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娘沉默地点头，凑到车厢后窗处，轻轻掀起车窗来，只瞧了一眼，便抖手射出两支银镖。

    远远的，传来了短促的惊呼与人体落地声。

    谭仙儿手掌紧了紧，就见婉娘回身简短地道：

    “不必担心，我没有取他们的性命，不过让他们好好睡上一觉罢了。”

    方沁湄笑看谭仙儿：

    “姐姐是个宅心仁厚的人呢，不过，有些时候，该狠心还得狠心。好了，咱们来聊聊一会儿见到总掌柜该如何行事吧！”

    三人凑在一处，密密地聊了起来。

    …………

    画舫最高处的房间内，总掌柜一脸谦恭，持酒杯向楚南天敬道：

    “楚大人大驾光临，实乃草民之幸也！”

    楚南天已经取下斗笠，一张脸傲慢地扬起，并不接总掌柜递上来的酒杯：

    “不用给我拽这些文词，听好了，我们要的东西，你若是没有能为，一点儿痕迹都找不着，就休要在公主面前卖弄！”

    稍停了一会儿，他又冷哼道：

    “我倒不信了，我们花了这许多力气，用尽了人手，都找不到痕迹的物件儿，就凭你们几个江湖里的混混儿能翻到？！简直贻笑大方！”

    总掌柜暗暗咬牙，感情是和他的任务重叠了，这才找上门来示威？

    形势逼人强，楚南天是什么个性，他很清楚。总掌柜遂放下酒杯，笑道：

    “既然是楚大人发了话，草民这边要不就收手不做吧。”

    “我是那个意思吗？休要断章取义！”

    楚南天断喝道：

    “还不速速将你们查到的消息全盘告知？！若有隐瞒，哼哼，小心尔等性命！”

    总掌柜：“……”

    感情你特么也没线索是吧，这是找我们要来了，偏还要这样耀武扬威？！他重重呼了口气，重新稳下脸上的笑容：

    “楚大人，听闻您是收集情报的圣手，若是您有心，行走江湖便如同走入寻常人家一样，毫无痕迹便能获得周围人的信赖……您，这是与我们说笑吧？”

    就差当面讥讽他是耍威风了。楚南天的眼睛骤然一眯，杀气一闪而没：

    “总掌柜，楚某奉劝你好自为之！你总不会认为，你收留昆仑奴之事楚某还一无所知吧？！这样的大事你都敢做，还有什么地方你们伸不进手脚去？少在那里推脱，楚某不是有耐心的人！再说，哼哼……就凭你，凭什么要楚某的耐心？！”

    也真是半分面子都没给留。

    总掌柜握了握拳头，又无声地松开，笑容不减：

    “楚大人果然慧眼如炬，草民佩服，草民确实做了件错事，实乃是……”

    “楚某说了，我不耐烦听你混说！快讲你们到底找到那件东西的下落没有？！”

    楚南天蓦的爆喝了一声。

    室内的空气骤然僵硬起来，沉默的相持中，总掌柜额头的青筋跳动了几下。

    “报，谭仙儿谭大家到了！”

    门外适时地响起了通报声，总掌柜轻轻嘘了口气，复有堆上笑容道：

    “已有些线索，今日请这位谭大家来，也是为了此事。”

    “一个青楼伶人？！她能知道什么？”

    楚南天嗤之以鼻。

    总掌柜笑得云淡风轻：

    “楚大人可愿与草民一同观赏谭大家的歌舞？然后，一同审问？这位谭大家新得了津南城的头牌红伶之称，色艺双绝……”

    “住嘴！听好了，你还有一天时间，得到消息，你知道该去哪里通知我！”

    楚南天拂袖而起，几乎是逼到总掌柜脸上，恶狠狠地说完这几句话，转身就往外走。

    总掌柜站在他身后，满面的笑容转瞬化为满面阴云。

    蓦的，楚南天的身影停在了门口屏风处，眼神紧紧地盯住了走进来的三名女子。

    为首的谭仙儿今日身穿素色衣裙，乌发如云披散在肩，仅以素色银花环束起，整体形容与当日在大慈院中的模样颇为近似，端的是人艳如画，却又清丽似菊，令人一瞧就挪不开视线。

    然而楚南天的视线却牢牢钉在了她身侧一高一矮两名女子的身上，渐渐的，他的眼睛眯了起来。

    一种似有若无的危险气机在他身上堆积，整个房间本就相当阴冷，此刻更散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低温。

    婉娘在见到楚南天的第一刻就暗道不好，她万没料到在这里竟会和这个家伙不期而遇，楚南天的身手远非她所能及，且又是心狠手辣之辈。

    今日之局，该如何是好？！

    一瞬间，婉娘的背心就全部被汗水浸湿了！

    另一旁，方沁湄也是大吃一惊，不过，她如今养气和安然的姿态修炼得相当不错，心中虽惊，脸上却是半点儿不露。

    一众人僵在那里，时间其实很短，但谭仙儿已经微妙地感觉到了异样，当下盈盈一笑，冲着房内的楚南天、总掌柜及总掌柜旁边沉默着的美少年轻轻一拜，素色衣裙在身下展开，犹如云朵与花瓣：

    “见过各位贵客，在下谭仙儿，请问贵客们今日有何吩咐？”

    她有心打破这份诡异的沉默与僵硬，声音自然格外婉转娇柔，屋内的气氛果然隐约松动。

    楚南天蓦的冷冷一笑，向外的脚步骤然一转，双手背后，睥睨着屋内的所有人：

    “谭大家果然美艳无双，楚某很愿意留下来观赏她的歌舞演出！若是得了在下的欢心，还会附赠豪礼——总掌柜，去安排桌椅菜肴吧！楚某对食物倒是没有什么挑剔的，只管选新鲜的食材就好！”

    总掌柜：“……”

    这一刻，他很想上去唾楚南天的脸，你不是说要走吗？！说改主意就改主意，你脸可真大！

    不过再怎么样，他也只能想想就算了，只有重新换上了笑容，拍了拍手掌，朗声道：

    “来呀，摆设桌椅，请来鼓乐，我们有请谭大家表演歌舞！”

    楚南天点点头，一副从善如流的模样，门口立刻进来画舫上的人，铺陈摆设房间，场内所有人都不自觉地微微松了口气。

    谭仙儿笑得令人如沐春风：

    “承蒙各位赏脸，奴家需暂避一角换衣，还请见谅。”

    总掌柜点头笑道：

    “谭大家请自便。”

    三人退到屋角一架小屏风后，方沁湄顺手接过谭仙儿解下的披风，替她递上竹笛。

    婉娘也自默不作声，十分安静地在谭仙儿身侧端茶送水，又替她束腰挽袖，整理仪容。

    就在她和方沁湄交错的一瞬间，婉娘低声道：

    “楚南天应该没有留意你，你一会儿想法子出去好好瞧瞧如何逃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