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李云流依旧进入了“海”里，缓慢下沉。

    他试着挣扎，奋力向上游去却毫无作用。

    他放弃，按一个速度下沉。

    他挣扎，也是按同一个速度下沉。

    他向海面望去，那海面上有一小小莲花，莲花上坐着一看不清面容的女子，莲花下下有一长长细根与自己的肚脐相连。

    海面上还有一长方形的微光，微光下有一丝泛着白光的细线与自己的胸口相连。

    第二天，李云流从梦中醒来后，小心地睁开眼，惊喜地发现自己的屋内并没有看见那些怪物，这种喜悦一直延续到他走到路上。

    更多了！

    他很清楚地意识到怪物更多了，也更诡异了。

    当下心一沉，开始实验。

    一天一夜没睡后，李云流已经肉眼可见的疲劳，视线模糊。

    唯一让他庆幸的是怪物真的没有增加。

    两天一夜没睡后，李云流听力下降，眼睛聚焦不良。

    怪物数量没有增加是唯一让他欣慰的事。

    两天两夜后没睡后，李云流开始出现记忆衰退，他有点记不清正常的世界了。

    老师和同学要送他去校医室，他苦笑拒绝了，因为怪物数量没有再增加了。

    三天三夜没睡后，李云流脚步轻浮地走在上学路上，他左摇右晃，像是在打醉拳，行人纷纷避让，可怪物没有。长时间没睡已经让他出现幻觉，他再也没能力保持注意力无视这些怪物了。

    当一个高两米，鼻涕虫一般的怪物朝他走来时，他右手一指，大喊：“别过来！”

    路上行人顿了一下，离他更远了。

    怪物却裂开了嘴，它闻到了猎物的味道，加速靠近。

    “别过来，别过来”李云流背着书包，扶着剧痛的脑袋跪在地上，歇斯底里地喊。

    就像一滴血落入海洋，这一带的鲨鱼都停了下来，又像动物园中一只鸡被丢入饥肠辘辘的狮群，所有狮子都站了起来，死死盯住那唯一的猎物。

    紧接着，所有的怪物都张开血盆大口奔涌而来，那鼻涕虫一般的怪物触手更是近在眼前。

    李云流已经快失去了意识，肉体的疲倦已经压倒了精神的恐惧，不出意外地话，下一秒就会被分食殆尽，再下一秒所有怪物就会互相吞食，届时李云流的躯体不知道会被进食几次，进几次肚子。

    “哈哈哈，你可真会惹事，上来就是个大场面！”

    李云流最后看到飘在半空中的白色风衣一角，以及中间笑盈盈的女子，就像白莲花中粉嫩的花蕊。

    这坏女人怎么来了——这是李云流失去意识前最后一个念头。

    白衣女子素手一挥，所有怪物都定在了原地，明明还保持着冲刺的姿势和张开的巨嘴。

    白衣女子单手一压，所有怪物都趴在了地上，就像无形巨手将它们摁压在地。数不清的怪物承受不住这威压，爆体而亡，红的，绿的，黑的血液混杂，溅满了除白衣女子外百米内的一切，当然也包括李云流，他的脸上还有小半截不知名生物的肠子。

    “哎呀，把他给忘了。”

    “咦？”，女子轻咦一声，这招的杀伤力比她预期的小了许多。

    看着远方如潮水般涌来的怪物，女子轻哼一声，便带着李云流消失在原地。怪物们都停了下来，开始彼此厮杀了起来。

    三分钟后，几个身影出现在不远处的楼顶。

    “好臭啊，这是死了多少啊。”一个叼着棒棒糖的单马尾少女背着一把比她还高的剑，捏紧鼻子在这吐槽。

    “哇！！这阵势，我们明东市还有这样的高人。”一个肌肉快撑开背心，头顶纹身，1米9的壮汉一边鼓掌一边感叹。

    一个带着眼镜，穿着西装在这批人中显得格格不入的年轻人给一个左脸带4道疤，没有右眼的中年人点上烟，问：“钱队，您怎么看？”

    独眼中年人吐了口雾，淡淡说：“不太妙啊。泥潭里蹦出大龙，龙打个滚，泥潭就没了。咱们这小地方出了这么尊大佛，不是啥好事。你们看，这些血混杂的程度，不是一个一个杀掉后汇聚出来的，是同一时间爆体而亡迸射出来的。所以从我们这看过去才能是这个样子。”

    光头听着一惊，忙搭话：“真有这么牛？我说钱队，你见过？”

    “嗯。”钱队点了点头，“几年前南方有个大行动，公司调动不少人去，我也在里面，同时配合行动的还有南方几个本土势力。听说还有几个外国人想参合进来，最后被‘请’了出去。当时我负责中间区域，处理从内部溢出的‘希求’，左眼也是这个时候丢的。这压力比想象中的大得多，我们这方位的阵型都快被冲散了。这时候从外边飞过来一老和尚，只一掌，千米内的‘希求’都死了，今天这场景和那时就有些像。然后他直奔核心区去，后来我想去感谢下人家，却再也没见着了。”

    单马尾少女听后眼前一亮，糖也不吃了，蹿到钱队面前问：“钱叔，那这次是不是有的玩了！”

    钱黎弹了弹少女的额头，无奈地说：“你这丫头，你爹拗不过你，让你来我这，我可得保证好你的安全。”

    钱黎转过头对西装青年说：“小陈，去调下监控，到时候发给我们一起看。对了，我听省里的哥们说，上头有人来这片儿，没准和上面有关，不要声张，我们做事的要小心点。尤其是你，丫头！”

    单马尾少女做了个鬼脸，别过头去。

    不一会，白衣女子一手捏鼻，一手提着花花绿绿的李云流出现在李云流的家中。

    “老哥，你怎么了？”还没出门去上学的李元清赶忙接住白衣女子抛过来的李云流。

    “没事，他太久没睡了，晕过去了，得好好休息一阵子。对了，给他洗洗，脏死了。”

    “噢噢，脏？这不挺干净的吗？”

    他看不见此刻抱着的老哥身上到底有多少血液和内脏。

    “总之你给他好好洗洗，你就想象他要多脏有多脏，比如屠宰场旁边的几月没人管的垃圾堆，或者旱厕什么的。”

    “打住，你别说了，我知道了。再说我就要把他丢出去了。”

    “......”

    白衣女子转头就打算离开，不料李元清叫住了她：“这位姐姐，首先谢谢你把我哥送过来。但是，你就是那个把我哥扯进某个大麻烦里的女人吧，可以和我说说吗？我哥这人犟，出了事儿也不愿意和我说，不知道我能不能从你这儿知道点什么。”

    白衣女子头也不回地说：“你哥可不会希望把你也扯进去。”

    “他也不想被你扯进去。”

    白衣女子回过头，看着毫不退缩的少年，心里暗叹：真是个好苗子，淡淡说：“他醒来我会再来一趟，到时候他愿意和你说多少就看他。”语罢便离去了。

    海中，李云流意识到自己离海面越来越远了，加速下坠，仿佛要在短时间内把本该下降的深度补回来，他实在是太累了，已经放弃了挣扎。

    既然现在在“海”里，看样子，我应该还没死。那女人居然来了，看样子是因她得救了。唉，总算能找到她了，得好好问问，光靠自己摸索也太痛苦了。不行了，在“海”里也要没意识了，实在是太累了，随便下沉吧，这会儿我已经没有力气干预了。

    “海”中，李云流也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