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卷

    *****

    人生得意非凡，顺风顺水的是那个大儿。他老婆花容失色，每天悲泣，很快就老去了。可他，依旧青春常在，潇洒翩翩！就是别惹他生气，否则凶起来让你一辈子也忘不了。原本纯朴的乡亲们被他的脾气征服了，以服从他为乐事了。

    人们听从他的命令四处征伐，在对其他地方的征服中又尝到了掠夺的甜头。原本不愿打仗的人们，也担心被喜好打仗的人们征服和奴役。只好也加入时代的战场，随波逐流，驱使着别人也被人驱使着。

    私有制得以确立，紧接着是国家、监狱、金钱和刑罚，接踵而来！这样就构成了层级社会。这样的结构就如同金字塔，一层管着一层，层层级级，而金字塔的顶端就是国王，国王就是那个大儿。一些知道真相的人被送去见了阎王，遵照国王的吩咐，活着的文人开始撰写国王的英勇事迹和不朽的传奇。

    国王指使着数不清的警犬搜捕E，他的爪牙遍布人间。

    他们终于抓到了鼓动人民造反的E。

    E被国王的圣谕判决：“凌迟处死！”

    仁慈的人，不忍杀羊，可吃起锅里的羊肉，一样的津津有味！有一种残忍，叫做默认。

    E咬紧了牙关。他被绑在木头柱子上显得英勇不屈，他的眼神跟表情换来人们“啧啧！”这是人心未泯，一丝尚存的同情都是人们自古以来的价值观被扭曲后在挣扎，或者说微弱的抗议。E看着大家，他笑了！

    他悲伤地笑了，他看见了哀怜的目光，这说明他是对的。他是为了人类的解放事业才要承受这样的结果。人生如此，虽俎醢其犹未悔！人们知道E是好人，可光同情却救不了他。

    E被剥光了衣服，露出小时候就伤痕累累的身躯，浑身黑肌肤，肌肤与黑色树皮相似。人们又泛出惊讶的目光，后面的人怕看不到，有的爬到了树上，有的仰着头叼着烟，各种表情神色都有。

    刽子手走过来，他还带着一帮徒弟，兼做助手。那刽子手很气派，手里拿着个尖刀，一晃一晃走起路来一摇三摆。在远处，E看见了华盖底下的人——他就是国王！曾几何时，村社里的人们，多么纯朴？哪里想到日后面对的会异常残酷！

    刽子手看见他身上不同的部位竟像是曾被剜去了几块。“谁之前割过么？”刽子手心想，刽子手问他：“当儿哪个割嘀么？”E看着天，无心答这种人的话，只要怀着理想，再痛苦也能坚持下去。

    “问你哈！”刽子手厉声喝道！

    刽子手看来还要耍会儿威风，他通过自己的不断呵斥来羞辱E。

    E始终不应，E的眼神里没有恨，他看到了人类日后会面临的某种结局。又想到大地的悲鸣和自己的承诺，心中满怀歉疚！

    “快割！”

    开始工作了……

    令刽子手惊奇的是，被割开的伤口竟快速的在愈合！

    E身心俱痛！他能够感觉到自己身上的皮肉是多么不愿意离开自己的身体，血肉正在奋力的愈合着……

    “啊！”E不甘心地大叫了一声！

    “诶，对。”刽子手很满意犯人的惨叫声。

    “哎咦——”骚动的人们发出了抽动他们神经的唏嘘。

    人们惊讶，这黑色的血肉，原来是这么的顽强！

    “别割了——”有人小声哀求道。众人看着E的身体，没有在意谁在哀求。

    刽子手要歇会儿，先停住了。

    E被绑在木柱上，他身上的血肉明知是徒劳，可还是奋力的愈合着。血液不甘心外流，流着流着又止住了。刽子手充满好奇，这不像是一般人类的血肉肌体。

    国王就在远处看着E被处刑，他发觉人们对E滋生同情，就连刽子手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停下了。于是吩咐身边的人：“告诉刽子手，违抗王的命令下场是什么。然后，告诉顽固的E：‘只要他跪下给国王认错，并且在协议上签字，就可以获得宽大处置。’”

    于是受吩咐的人去了刑场，告诉刽子手国王传来的警告。同时，也最后问E：“你认个错，道个歉！然后把你的那些革命理念都丢掉，明白吗？”

    “呸！专制的走狗！你们今天杀害了我，历史不会放过你们！”E的眼睛对眼前的走狗怒目而视，红的发光，来传话的人退后两步，赶紧转身走了，远远地要看他受刑。

    “咦——他还顶嘴呦？”

    “割割割！”来人在不远处对刽子手喊道。

    刚刚愈合的肉身，又被刽子手和他的助手们破坏着。E对自己的身体哀求道：“你们离开我吧？别徒劳地挣扎了，我会记住你们。你们也会记住我，我们未来相见！”E内心痛苦的在向自己的血肉身躯恳求，但不甘的眼泪掉下来了！

    “看他愈合得快还是咱们割得快……”刽子手不耐烦的说道，各种伎俩都用上了。英雄的血肉被小人摧残着！

    E的痛苦挣扎和刽子手的残酷在完成一项杀鸡儆猴的工作，使人对人的行为产生不解和惧怕。可这样的人类，能得到万物的支持吗？

    E的鲜血从脚跺那里淌向大地。刽子手没有留意他的血流向大地会发生什么？因为这再正常不过了。木材一样的骨骼没了血肉相伴，完全裸露在外，被世人的眼睛无阻碍的打量着。

    E安静了下来，他表情平和了，目光悲情的看着这个世界，好像是他在同情这一切。

    刽子手也累了，直起身，对着眼前的E说道：“来，眼睛睁起！”

    于E而言，一直以来，眼睛看着天上的星星，相随至今。从此，天上的星星，再看不见了。

    E大概无意中回想起：“什么时候天上的星星已经看不见了？”

    E百思不得其解，难道是被强盗掳走了么？E的鲜血在流淌，他知道疼痛，但他想起来天上的星星竟一天天变少，到最后实际上自己已经没有看见星星了。他想起与大地的承诺，心里忍俊不禁发出悲鸣：“大地啊，我去了，不能再为您做些什么了，我去了……”

    最后，E在自己的心里又看见了那一幕：“孩子！”那情景，至亲的人在呼唤我，而远去的人究竟是谁呢？

    E停止了自己的心脏跳动，他死了。

    刽子手看着他，他的确死了，没有了生命的迹象。刽子手今天的活儿也终于忙完了，可以向国王交差了。国王亲自来看他作业，对他的技能很是认可。所以他觉得人活在世上还是服从国王的好，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不要反抗就能获得平安。

    遵照国王的旨意，要把他的一切都要捣碎，然后挫骨扬灰！有刽子手这样描述：“他的头脑里没有半点血腥气，里面全是真理。全是拯救苍生的思想，全是大爱无疆！可越是如此，我们破坏起来就越要狠心。他的骨骼如同大自然中的林木，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起了纯朴与忠厚，可越是如此，我们就索性彻底捣毁。最后，焚烧，满足我们自己的破坏欲。”

    国王那俊美的脸上，露出蔑视反叛者的下场和自鸣得意的表情——据记载，他如是说过：“这就是胆敢反叛权力的下场！”

    国王对刽子手表扬着说道：“好了，你们看着处理就行，活儿挺不错！”赏刽子手几个钱儿后，国王手一扬，连同身边的侍卫扬长而去。

    原地的血液，浸入大地，看众也渐渐散去了，万人大会到此结束。

    就在那天晚上，刑场的地底下出现了怒吼。草木皆惊！看似平静的地面上，出现了异动，土壤裂开，从裂缝里爬出一个人来。黑夜包裹他，他捏紧拳头，浑身的泥土抖落。他傲然凛立，大地听到了他的声音：“我的身躯，我有罪于你们。我的养父、养母，我不知道你们的儿子为什么能青春不老？可我发誓——要把他挫骨扬灰！”

    没错，他就是E。当初从大地的怀抱里苏醒，然后重新站起来的泥土怪物，就是现在的新国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