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什么啊？”秋澄大声斥责。她倒没在意是不是该拐弯了，而是路面上的一处坑洼让她颠簸了一下。

    “进来看看。”陈然指着路边的牌子说道。

    这时秋澄才注意到了“盐湖乡”几个大字：“盐湖？那个不是在青海吗？叫……茶卡盐湖，这边也有啊？”

    “盐湖哪没有？这边的湖很多都是咸7水湖，无非就是盐多盐少的区别。”

    “走，我要去拍照，去年那个苏锦去茶卡盐湖，我没去成，还故意给我显摆。我要在这儿拍照，让她看看，她来不了，气死她。”

    陈然在佩服女人思维的同时，闭上了嘴巴，没让之前的争吵延续下去。声东击西，也是一个不错的战术，虽然心下有点嘀咕为什么没有看到景区的标志。

    到盐湖乡的房屋聚集之处还有一段距离，修建的道路倒也算平整，宽阔的视野和较高的位置能够看到不远处零零落落的房屋，再往后闪烁着白色光芒的可能就是盐湖了。盐湖紧挨着的是光秃秃的山，不知道是山体本身的颜色还是云彩的阴影，显示出多彩的斑斓，有些像雅丹地貌的层次。

    已经中午，天空只有懒散的几片白云，没有一丝的微风，便动也不动的滞留在那里。亘古不变的太阳绕过云层闪耀着刺目的白光，将大地所有的物事都炙烤得干枯蔫菸，可以清晰地看见悬留在半空的灰尘，在车辆经过的时候，扭动得有些昏黄。这里的湿度一向很低，恐怕连十度都没有，的确是做牛肉干的好地方。

    周围看不见一颗树木，所有的房屋都在灰尘的蒙蔽下显得古旧，加上看不见人影的路面，很容易让人误以为是西部荒凉的戈壁。还好，有特色鲜明的红白装饰和插在房顶的五色旗，告诉人们这里位于XZ腹地。

    盐湖乡的中心应该就是前面的丁字路口，周围有乡政府的办公驻地和派出所，以及农业银行和邮政。

    旁边居然有一个客运停靠站，刷着藏族特有的装饰。四根简陋的水泥立柱撑起一面五米长的顶棚，遮风挡雨的下面有一个长条形的供行人临时等待的水泥凳。只有一条路线，也没有交通站点图和指示。

    道路并没修到店铺的门口，中间还露出宽窄不同的土地，停放着卡车、汽车和拖拉机。店铺门口也都干净程度不一，有些摆着整整齐齐的座椅，有些则堆放着凌乱的杂物。

    店铺普遍都是一层或两层，有些讲究的外墙贴着瓷砖，或刷上红色白色的装饰，有些简单的直接就是水泥的本色。还有几间房子直接是夯土的墙，也就无所谓刷不刷涂料了。

    店铺的品类倒很齐全，五金、杂货、汽车修理，还有手机通讯，不过最多的还是饭店和茶馆。有一家挂着饭店的招牌，但墙上用白粉刷着“住宿”的字样，可能是这里唯一的客栈吧，不用进去都可想而知的简陋。

    像XZ很多地方一样，有几只莫名其妙的黑山羊在路上来回溜达，不时地在垃圾桶那里嗅一嗅，再或者看着经过的车辆，露出迷茫的表情。反正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不去草地上吃草。

    “没看到湖啊。”陈然在手机上看了半天，也没从地图上发现大片的湖泊痕迹，便开始有些怀疑刚才看到的是不是幻觉。

    “要不找人问问？”

    “这有条路，应该是往湖的方向，走去看看。”

    不爱求助别人，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绝对不是优点。陈然只管开车往里，绕了没多远的土路，看到了一座崭新洁白的小学校园，然后就是四周排列散乱的房屋，看不出道路所在。

    此刻可能是中午放学吧，学校门口有三五个玩闹的背着书包的学生，还有坐在门口石墩上晒太阳的大叔。

    秋澄对学校很感兴趣，便主动下车前去问路。虽然双方的表情很好，一直挂着友善的微笑，不过交流并不畅快，秋澄只能听明白其中的一些单词。

    在“你好！再见！”的告别声中，秋澄和小学生打着招呼，指着陈然往另外的方向走去。

    终于看到了盐湖的标志，一块孤零零的牌子，比当初珠峰老路上看到的信息还少，只有“扎仓茶卡”几个字。而且，上面蹲着一只红嘴乌鸦，体型至少有内地的两倍大，睃巡着四下旷野。

    还好只有一条路，虽然破旧，但不至于像珠峰的时候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走。

    道路还是土路，被来往的车辆压出一道道深深的车辙，落满了灰白色的矿物粉尘。

    确定没错，因为旁边出现了一个矿区检查站，有地磅和一个什么矿物公司院子，开着大门，只看到一个闲坐的藏族老人和一条卧在旁边的藏獒。

    这是湖吗？陈然有些迷茫了。他没去过茶卡盐湖，但网上看过无数照片，绝对不是眼前的这种模样。

    前面的道路远远地延伸到了山脚，都是坑坑洼洼的硬实路面。路面上东一堆西一堆都是白色的矿物，看起来更像石灰，根本不可能是那种雪白的盐。

    在不远的地方，左右各有一个湖泊，撑死几亩大。湖水呈碧绿色，只是湖边堆起些白色的矿物，弄得湖泊有点像以前盖房子挖的石灰坑积满了水。令人有些欢喜的是，湖面上浮游着很多水鸟，老生常见的斑头雁和赤麻鸭，互相嬉戏，没有嫌弃的样子。

    “下来拍照不？”陈然有些犹豫，扭头看着秋澄。

    秋澄看着外面灰茫茫的一片，与想象中“天空之镜”的模样大相径庭，便有些迟疑。

    “要不再往前走走，看前面是什么？”陈然看秋澄没有下车的意思，大概猜到了情况，又补充了一句，“今天油多的是。”

    “嗯。”秋澄点点头，有些恍惚的看着外面，这里的景象变化得也太快了，刚才还是绿草茵茵牛羊成群，此刻却像到了外星球，充满了荒凉的科幻感。

    “那你坐好了。”陈然看着前面沟壑纵横的道路，小心地选择了一条不至于擦到地盘的路线。

    纵然如此，车辆仍呈左右摇摆的倾斜晃荡着往前。一辆拉着不知道什么货物的卡车，在司机的上下起伏中，扬起一溜灰尘迎面而来。都来不及看到司机的面孔和车斗的东西，便听着“咣当咣当”的撞击声，留下了眼前遮天的弥漫。

    过了几座巨大的矿石堆，路才算清晰地完全看到，长得看不到尽头，也看不到任何一个有人的痕迹。道路一直延伸到山脚，好像在那里转了个弯往左，又不知道延伸了多长，蜿蜒着进了山里。就在那座山的半山腰，看到了一座小小的黄色寺庙，不知道旁边有没有村落。

    道路的左右两侧应该是湖，因为除了白色像凝固后的石膏一样一块一块的，远远的还有一弯湖水夹杂其中，此处看去浑浊不堪，没有一丝美感。

    “要不不往前走了吧？”陈然小心翼翼地问着秋澄。

    秋澄看着前面灰尘还没完全落下的土路，有些失望，却也无可奈何地说：“回去吧。”

    调头的时候，车辆压到了比之前高三十公分的路面上，视野也略微高了那么一点儿，陈然便提议道：“要不你站天窗上拍张照片吧，也算留个影。”

    “打卡吗？”秋澄心中的一丝遗憾一扫而光，笑着脱了鞋，露出花色的袜子站在座椅上，等外面的灰尘落了下去，才从天窗探出脑袋，仔细地拍了张照片。

    等回到刚才的湖泊，心情已经恢复过来的秋澄便嚷着下来拍鸟，这一路虽然拍了不少，但还没有今天这么近的距离。

    为了避免惊扰觅食调情的鸟类，陈然坐在车上没有下去，看着像小猫一样蹑手蹑脚往湖边靠近的秋澄，心念一动，拿着手机拍了一张照片。蓝的天、白的云，五彩的山色，荒寂的湖泊，还有动心的倩影……

    正如卞之琳的《断章》：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

    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

    你装饰了别人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