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次评审会发言之后，严诗诗对秦妙没有了先前的亲热。虽然仍然一起吃饭，一起讨论问题，做的事情看起来和从前别无二致，但是，秦妙明显感觉到，严诗诗柔和的语气下，深藏着冷漠。

    严诗诗不再向她分享小秘密，不再和她开玩笑。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认真。没有讽刺，没有嘲笑，没有抱怨。

    但是，秦妙就是感到冷。她需要严诗诗的帮助，可她也无意中损了严诗诗的颜面。她懊悔，当时设计评审会上，自己真是自作聪明。她宁愿诗诗像刘启明那样，对她大吼，嘲笑她。可是，她没有。她一句话也不多说。

    这段时间忙着看书，忙着设计，她一直没有察觉到这个变化。现在，被刘启明刺激，她才慢慢品味起严诗诗的变化。她决定先向秦玉珍请教。珍姐在人事管理方面从事多年，不会看不出这点不对劲。

    当她一脸忐忑出现在秦玉珍面前的时候，秦玉珍一脸怒其不争的样子，没好气地说，“严诗诗没有扇你一巴掌，已经对你很好了。你越过她，还在这么多人面前打她的脸。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你不会私下里先告诉她吗？你瞒着她，跟她做一样的事情，然后又把她比下去。你想干嘛？将她取而代之吗？”

    秦妙连忙表示，她从没有这个想法，心里把林一柏骂了一顿。如果不是他，她不会有机会挺身而出。

    经过秦玉珍的提点，秦妙决定向严诗诗道歉。

    秦玉珍还告诉她，刘启明和严诗诗是中学校友，只不过，严诗诗比刘启明大三届。刘启明没有读研究生，本科毕业后去了一家国企上班。国企是什么风格，秦妙不知道，但是，他们俩是校友这层关系，就比和秦妙的塑胶姐妹情要深厚一些。

    从秦玉珍那里套了消息之后，秦妙忽然觉得什么都不好了。比谣言更可怕的，是她真的惹毛了别人。谣言毕竟只是谣言，假的不会成真，除非自己愿意。怕的，就是来真的。

    吴淑婉和严诗诗都是广州本地人，年龄相仿，同样爱好吃喝玩乐，同样学设计出身，拥有不少共同话题。得罪了严诗诗，约等于惹火了刘启明和吴淑婉，等于惹火了整个产品部。刘启明是故意气她的。吴淑婉会不会也跟她过招？

    秦妙又开始懊悔起来。好不容易和严诗诗熟悉起来，因为自己不小心脑充血，出了风头，把她也给得罪了。

    秦妙还没来得及向严诗诗道歉，刘启明就做好了设计。这次，吴淑婉也参与评审。改善后的设计令大家耳目一新。可秦妙觉得，还有改善的空间。怕犯同样的错误，在拿出设计之前，她弱弱地问，“我可以讲一下我的思路吗？”

    刘启明、吴淑婉一脸不悦，一副“自以为是的人又来搞事情了”的样子。

    秦妙没看他们，她只是为了公司着想，没有针对人。“我觉得可以减少一个步骤……”一边讲，一边把投影仪接到她的电脑。“流程是这样的。原型图我用得还不够熟练……”

    出人意料的是严诗诗对秦妙的设计表示赞同，说，“这次小妙做得不错。虽然减少的只是一个操作，但给用户带来的体验是完全不一样的。小婉，你觉得怎么样？”

    吴淑婉端坐起来，盯着屏幕上的设计，“原型图确实丑得可以咯。明哥，不如你按秦妙的思路设计一下呗！我用你的原型图进行美化。”

    一针见血。似乎，大家都同意吴淑婉的说法。

    秦妙感到尴尬，却也认同了这个说法。趁着大家都在，她站到投影前，诚恳地鞠躬，“上次公司评审会，给大家添麻烦了，我向你们道歉。”

    站直身体后，她一脸认真地说，“来产品部后，大家对我的帮助，我铭记在心，在此谢谢大家！正式调到产品部前，我想要尝试自己做设计，所以，就自己设计了一稿AI自助游系统和会员中心。后来，在林一柏的建议下，我修改了几次方案。公司评审会时讲的是第三稿。当时没多想，只想着，有更好的思路，应该被大家知晓。不好意思，我不应该瞒着大家……”

    “我接受你的道歉。”还没等秦妙说完，严诗诗就打断了她，“下周六开始，你每周六跟开发团队讲解需求和设计稿。月底前，我们需要交付所有的设计稿和流程图，从一周后开始迭代交付。5月31日，系统正式上线。从这个星期开始，到系统上线前，需要麻烦大家周六回来工作，需要请假的，可以私下跟我说。如果没有别的事，今天的会就开到这里。”

    “等等！”眼看严诗诗就要往外走，秦妙急切地喊。“我还设计了会员中心。如果你有时间，我想跟大家讲一下思路。”不管林一柏安的什么心，分享出来，总没有错。

    严诗诗想了想，说：“你完善一下设计，我们俩明天讨论一下。”顿了顿，眼珠向上翻了翻，又说，“到时把林一柏的思路讲一讲。”她才不信，没有林一柏的帮助，秦妙会有什么好方案。

    严诗诗走了之后，秦妙才松了一口气，似乎透过墙壁看到了外面的阳光。她一边关投影仪，一边收拾东西。耳边传来吴淑婉质疑的声音，“林一柏和你是什么关系？他为什么帮你？”

    秦妙抬起头，她什么也不想解释，也不知如何解释。收拾好东西，她就要往外走，却被吴淑婉拉住了，“怎么不说话？”

    秦妙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同事关系。”

    吴淑婉不相信，“没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秦妙一脸坦然，“如果你对运营的工作有疑问，我也会耐心地给你答疑解惑的。”

    此时此刻，秦妙怀疑，她是不是走错路了？在运营部多好啊！有陈海，关秋月，每个人都那么亲切可爱。可到了产品部，在部门做底层不说，还被排除在圈子之外。没有找到一丁点团队的感觉，让她感觉不踏实。

    秦妙跟林一柏讨论会员中心的设计思路之后，把她的“遭遇”吐槽一遍，最后不解地问，“为什么给我布置这些任务？”你有什么企图？

    林一柏皱着眉头，“只要我们堂堂正正，哪管别人怎么说？至于为什么这么做，这件事八字还没一撇，之前就没告诉你。”他坦白地告诉她，春节期间，他拜访了一些大学好友，理清了工作上的一些思路。年后，他向郭庆建议，成立创新部，专门做互联网创新业务。部门将在APP上线后半年内成立。如果能证明创新部门业务可行，业务发展到一定规模，会成立子公司，属于智游自在集团的科技服务公司。

    这次要开发的AI自助游是面向个人游客的业务，归属研发部，不属于创新部门的业务范畴。他们要发展面向企业的业务，主要提供供应商的智能化服务。比如说，为酒店或景区提供智能化服务。至于还要发展什么业务，还需要创新部门的人去挖掘。

    林一柏作为牵头人，将会负责部门建设，招聘相关人员组建团队。郭庆允许他在公司内招两个人过去。也就是说，部门成立之后，最多是三个人做事。

    他从几十个人当中挑中了好学又机灵的秦妙，鞭策她学习，指引她实践。创新部门的核心竞争力是人工智能技术，加上对旅游业的熟悉。秦妙是除了负责人之外，最拔尖的一个普通员工。这大半个月，他只是稍加引导，她就有了突飞猛进的成长。他对创新部门的信心，也因此逐渐加强。

    这件事，确实八字还没一撇。年底的事，谁知道会不会有没有变数呢？被学霸认可，秦妙喜上眉梢。对于创新部门的建立，她没有想法。她感觉，她的思想还没有上升到公司战略层面。不过，听起来，创新部门要做的事情，好像很高大上的样子。为供应商提供高科技服务，她有点担心自己的智力跟不上。

    林一柏竟然提前规划公司未来一年的战略目标，就凭这一点，秦妙就佩服得五体投地。她工作上的那点努力，在他面前，变得一文不值。

    秦妙神情的变化，没有逃过林一柏的眼睛。他嘴角上扬，看来，她对创新部门挺满意的。“对创新部门，你有什么看法？”为了确认他的想法，他问道。

    秦妙疑惑地问，“你为什么要办创新部呢？现在我们公司才几十个人，没有精力发展其他业务啊。”迟疑了一会儿，接着说，“我对你给我布置的任务，给我看的书都挺感兴趣的。但是，我可能对面向个人的产品更有兴趣。所以，我不一定会到创新部。”

    “你在运营部的时候，不是不知道，我们一直在烧钱。我之所以一直没有入股，是因为不赞成这种烧钱的模式。说白了，创新部门做的其实就是软件服务，它的每一笔订单，都会为公司注入资金。现在来说，我们的人力确实不够。所以，到时候还得招人。”林一柏志在必行。

    “接下来，我们的工作都会很忙。开发APP，公司只给了我两个月时间，我也要开足马力，全力以赴，才能完成任务。而且，只是完成，我担心，系统可能会出现一些问题。”对此，林一柏忧心重重，停顿了一会，又说，“给你的任务要暂停了。等系统上线再说。”

    “为什么这么着急上线？你为什么不跟郭总反馈？”秦妙不解地问。

    林一柏递给她一个看见白痴似的眼神，“究竟你是产品经理，还是我是产品经理？你没去做市场调研吗？你不知道竞争对手在做什么吗？你有在运营部呆过吗？这点竞争意识都没有！”

    被他一连串攻击，秦妙忽地感觉不好了，是她格局太小，她低下头，怏怏地说，“我知错了！请大哥多多指教！”

    “这个问题，我拒绝回答。你自己去找答案。”林一柏毫不客气地走了，留下一脸沉思的秦妙。

    人与人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十八线农村出来的秦妙，再怎么努力，好像都赶不上城里人。和优秀的人在一起，压力真大，但是学到的东西更多。她闭上眼睛，握紧拳头，在广州安家的念头越来越强烈。不管如何，一定要在这里扎根，让她的后代见识更广阔的世界。

    每一代人不仅是踩在巨人的肩膀上看世界，更是踩在上一代人的肩膀上。如果没有上一代人的努力，下一代人如何爬上巨人的肩膀，还是未知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