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庄的庄稼都是在村子里种植的，村里的栅栏可以预防野兽。

    在田地中心，有着一处小房子。

    这像是临时搭建的小木屋，在其余村庄，这或许是守护田地的农夫。

    通常，都是村民轮流值守。

    苏祭泽走到小木屋前。

    这个木屋并不大，可勉强遮风挡雨。

    看着四周的田野，苏祭泽面色动容。

    杰夫的画馆被摧毁后，被赶到这里，日夜为村庄值守这一片田地？

    小木屋的门打开着，苏祭泽就直接走了进去。

    小木屋的格局很简单。

    一张桌子，一张床，一个水壶和一些零零散散的生活用品。

    墙壁角落，堆放着一堆干草，上边放着许多画纸与画笔。

    是杰夫住的地方没错了。

    “你是谁？”

    门口，杰夫抱着一堆番薯，面带几分怯意望着这个面生的年轻人。

    “杰夫？”

    苏祭泽看见这个杰夫微微一愣，这个杰夫看着单纯的很。

    而且面带胆怯，完全没有自己在画中世界所见的杰夫那么悠然自信。

    “你怎么会认识我？”

    杰夫心生警惕。

    村里人时常会过来殴打自己。

    庄稼收成不好、生活失意、喝醉酒等。

    那些几年前丢失孩子的村民们，总会拿杰夫来当出气筒。

    所以杰夫见到这个陌生人，首先想到的就是这个人，莫非就是当年失踪的孩童们？

    苏祭泽没过多解释，他也不知道杰夫有这些胡思乱想。

    他问道：“听说你会画画？”

    画画？

    杰夫望着角落的那堆画笔，点了点头。

    “走吧，跟我去一个地方，给我画一张像。”

    苏祭泽直接往外走去。

    而杰夫不敢多问，唯唯诺诺应了一声，跟在苏祭泽的身后。

    苏祭泽领着他走出村庄。

    “你有多久，没出村子了？”

    走到村口，苏祭泽忽然问道。

    杰夫如实道：“村外有恶魔，我一直都没出过村子。村里人也是一样的，这是村里的祖训。”

    “只有村尾那边可以出去，据说那边的大山有山精守护，村里人就在大山狩猎。”

    怪不得……

    苏祭泽心中有了猜测，带着杰夫踏出村外。

    “村外，还是这个样子……”

    迷雾，看不清的迷雾。

    杰夫有些呆滞，原本他以为，走出村外，会看见无数可怕的恶鬼。

    但是，好似什么都没有，也什么都不曾发生。

    不做停留，苏祭泽领着杰夫从前村口踏入村庄。

    嗡嗡……

    再次踏入村庄，二人来到了画中世界。

    灰色的天空，色彩单调的像是一副等待上色的画景。

    当杰夫看到这个焕然不同的村子时，他的心情难以平静。

    苏祭泽瞄了杰夫一眼，看到了后者眼中的狂热。

    这，是他内心深处所向往的世界……

    “别看了，带你去一个地方。”

    苏祭泽径直走在村道上，一直走到杰夫的画馆处。

    当杰夫看到这间画馆，身子顿时瘫软。

    这不是师傅留下的画馆么？

    他撑起身子，轻轻触碰画馆的木门。

    扑扑。

    实质般的触感。

    这不是梦！

    杰夫再难以抑制心中的激动。

    “我喜欢这样的世界，你是传说中的恶魔吗？”

    杰夫扯着苏祭泽的裤脚，眼神中充斥着渴望。

    恶魔？

    苏祭泽稍稍退后一步，“什么恶魔？你疯了？”

    杰夫指着灰色画馆，兴奋道：“老人说过，当你失意时，会有恶魔找到你。”

    “它会用你渴望的东西来诱惑你，让你出卖自己的灵魂！”

    看着近乎癫狂的杰夫，苏祭泽只觉得这个人多半有些魔怔了。

    “恶魔，如果你赐予我将万物拖入绘画世界的力量，我愿意售卖我的灵魂！”

    “他们烧掉了我兄长的画像，让我成为他们守着田埂的义工，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们，但我是弱小的人，我没有毁灭他们的力量！”

    听着杰夫的悲愤控诉。

    他内心深处多年以来积累的怨念，在此刻悉数爆发，在“恶魔”面前。

    只为了得到传说中恶魔的力量。

    这一刻。

    苏祭泽忽然明了。

    这就是，刻印人生吗……

    抬头望着画馆二楼的窗户。

    那里，灰色的画中杰夫也正好望着这边。

    二人目光相交。

    身旁的杰夫才是真正的杰夫，懦弱的杰夫。

    那么楼上的那位，又是什么？

    或许，这一切，只是那个叫杜衾的恶魔的游戏而已……

    在人们烧掉了杰夫的画馆后。

    真正的杰夫，并没有杀掉恶魔，也没有夺得恶魔的力量。

    他只是落魄的跑到田地上，苟且偷生着。

    苏祭泽望向楼上窗户口的灰色杰夫，冷冷道：“画中的杰夫，你可看见了？听见了？”

    窗户边上，画中杰夫望着底下那有血有肉的现实色彩的杰夫。

    一时间，他有些呆滞。

    他善于将人引入画中世界，甚至是画中画世界。

    让人分不清现实与虚构。

    但这个时候，他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了怀疑，他怀疑自己是否看得清虚幻与现实。

    他望向画像中刻板的村民们。

    这些在画中画世界饱受他折磨的村民们。

    他难以接受，自己，自己所做的一切，难道不过只是一场自娱自乐？

    自己，只是一个在虚拟世界里。

    而楼下的那个，才是真正的自己？

    那么自己是否是从本体分裂出来的灵魂？

    他拿起画笔，当他怀疑自己的存在的时候，他仿佛看到了一个人，一个身姿高大黑衣恶魔。

    恶魔离他而去。

    他望着自己的身形，发现自己的身体也渐渐变得透明起来。

    乃至整个世界，也渐渐透明。

    好似恶魔，收走了赐予他的力量。

    画像中的村民们也不再跳动着、匍匐着等待着自己的投食。

    他有些落寂。

    缓缓走下楼，他走出画馆。

    这片世界，已经有些不稳，有些支离破碎。

    他走到苏祭泽面前，看着地上大喜大疯的杰夫。

    许久，他开口道：“我是你？”

    画中杰夫对着杰夫，眼神迷离。

    而杰夫望着眼前的人，对绘画极其敏感的他，一眼看出这是画像中的自己的形象。

    他张大嘴巴，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你是我？”

    二人小眼瞪小眼，久久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