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小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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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接了

    赵平安靠上前,轻声道:“我多交些保钱。还望军爷在府衙、折冲府多美言几句。”

    “你倒是大方!”那军头瞧了瞧抓的这些人,一个个的垂头丧气,两眼露着慌恐。于是不由叹了口气,“看在顾县县令鱼符的面子上,我多说几句。光多交钱有甚用处!?不过就是个冤大头,如今什么形势,郎君你可知道?多事之秋!满城都是江北的探子。”

    “是是是!”

    “这些人今日闹得熙南里沸沸扬扬,你若是没人作保,就是再多交钱也无济于事。该审还得审,该用刑还得用刑。不拿你,都已是给足了面子。”那军头深吸一口气,“人我带走了,你去想你的办法。天黑之前,我若是未得到上峰的军令,便就将人关在城西班所,不与府衙交接。”

    说罢,便不再理会,挥手收队。一队府军冲开了看热闹的人群,将船上十几个船工抓将下来。袁船头急得满头大汗,不知如何是好。

    “赵三郎君,这事你可不能袖手旁观啊。都怪我……”

    “事都出了,怪谁都无济于事。”赵平安如今还都一脸茫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几个船工你一言我一语,说得也都是杂乱无章。王盘倒是听懂了,解释道:“许是太高兴了,却不料出了这档子事。”

    鱼贩子们都在远处幸灾乐祸,码头上的胥吏们还在收拾烂摊子。

    王盘悄声道:“不然,只能去找诸娘子了。她认识的人多,若是她能找到保人,这事就不叫事了。”

    赵平安两眼望天,方才刚从怀恩坊里约定了拿钱的时辰。等明日拿了钱,他们就能起航回江州。谁成想,前脚刚出怀恩坊,后脚都还没抽出门槛呢,这就又要折回去求她。

    不然呢?这人生地不熟的!

    他拿起霍县丞留下的鱼符。

    这什么破玩意儿,一点鸟用都没有!

    “四哥!”

    孙四也是一脸无奈,听赵平安喊他,便摇了过来。赵平安道:“还请四哥替我看好人,莫要让他们再出岔子。我这去去就回!”

    孙四一脸了然,“又去找诸娘子啊!?”

    赵平安摊手,不然呢!

    诸碟昨日回的怀恩坊,今日便闭门谢客。只是赵平安求见,才又让人带了进去。带路的小厮也挺好奇,这不刚走还没一会儿么,怎又回来了?看这郎君眼神,也是一脸晦气,怕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于是小心翼翼,好生招待。

    诸碟在院内荡秋千,见了赵平安,便不由笑了起来。

    “赵三郎君好兴致,莫非是未能听到怀恩坊的曲,不舍得离开?”

    “诸娘子就不要说笑了。”赵平安没空扯淡,便将码头上的事说了出来。诸碟却不置可否,只问,“原本我还以为是为了往江州运粮之事,可我记得在船上时也早与你说了,太平仓的粮食是不能倒卖的,那是诛族的死罪。没想到,却是郎君遇到了麻烦。”

    她看着赵平安,“这事我或许能帮,只是如今你我之间契约已清,再要有什么纠葛,我又有什么好处呢?这十几人被抓,郎君又肯出什么价码?”

    “诸娘子!”赵平安笑:“莫谈钱,谈钱伤感情!好歹这一路也是相扶相携过来的,没有买卖在,可也有仁意在嘛不是!”

    诸碟停下了秋千,坐在那上边若有所思,良久,才抿了抿嘴唇,“一千贯!”

    “……”赵平安深吸一口气,“你这也太……”

    “这一千贯不是平事的报酬。”诸碟起身,让小厮准备纸笔。背着赵平安,划了几笔,然后折起装进了信封,“送金陵太平仓仓守魏成魏郎君!”

    那小厮恭恭敬敬,双手接过信封,便出门去了。

    诸碟抱起了一支琵琶,随手拨着琴弦,嘴唇轻启道:“眼看夏收在即,金陵太平仓换仓清库,盘点存粮,要盖第十二座粮仓。江州粮价飞涨,已至五十余文一斗。为防江汉陷落,江州难支,朝廷已有往江州调粮的旨意。但太平仓运粮,除佣调夫役之外,更多的是靠商船,只是商船运粮,须交一千贯作保……”

    赵平安闻言大喜,“这个好,运费几何?”

    “十二万斤,七十五贯。”

    赵平安默默地在心里掰手指,十二万斤就是一万斗,七十五贯钱便就是每斗七文五的运费。这比他原先倒腾粮食的想法,要少赚很多钱。若是算上船工的工钱,就更没什么赚头。要是在路上遇上意外,沉船遭劫之类的,损失一船粮食,那就赔大发了。

    “赵三郎君。”诸碟道:“莫要想着在这事上赚钱。妾只是点了一条出路,若是袁船头他们能做,这件事就不叫事了。你愿不愿意无妨,关键是被府军抓走的那些船工,他们愿不愿意。想来,比起关在大牢里,他们更愿意运几趟军粮吧!”

    赵平安没吱声,他拿过诸碟手里的琵琶,默默地坐在她的身边,“当当当”地谈起了“明月几时有”。

    眼下正在打仗,可金陵太平仓里的粮食多到已经能外调了。回头看看江州,粮价已是高到离谱。诸碟能协调这其中的利害,顺便也能将被抓进去的人捞出来,这原本就是她的作用。赵平安来求她,她不愿走暗道去求人,反而是利用金陵太平仓运粮的需求来平衡各方关系,而她能先把信写给金陵太平仓的仓守,那是笃定了他赵平安不得不同意。足以见得,她是有本事的。

    跟这样的人打交道,其实非常舒服。说不定往后,还有需要她的地方。

    而且这趟活,也不是没有赚,赚的多少而已,相信袁船头他们那些伙计,也是愿意的。

    这生意,没有不做的理由。

    只不过拿出一千贯来作保,确实有些超过了赵平安的承受能力。虽然拿到两千贯工钱后,他分给船工、玄甲军的工钱只占比不到四分之一,他能拿到一千五百贯左右的纯利润。但这些钱,也是他用命挣来的。如今再交一千贯保证金,剩下五百贯,那就真的太划不来了。

    赵平安拨了半天琴弦,诸碟便微微侧着头,一边听他拨的曲子,一边静静地看着他。

    良久,赵平安闭上了眼睛,将琵琶还给了诸碟。

    “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