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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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来袭

    东北零下二十多度的气温,齐膝盖的雪,黄皮子躲在树上,眼睛里映着戴虎皮帽子、身穿狍子皮大衣的猎人,端着土铳在雪地里缓缓前进。

    那年冬天,西北风骤然加紧,天气一下子就冷了下来,一层层的雪花满天落下,雪很大,几乎转眼之间就可以覆盖住一片土,眼瞅着大雪就要封山了,大伙还没来得及储备过冬的食物,总不能干着急吧。

    因为在往年秋季,山里的人们,要趁着野猪野兔秋膘正肥的时候大量捕猎,风干腊制储存起来,用以渡过大兴安岭残酷漫长的寒冬。

    可是这次的雪来的很突然,甚至说冬季还没到,这场雪就来了,以至于屯子里的猎人们不得不提前起手,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大雪,自然是有力气出力气,各家各户的精壮男子带上猎狗也纷纷出动,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组成了一只“搜山大队”。

    有人忧愁,有人欢喜,也是出于玩的心性,这场大雪让爷爷这伙知青们乐坏了,因为这样的话就可以和屯子里的猎人一起上山打猎啥的,这不比在田里扛起锄头刨地要来劲的多吗?

    说是这样说可是人家村支书那肯定不同意啊,为此还大发雷霆,第一次在这些知识青年前展现出了彪悍的一面,因为爷爷这些知青们来的这几个月已经搞出不少的乱子了,万一再出了一次岔子,大伙全部要饿着肚皮挨过严冬,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也绝对不能冒这样的风险。

    村支书的这番话听在爷爷耳中就好像在说你不能去,你天生就是个闯祸精一样。这可把他气的像个受了气的小媳妇,说什么也要去体验一下打猎的感觉,一番激烈地辩驳下来,把老支书气的脸红脖子粗。

    爷爷将这“诡辩论”,运用的炉火纯青,说的一旁的瘦猴与另外几个知青直叫好,要知道谁还没有个年少轻狂的时候。

    还没等爷爷的话说完,村支书就赶紧下达了最高指示将知青们的请求扼杀在了摇篮之中,连通融一下都是不允许的。

    所以知青们只能同老幼妇孺们坐在屋中干等,当然守在屋中还是有作用的,就是怕有熊瞎子这样怪力的畜生摸过来袭击,还好这村支书算是“大发慈悲”了一回,留下了一把土铳,里面空空如也,算是把“纸老虎”,即使是还是引得阵阵轰动,这个瞧瞧,那一个摸摸。

    压根是不敢留下弹药啊,万一保险杠一拉开,再走个火,那可咋整,毕竟从枪口子儿里弹出来的铁碎片就可以轻易将一头成年熊瞎子的肚皮划开,你人面皮再厚能厚的过熊瞎子吗?

    外面的雪还在不停地下,知青宿舍内,大家伙儿围着一个烧得正红的火炉子,听一个胡子拉碴的汉子滔滔不绝地讲起以往的经历。

    汉子姓葛,是个猎人,屯子里小辈的见到他都会尊敬的唤一声葛二叔,他还有个与熊瞎子平齐的外号“葛瞎子”,这外号真不是讽刺,而是荣誉,这是屯子里的老一辈取儿的。

    要说这葛瞎子,是也算的上是屯子里的一号人物,跟饿疯了的狼赛过跑,凭借一只眼也能扛起土铳跟熊瞎子在林子斗个游刃有余,他的事迹方圆几十里没有谁不知道的,恐怕找遍大兴安岭也找不到几个像他这样的猎人,不过,在这光荣称号的背后是一段辛酸的历史。

    葛瞎子的父亲是鄂伦春人,母亲是达斡尔人,打从娘胎生下来就具有猎人的基因。

    猎人看上去风风光光,可实际上是个辛苦活儿,打猎不能走大路,必须穿山林,有时候为了追猎物,一出去就是好几天,每天都要在森林中露宿,甚至还会和一些群居动物结仇,比如熊瞎子。

    也是时运不济,葛瞎子说他小时候和他大哥遭遇过熊瞎子的袭击,大哥直接被熊瞎子一巴掌拍死了,好在他爹及时赶到,开枪惊走了熊瞎子,这才得以侥幸存活。

    活是活了下来,却是没有个儿人样了,熊瞎子的舌头上全是倒生的肉刺,他被那熊瞎子的舌头舔了几下,一舔就舔掉了一大片肉,以至于右脸没有眼睛,耳朵,鼻子,甚至连嘴也是歪的。

    (看到这里各位看官就要问了,被这熊瞎子舔了几下真的会弄成这样?熊的舌头上的肉刺,平时主要是梳理皮毛。熊吃肉的过程中,会用舌头对动物尸骸的骨骼舔来舔去,将肉屑舔入口中,可见其密集与锋利的程度,被舔到真的会毁容,就算不毁容,也能被生生舔下一层皮来,皮肤表面直接会出现一块“口子”。)

    爷爷听的眼睛都红了,便问葛瞎子之后那头熊瞎子接下来如何了。

    葛瞎子的右脸姿态依旧,左脸却是格外狰狞,像是要吃人般,正欲发作,但是见到爷爷这些个知青,还是将心中的怒火强压了下来,只见他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那头牲畜当年搞偷袭的时候,被我父亲用枪打出了几道长豁口,这些年我一直再找,却一直无果,可能死了也说不定,只可惜,我……我没能,唉!”一声长长的叹息回荡在屋中。

    爷爷也不知如何安慰,就没有接着问,一时间众人都沉默了下来,没有了下文,炉子里的炭火依旧烧的滋滋响,正当众人盯着火炉默不作声的时候,外面传来了几声响亮的犬吠,葛瞎子说这经过猎人特殊训练下的猎犬没啥事不会乱吼乱叫的,怕不是啥豺狼虎豹之类的畜生找上了门,于是二话不说便扛起土铳,推开屋门走了出去,门外的三只猎犬见到主子来了,不停地甩着尾巴讨好。

    外面的雪还在下,地面上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好在兴安岭大部分房子的地桩打的高,要不然也不知如何是好,按照屋外木梯子来算,现在的积雪怕是已经齐了膝盖,大有愈演愈烈之势。

    寒风夹杂着还未落凝实的雪,打在人的脸上那是刀刮肉般的疼,这便是山里人谈之色变的“白毛风”,所谓“白毛风”,也就是风里夹杂着雪,银白色的旋风,比冰刀子还厉害,吹到人身上没有能受得住的,不是还有这么一句话嘛“北方刀刮脸,南方透骨寒”,说的就是这样。

    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就是苦了这些个外出打猎的汉子,汉子再如何如何精壮也抵不住刀一样的白毛风,要知道人在雪地中趟着积雪走很吃力气,走不了多远就会出一身的热汗,但却绝对不能停下来,一旦停步喘息,被透骨的寒风一溜,全身的汗水都会立刻变成一层层冰霜,正当众人还在为外出狩猎的人掐一把汗的时候,葛瞎子开口说话了:“你们这些知识分子赶紧先待屋里去,有几头牲畜被赶下山来了。”

    只见林中一层层堆得厚实的积雪从枝干上滑落了下来,哗哗啦啦哗啦的几声响,随后便升腾起了阵阵雪白的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