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的殷柔若是冷漠的，那现在呢？

    抚着她的额角想了许久，苏倂竟找不出合适的形容词定义她现在的状态。

    他不禁思考，到底是苏傲的自大，还是他的自私才造就了今日的局面呢？

    想尽办法隐瞒苏傲在公司的事，还明着安排何怡去帮她，实则想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哪怕伪装的平静无事，可心中的那点酸涩逐日堆积，苏倂慌的一塌糊涂。

    如此阴暗的心思，一旦暴露在阳光之下他将万劫不复。

    苏倂只能祈盼一切快成定局，哪怕心中有愧，也只会深埋进心底的最深处。

    。。。

    隔天，殷柔依旧固定时间醒来，茫然的双眼定定看着脸色暗沉的苏倂。

    她不言，苏倂也沉默着，抚开她额前的碎发。

    “苏倂，有办法提前婚期吗？”

    收敛下唇边的僵硬，苏倂温温的笑道：“这么突然，发生什么事了吗？”

    殷柔撑着手臂坐起身，“二舅成立新研发部目的明确，可我目前的股份还不足以左右董事会的决定。他一旦捷足先登，我们后患无穷。”

    苏倂抬眸凝视着她，“就因为这个？”

    “不然呢？”殷柔微微拧眉，“要是为难就当我没说，我再想别的办法。”

    “我还以为你终于对我心动了呢···”

    苏倂故意拉长“呢”字，听起来有几分失望，随即又怅然道：“怎么就看不到我的真心呢！”

    殷柔垂下眼眸，脑中空茫。

    愣了好几分钟才缓过神，殷柔目光恢复清明，撑起身体轻轻在他脸颊亲了下，“我会尝试，但结果不保证。”

    苏倂犹如被雷劈中了一般。

    吃惊、不可置信，心口却抑制不住的狂喜，短短的几秒，他仿佛感受了所有的震撼。

    拇指摩挲上她光滑精巧的下颌，苏倂欣喜的眸子微微一眯，透露着一抹精光，“搬来和我住吧。”

    殷柔没想到他会这么唐突，微微蹙了下眉，“我会跟祖父商榷。”

    “今天怎么样？”苏倂提议。

    “这么急不像你，到底怎么回事？”殷柔问。

    苏倂躲开她探究的目光，牵起殷柔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只是想你每时每刻都能待在我身边。如果可以，我恨不得把办公室都一起搬去你那。”

    “真的？”殷柔半信半疑。

    苏倂把额头搁在她膝盖上，长叹一口气，“相信我。”

    殷柔犹豫半晌，她也记不清自己何时这么多疑，质疑着周遭发生的一切。

    尤其面对苏倂，尽管这些年他对自己的照顾无微不至，可殷柔就是心里有个疙瘩，始终无法完全信任他。

    看得出她的戒备，苏倂调整了下心态，拎起脱鞋摆在床边，“我去准备早饭，你先洗漱再下来。”

    “好。”目送他离开，殷柔淡淡笑了下。

    。。。

    苏倂同样选择了对殷柔隐瞒了下毒的事。

    一来殷乾情愿用此下策都不愿说的秘密绝不简单。二来殷柔还算稚嫩，对这些事只怕还不能做到淡定无波澜。

    思来想去，苏倂正好借此机会直接送她回了殷公馆，至少在殷乾眼皮子底下她还算安全。

    刚进前花园不多远，苏倂就见到等着的管家，微微使了个眼色，才对殷柔道：“我就不陪你进去了，今天我得去你公司办点事，快到时间了。”

    殷柔倒是没有太多介怀，“好。”

    管家上前两步，“苏少爷，老爷一早让人去给孙小姐办公室除虫，你忙完方便的话，可以去看下吗？”

    “我还想说在哪里被叮了，蚊子的确最烦人了。”殷柔还配合的抓了两下手臂。

    苏倂拽上她的手腕，一把撸起袖子，看着有些密集的红点，皱起了眉，“只有这些吗？”

    人前苏倂这么莽撞，殷柔极度不自在，推开他整理好袖子，“你该走了。”

    管家点头示意苏倂不用太担忧，“苏少爷放心，老爷那有医生配好的止痒药，很快就会好转。”

    苏倂心知大概是余毒的副作用，好在有对策也就稍稍放宽心，嘱咐殷柔道：“别逞强好好擦药，抠破了留疤很丑的。”

    殷柔白了他一眼，“再见。”

    。。。

    尽管心里局促不定，但殷柔表现的还算平静。

    殷乾摘下老花镜，挥挥手示意所有人出去，招呼殷柔坐到身边，“外敷药，不要误食了。”

    殷柔接过小瓷瓶放在掌心，低着头支吾道：“我和苏倂商议想提前婚期，为了筹备方便暂时先搬去他的公寓，可以吗？”

    说道最后，殷柔音量降到人类都快无法接收了。

    殷乾皱起眉，“女子的矜持和礼教，你就是这么学的吗？”

    殷柔轻微摇摇头，“我知道这么做很失礼，也会给殷家带来闲言碎语，可祖父···我只有这一条路可选了，请您谅解。”

    “柔儿，你是长大了，可许多事不是如此激进就能成功的，踏错一步全盘皆输，这道理你懂吗？”

    “我懂，可···”殷柔抿了抿唇，不在闪躲，坚定道：“祖父，从小在您身边看着、学着，我领悟最深的就是坚持和无畏。如今二舅步步紧逼，我若在畏手畏脚才是真的怯懦。”

    殷乾睨着她：“你打算取代我？”

    气氛瞬间凝结了，一时间祖孙二人都沉默了，安静的诡异。

    殷柔率先打破沉默，起身跪到祖父腿边，“请您原谅孙女，可自古就是优胜劣汰。人类没法打破自然规律千万年的永世，就此注定了我们不可避免要去争夺。”

    “真的想好了？”殷乾掌心压在她的肩上，“虽然殷家从来都是有能者掌管，但无论社会如何发展，人的思想如何进步，对女子的偏见还是根深蒂固的存在，你选的这条路注定无比艰辛。”

    “孙女明白，但我绝不退缩。我从不因为自己是女子就想获得什么优待，我会凭自己的能力去争取到本就该属于我的尊重。”

    殷柔字字掷地有声，殷乾却别有深意的看着她。

    他心里有欣慰，更有怜惜，多年的筹谋和坚持终于把孙女逼的退无可退了。

    可为了殷家的未来，这个恶人他得做到底。

    殷乾牵起她的手放在掌心握住，“苏倂是个好孩子，选他有利益的考量，可祖父希望你能真心接受他。未来的路很长，太孤寂会更痛苦的。”

    殷柔还是第一次听到祖父无奈又心痛的语气，眼睛酸的发痛，血丝爬满眼珠。

    但她还是硬生生憋了回去，淡然道：“多谢祖父成全。”

    。。。

    告别祖父，殷柔看了眼手里的药膏，犹豫了下还是放进包里，转身去了地库。

    无意间，殷柔瞥见了角落里的一辆甲壳虫，随即太阳穴不由自主地抽痛了下。

    这辈子不愿再见到的人，昨日还大摇大摆的出现在她面前。

    此刻就连被她遗弃的车也稳稳当当的停在自家车库，殷柔心口像是被巨石压的严严实实，堵得她呼吸不畅。

    沸腾的血液快要不受控的支配她的意识，殷柔死死咬住嘴唇才勉强克制住撞散甲壳虫的冲动。

    为了膈应她，殷嵩靖和苏傲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殷柔仅剩的仁慈算是用尽了。

    手段是否光明正大她不在乎了，那些所谓的道德感她不稀罕了。

    殷柔坐上保时捷，踩下油门的一瞬将所有都抛诸脑后了。

    。。。

    苏倂刚到殷柔办公室所在的楼层，苏傲已经站在电梯外等着了。

    苏倂走出电梯，“柔儿没事，你可以回去了。”

    “我们谈谈。”苏傲说。

    “你跟我一起，不怕殷嵩靖怀疑你？”苏倂戏谑道。

    “你怕？”苏傲挑了下眉。

    苏倂淡笑，转身走在前面，苏傲保持着一步的距离跟着，不时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何怡见到二人起身道：“里面正在杀虫，不方便进入。”

    “无妨，亲眼看着我才安心。”苏倂拉开门走了进去。

    杀虫？

    苏傲一丝刺鼻的气味都未闻到，心下便有了断定，跟着进入立刻关上了门。

    苏倂接过递来的手套带好，嘱咐道：“待着别动。”

    只见屋内三名全套防护服，配备医用装备的人员，正在一点点擦拭各个地方检验，要说殷柔这里有传染病毒苏傲都不意外了。

    昨日殷柔的异常，加之现在欲盖弥彰的排查，苏傲眉头皱起，“她中毒了？”

    苏倂没打算瞒他，如实道：“你昨日碰她后没有异常反应，我猜大概跟物件沾染误食应该没关系。可柔儿昨日到晚都没进食，只能一点点查了。”

    “她喝酒了。”苏傲突口而出。

    苏倂反问：“我没闻出她有酒气，你怎么知道的？”

    “酒味之前很浓，她体温太高，可能挥发的太快。”苏傲向前两步，“当时这里还有酒瓶。”

    “你们检查过地上的酒瓶了吗？”苏倂回头问。

    一名检测员向他们走来，“进屋我们就先排查了地面，没发现任何东西。屋内可能食用的也都已排查过了，没有任何酒精类物品。”

    苏倂和苏傲对视一眼，两人眉间的戾气更重了。

    “好，我知道了，你们继续。”

    苏倂几步坐去殷柔办公椅上，伸手向桌底摸去，找到那个小按钮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