳,咽了口雨水,不再多言。
归一看着落寞的镜心,觉得好笑道:“怎么,这就放弃了?”
镜心不言。
归一将油纸伞放下,淅淅沥沥的雨水拍击在他的头冠上,归一放下头冠,长如瀑布的乌黑长发和黑如墨漆的睫毛映入眼帘,镜心微微抬起头,哪怕见过了,但还是觉得震撼,归一仰起头,雨露在他脸上翻滚流淌,归一感叹道:“好久没有这样做了。”
镜心嗤笑道:“怎么,这就感慨了?”
归一没有生气,反而蹲在来靠在镜心旁边,归一笑道:“如果你像我一样百年都生活在斗篷下,你就也会有这种感觉了。”
镜心自然是不信人能活百年还这么生龙活虎,但他倒也没有反驳这些并不重要的话。
归一将笑收起,面无表情道:“你信神吗?”
“为何不信?”
“可神又没有帮过你忙,而且你好像也从来不祭拜神。”
“我有我自己的路要走,神什么的,开心的时候就信,不开心的时候,管你是谁,老子都不鸟你。”也许是离死不远,又或者是觉得现在说什么都无所谓,镜心的语气都有点暴躁。
归一的陶瓷脸在雨中变得迷离起来,归一继续问道:“这就是你的道吗?”
镜心将身体舒张开来,身体上的肌肉在他看来硬邦邦的,镜心不知这是不是要死的前兆,也不知人死了会怎么样,难不成在走一遭黄泉路?但对于死,镜心好像没有什么可畏惧的。
镜心将身体弄得好似一个驼背弯腰的高龄老爷爷,镜心努力将身体抬起,嘴角的牙齿“咔嚓”作响,待镜心终于摆正了自己的模样,镜心才喘气道:“我没有道,我不像你们,我的路上不需要道这东西。”
“那你就愿意一直呆在这里?”
“哼,大漠常年征战,哪怕是帝王家的城都都不再安全,人间早已遍布地狱阎罗,天上仙人不问世事,但我知,天上仙也不过是另一个阎罗地狱,当天不在高时,当地不在让人感到敬畏时,又有何处安心。”
“所以你觉得这里还不错?”
“有何不可。”
镜心望着黑暗中的世界道:“我在大城市里时,也曾仰慕过身穿黄金战甲的将军,仰慕过他斩杀敌人将领的首级,但当我知他那军功是别人时,我就放弃了仰慕,虽刚开始气愤,但当我看到战争上的硝烟时,我才发现自己连人家万分之一都没有,又有什么资格嗤笑人家。”
“曾经的我不甘心于寄人篱下,我甚至有的甚至感觉我怎么都融入不了大家的圈子里,我试着学琴书画,但和别人的幼年读书相比,我这只能是娱乐娱乐,每次看到书生们在嘉湖上和佳女谈笑,我又何尝甘心,看着自己在意地跟别人在一起谈笑,我又何尝甘心过呢?”镜心说得不温不热,一脸平静加忧郁地说完,对于这些事,也不过是众人百态罢了。
“这个世界不甘心的人多了去了,凭什么是你成功却成了很多人夸夸其谈的道理,我们终究是普通人,天生运气不好,但这怨得了谁呢?”
归一听完鼓掌道:“你还真是不含糊,把人生看得通透的。”
镜心没有多言,因为他知归一还有其他话要说。
果不其然,归一继续道:“我活了很多年,时间长得我自己都忘掉了,但对于事,我有些还是很记忆犹新的,比如,对于卖包子的店铺,对于他们这些小商来说,养家糊口便可,安安分分的过完这一生,看着儿女长达成人和娶妻生子便是他们一生的幸福了,所以对他们来说,家便是他们的道。”
“我见过人走茶凉,见过国泰民安,见过家国破灭,见过家族落寞,甚至见过屠城的血雨腥风,但对于我来说,那些不过谈笑风生而过的街头小故事罢了,所以对于我来说,我的道便是自由。”
“我自己其实都不敢说看透了这个世界,因为真理便是一个道理的产生为下一个道理的出现而准备的,世界上没有完完全全的道理,几乎无论是什么道理,都迟早有被推翻的一天……”
“可世间需要道理。”镜心微抬着头打断道。
归一眯着眼道:“是啊,所以你为什么没有死,这难道不也是一个道理吗?”
镜心大惊。
归一继续道:“活着本就是一个特别的大道理,只要活着,你就能做很多事,无论他是疯狂还是善良,只要你还活着便就有几乎做下去。”
“死去的人不好被记住,活着才能扬名立万!”
这一刻镜心才明白归一要说的话,“人是活着的,道理嘛,哼,死物一个!”
有些道理,本来就是说说的,不用把它当做自己的墓志铭,因为真正的道理早已刻在心中!
只见归一在手心上一吹,一只拍着翅膀的乌鸦便出现在归一手中,归一笑道:“你觉得我是神吗?”
“你是不是神我不管,但你这招还真的蛮神奇的。”
归一站了起来,在他站起来的那一刻,大滴的雨水静止在空中,镜心的瞳孔睁大,对新鲜事物的好奇压过了身上隐隐发作的剧痛,归一将头冠带上,这一刻,归一如祭祀神明的祭祀师,归一将手伸出道:“要不要来谈一个交易?”
“什么交易?”
“我帮你治好你的身体,和脉搏,你答应我一件事。”
“哦,那我好像还真就不亏啊。”
“所以……”
“好,我答应你。”
“对嘛,就是这样,能活为什么要死呢?”归一接过镜心抬起的左手。
“你还真是啰嗦啊!”镜心苦撑道。
“希望你不要建议。”乌鸦停落在归一肩膀上,归一用手点了点镜心的额头,那一刻,镜心感觉一股如春风或似夏日的暖流的气流进入他的大脑,在那一刻,镜心看到了好似千丝万缕的东西。
“那是什么?红线吗?月老的红线?还是?”
归一笑道:“对了,你还得答应我一件事,我无家可归了,就住你家里了。”
说完,归一便化为一团狂风进入镜心的脑海里,镜心的耳朵传声道:“镜心,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徒弟了,以后要尊师懂吗?”
镜心在现实中软趴趴地躺在雨水中,脑海里他却在无尽呐喊,并不是因为是师徒的事,而是镜心又看到了花朵的死,那如玫瑰叶纷飞的笑容在镜心的脑海甚至心里打开了一个致命的缺口,无法破镜重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