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慈院虽然占地宽阔，但终究每一间殿堂的面积有限，所以能够进入这间殿堂的就仅有最贴身的侍者，其余身边伺候的人，都在隔一个月亮门的院子里。

    落后的程家少女远远地瞧着朱牡丹绕开旁人，进了仆妇云集的侧院，便将脚下慢了慢。

    略等了等，程家少女快步行进侧院中，找到了程绿衣的嬷嬷与另外几名健壮的仆妇。

    几乎就在她将程家下人们找到的同时，朱牡丹尖细的嗓音便在院落中响了起来：

    “快，快着些！这些都一起搬过去！”

    程家少女快步领着程家的众人上前，含笑拦在了正在指挥自家下人搬东西的朱牡丹身前：

    “朱大小姐，您这是在做什么？”

    朱牡丹回眸，不以为意地挥了挥帕子：

    “没什么，不过是我们家做了些有趣的物件儿，想敬献给公主殿下赏玩一二罢了。”

    程家少女上前一步，她身后的健壮仆妇们更是似笑非笑地呈一个半圆形，将朱牡丹围在当中。

    程家少女一笑：

    “朱大小姐，您要做什么事，为何事先不禀告一声，却非要让我们大小姐为难呢？！”

    朱牡丹捕捉到关键，眉毛渐渐立了起来：

    “禀告一声？！我与程姐姐的情分，还要禀告？！你们这些当下人的，竟要关起主子的事儿来了？！你们一个个，好大的胆子！”

    之前陪同着朱牡丹的程家少女扯了扯嘴角，撤步后退，悄无声息地挪到了程家众人的圈子里。

    为首的程家少女抬起下颌，小心翼翼与讨好的表情消失殆尽：

    “朱大小姐，您可真不把自己当外人！若不是借了我们程大小姐的身份，你哪有进这个大慈院的资格！再有，你这般自说自话要去给公主献东西，可想过凭你一个商女，能否近得了公主的身么？！也不看看，公主身边都是什么样神仙般的人物，便是你想往上贴，也先照照镜子！”

    这少女之前一直表现温婉尔雅，此番话却说得言语如刀，当下把朱牡丹怼的脸色血红，一时说不出话来。

    朱牡丹身后，几名模样清俊的侍女抬着一尊披挂红绸的物件儿，这会儿朱牡丹耽搁的时间久了，她们抬东西的手便越来越往下沉，眼瞧着就要放回到地上去了。

    朱牡丹一眼瞟见，登时越发怒从心头起，喝道：

    “没给你们吃饭吗？！抬个东西都抬不好！”

    侍女们立刻又努力挺直身体。

    程家少女冷笑道：

    “朱大小姐，快别拿自己手下人撒气了，我们早都听说了，你平日在家对自己的下人就分外苛责，也是，你们家门浅薄，商户之女，自是不懂规矩该怎么做！要不，也做不出这样自说自话要给公主献宝的荒唐事！”

    朱牡丹的脸色红了又青，忽然指着两名程家少女胸前的珠链尖叫道：

    “你们既是这么瞧不上我这商女，就将这珠链摘下来还给我！”

    程家少女轻哼了一下，手抚珍珠，带着无比爱惜的表情：

    “这等上好的珍珠，跟了你，才真叫珍珠蒙尘！大小姐说过了，我们用你们的东西，是给你们朱家银楼脸面！”

    朱牡丹气得手都在抖，她算是头一次领教到程家管教出来的少女。

    还没等她想出回应，就听院子月亮门处响起带着慵懒之意的男子声音：

    “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你们当这里是自家后院呢，竟然还争吵起来了，果然目中无人呐！”

    话音响处，只见连飞带着两名护卫，挎着腰刀迈着两条长腿晃了过来。

    “拜见大人，给大人问安！”

    众女子立刻向连飞墩身施礼。

    连飞的目光在朱牡丹和程家少女脸上扫了扫，淡然道：

    “你们若再在此地胡闹，连某不介意让你们吃一顿挂落！”

    “民女不敢！”

    “民女见过大人！”

    连飞翻了个白眼，他似乎对礼仪这类事天然没好感，待他看清院中众人的面容，连飞的耐性似乎就见底了，猛地一挥手：

    “你俩，不，你们三个人，一起到这边来。”

    待朱牡丹等人在他身后排好，连飞随意地将裹着物件儿的红绸挑开，顿时宝光熠熠，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那是一座足有两尺来高的玉石盆景，朱家银楼为了能够将这件物事做得完美，用料用才可谓不惜血本，而此刻展现的效果，也令人觉得物有所值。

    至少，朱牡丹是这么认为的。

    连飞挑眉，绕着玉石盆景走了一圈，手抚下颌，声音低了下来：

    “这物事，做得倒确实精巧，想献给公主？”

    他转头瞧着朱牡丹，等待她的回答。

    这位护卫，长得真好看！

    朱牡丹开口之前，脑海中却是闪过了这么个念头。随即，她才注意力集中地回答了连飞的问题。

    连飞认真地听完，忽然展唇一笑，四指并拢，向朱牡丹招了招：

    “你果真想见公主？”

    “正是，大人可能成全？若是，若是……小女子定当重重酬谢！”

    连飞笑得越发愉悦，整张脸简直散发出光芒来：

    “好说，那我就带你进去见见公主，至于献宝之类的事儿，全凭你们个人选择，你们觉得如何？！”

    “真的吗？！太好了，您的大恩大德，牡丹没齿难忘！”

    朱牡丹只觉得自己的心在狂跳，身子像是没有了重量，简直能飞起来！

    连飞唇边闪过一抹含义莫名的笑，朱牡丹甚至没发现。

    连飞在后，朱牡丹领着抬玉石盆景的两人在前，轻快地跟着连飞向前走去。

    临转弯之前，朱牡丹还不忘向两名程家少女丢过去一个眼刀，这才甩着帕子走远了。

    …………

    两名程家少女，一名随着朱牡丹进到大殿之中，另一名则干脆提起了裙子，飞也似地跑去给程绿衣报信。

    程绿衣得到消息，眼中难得地闪现出一抹诧异：

    “她竟如此大胆？”

    程绿衣起身，在房间里略走了几步：

    “……如今看起来，她既然铁了心要让公主瞧一瞧他们家的新物件儿，我们就真的拦不住了，总没有个千日防贼的道理。”

    “别急，我们想想，再想想……”

    程绿衣的声音很快恢复了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