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露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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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

    俩人默契都没在开口。

    苏傲将洗净的菜叶切的细碎,一点点撒在白粥上,用汤勺顺着一个方向慢慢搅拌。

    从前听过要想绑住一个男人,就要先喂饱他的胃,苏倂那时只觉得滑稽。

    现下亲眼看着苏傲为了一碗粥耗费了快两个小时,他才明白原来并不是需要饭菜的味道有多美味,而是这份沉甸甸的心意让人动容。

    调味的时候,苏傲提醒道:“殷柔胃不好,少盐提味就好。另外太硬的最好也别多吃,她再瘦下去很难补回来了。”

    苏倂无奈道:“哪还能顾虑这么多,之前吃多点就吐,能保持我就谢天谢地了。”

    苏傲手顿了下,眼中像是有寒冰一般化不开。

    苏倂最见不得他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讽刺道:“随着柔儿掌握的权势越多,殷嵩靖定会不择手段阻挠。你进殷氏帮不到她,反倒有可能会招来祸端,你为何非执着于此呢!”

    “你娶她难道就不是别有目的吗?”苏傲反问,“从始至终她未给过你希望,造成今天这样的局面你同样难辞其咎,你又有何资格妄议我的做法。”

    苏倂捏起拳头,“我没资格?要不是你耍尽手段,柔儿会正眼看你?”

    “若不是自知有愧,我不会忍耐六年。”苏傲冷笑,“你的警告、讽刺对我而言无足轻重,你我注定永远也无法劝服对方,别白费口舌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苏倂刚想赶人,苏傲又道:“你到底有什么计划?”

    差点气昏头忘记了正事!

    苏倂收了收脾气,严肃道:“柔儿好像把我俩弄混了,如果她去找你商量事情,千万别自作主张。能谋划到今天她费了很多精力,容不得一点闪失。”

    混了?

    还能这样的?

    苏傲理解了好一会才明白过来,摇摇头道:“她没认错。”

    知道苏倂不解,关火虚盖上锅盖,苏傲道:“殷柔若是混淆我们,还能跟你和平共处吗?她一旦有事憋闷又解决不了,潜意识就会逃避。依我看她八成只是记忆出现了混乱,她现在精神状态这么不稳定,你确定还要坐视不管吗?”

    “我有的选吗?”苏倂皱起眉,“这些年殷乾为了掩饰她的病情,除了简单的治疗,甚至连医院都不让去。柔儿又绝不忤逆祖父,我能怎么办!”

    又是殷乾?

    他到底在谋划什么?

    苏傲沉思片刻,“感情的事我们先放放,联手先帮她,如何?”

    “你怀疑殷乾在利用她?”苏倂不傻,早几年他就察觉出苗头了。

    “我进殷氏全是他一手安排的,而且那些往事里,所有知情人不是被收买就是不敢露面。要说殷乾纯粹保护殷柔,你信吗?”苏傲问。

    苏倂正色道:“口说无凭,你同样也不值得信任。”

    淡笑了下,苏傲摸上腕上的发带:“我那市值几个亿的小公司你们瞧不上,可凭它也足够让殷柔衣食无忧。我会同意殷乾的安排也只是想找机会说服她,随我远离这些争斗而已。”

    殷柔从不留恋富贵权势,这点苏倂感受颇深。

    若苏傲说别的,他可能还存有疑虑,但若是目的如此,当真是有可能的。

    “我姑且信你,可要怎样联手,你可有眉目?”苏倂问。

    苏傲想了下,“殷家长孙之死有蹊跷,我能接触的人有限,你可以朝着这个方向细查。”

    “殷丰不是溺水而亡?”苏倂大惊,急问:“依据呢?”

    苏傲摇头,“偶然间听管家提到过,不过隔着门,又被殷乾厉声打断,听的不是很清楚。可你把所有事连一起想,如果殷乾从头至尾都知道此事,殷柔极有可能就是他调教出来对付加害之人的棋子。”

    殷柔并非从小就生活在殷家,确实是被殷乾突然接回的,也确实是殷丰去世后···

    若这一切是真,那柔儿···

    苏倂后脊发寒,倘若真被苏傲猜中,柔儿要怎么面对这更残酷的事实?

    苏傲叹气,“别顾虑了,你要真的爱她,先让她摆脱被控制的命运吧。”

    这一刻苏倂好像理解了,殷柔不爱他并不是自己不够优秀,也不是苏傲有什么过人之处。

    或许她只是比他们更早之前就发觉了祖父的安排,那年在那个小城市,她试着挣脱过了。

    可笑命运还是没能放过她,最终又被他逼回了想逃离的现实中,到头来他不过也是个自私的混蛋!

    苏倂自嘲的笑了,“你和我差不多时间爱上她,可为何你就可以这般了解她?”

    “你从未寄人篱下,体会不到那种辛酸。而她看似拥有一切,实则没一样属于她。换做是你,你会甘心乖乖接受吗?”苏傲问。

    苏倂心虚的低下头,其实柔儿从一开始就告诉他了。

    只是他自负的从未想去理解,也从未真心想为她改变什么。

    “我会去查殷丰的死因,不管真相如何都别轻举妄动。”

    苏傲赞同道:“如今殷乾年迈,但殷家总归需要一个继承人。殷嵩靖再厉害也年过半百,殷驰又不堪大用。也许他改变了初衷也不一定,随机应变吧。”

    “有情况及时沟通。”苏倂转身从抽屉里拿出纸笔,写下一个邮箱号递给苏傲:“用这个联系,你极可能被监视了。”

    苏傲叠了下放进裤兜,“你也小心点,有几个保镖一直暗中跟着殷柔。他们明显不是一般的泛泛之辈,避开他们很费劲。”

    “他们好像很早以前就一直负责保护柔儿的安全,我也不是全见过,很神秘。”苏倂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天快亮了,趁黑快走吧。”

    从碗柜里取出一个瓷碗,苏傲道:“她要吃时挖一勺放碗里进微波炉里加热一分钟就行,要是太干就放点水,容易消化。”

    “嗯。”

    苏倂送他出门直接去了书房查看监控,苏傲果真绕过了保镖的监视范围,所选的都是他们的视线盲区。

    不曾过多留意这几年来苏傲的动向,可他如今能忍常人所不能忍,心思越发深沉了。

    惧怕这个对手的小火苗开始在苏倂心里燃起。

    命运的齿轮好像才开始转动,他们到底会何去何从呢?

    苏倂盯着屏幕陷入了沉思。

    。。。

    脑子里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抓不住重点,也分辨不出真假。

    殷柔睁开眼除了茫然,就剩呆滞了。

    倚在门边盯着她良久,苏倂才走去推开阳台玻璃门,靠近些道:“粥熬好了,现在想吃吗?”

    粥···

    什么粥?

    像是慢放的镜头,殷柔缓缓地将眼神落在苏倂身上。

    熟悉的脸庞一点点唤醒着她。

    殷柔撑起身子,伸手从额间滑落至鼻骨,再向下抚过苏倂薄唇,呢喃道:“你这么贤惠,只会便宜我是不是?”

    卸下防备的殷柔,眼神温和、乌黑的发丝翩垂芊细腰间,简直就像一只慵懒的猫。

    她这撩拨的哪里是他的肌肤,压根是在拨弄他的心尖。

    欣喜如同决了堤的洪水,浩浩荡荡、哗哗啦啦地从他的心中倾泻而出,苏倂再也无法隐藏他的那份抑制了。

    此刻任何话语都无法诠释他的激动,苏倂握上她的手,前倾身体,带着些许急促将殷柔压回床上,由浅至深掠夺着她的呼吸。

    。。。

    温热的粥散发着诱人的清香,殷柔挑着眉用勺子一下一下戳着。

    苏倂细心的观察着她的表情,“不想吃了还是做的不好?”

    殷柔歪头看向他,嘟了嘟嘴唇,示意苏倂自己反省一下。

    就她这般模样,说是唇若红莲都不足以形容。

    是他亲肿的没错,可能怪他吗?

    如此疯狂苏倂也是人生头一遭好不好!

    谁让她秀眸惺忪,一眼便让他沦陷其中,能克制住更多的欲望苏倂都已经自我怀疑了。

    清了清嗓子,苏倂拿过勺子挖出少许粥放在唇边吹了吹,“再试试,冷些入口就没那么疼了。”

    殷柔用舌尖试了下温度才全部吃进去,咽下去就眼巴巴等着,看这样子是一点自己动手的想法都没有。

    不争气的苏倂,嘴角都快合不上了,心甘情愿当起了喂饭婆。

    一小碗很快见了底,殷柔皱了皱眉,嘴巴还想要,可胃已经开始抗议了。

    甚至不给她多余的时间缓冲,突然猛地痉挛了下,疼的她即刻抵着胃弯下了腰。

    虚汗顺着额角而下,殷柔抿着唇一声不吭,生生扛着。

    苏倂心急却又无力,既不能扶正她,也不能安慰。

    因为他深知,怜悯才是对她更大的伤害。

    疼痛让人的感知成倍放大,轻微的动作好似都能牵动全部的神经,疼的殷柔有要虚脱的感觉。

    眼前的一切开始虚晃,入眼之处却有一个人影越来越清晰。

    殷柔勉强歪进苏倂怀里,肌肤的温度疗愈着她,疼痛好似也没那么难以忍耐了。

    “你在,真好。”

    低若游丝的呢喃却好似惊雷劈进苏倂心间,被满满依赖的感觉原来是如此畅快。

    苏倂手臂微微圈住她,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要不要去医院?”

    “不。”殷柔哼唧道,“窝着舒服,一会就能好。”

    “好。”苏倂挪了下位置,将身体靠在椅背上。

    殷柔了然,将头靠向他的胸口,半躺着蜷缩在他怀中。

    透过落地玻璃,一望无际的蓝天在阳光的照耀下炫彩夺目。

    殷柔有感而发,“我曾羡慕小鸟能翱翔天际,直到在那个小破城市遇上你,是你让我感受了无拘无束,远离装腔作势的尔虞我诈。如果这辈子的运气都只为遇见你,我也觉得值了。”

    苏倂像是喝了一杯苦酒,涩的气血不畅。

    “从小所有人都不停的告诫我,能冠上殷家的姓是我的福气。我该感恩、该懂的知恩图报。可谁在意过我的想法呢?”殷柔仰起头看向苏倂,“真是我不知足吗?”

    苏倂沉静下来,淡然道:“追求自己想要的才是最勇敢的,别在乎别人的评价,你是你,不是任何人的傀儡。”

    殷柔憔悴的、好似褪色的残阳般凋零的容颜,却因为他的肯定,眼眸重新装进了神采。

    “再给我些时日,等到一切成埃落定,我会甘心做你的小女人。”

    苏倂轻吻她的额头,“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