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待恁东风压西风,天下一同!
当听闻苏子春要当场作诗的那一刻,文武百官的目光全都汇聚了过来。
诗坛之中,自从儒家那位诗圣闭关之后,已有数百年没有出过什么脍炙人口的好诗了。
国子监的读书人,大多为了功名利禄在内卷,写诗这种事,除了给自己博取点名声,在仕途上根本没有什么大用。
就算偶尔有一些不得志的读书人写个一两首,也多是难以登上大雅之堂。
至于儒家那边,也是差不多的光景。
淳州虽说名义上是大乾租借于儒家的,但儒家耕耘数千年,早已成了自留地。
儒家读书人为官,一般有两种出路,一是考取功名,有大乾任命为官,二就是留于淳州,依靠儒家自家的关系做官。
因为儒家体系的特殊原因,儒家子弟入仕之后,大多还算安分,所以只好不是职权较高的位置,儒家那边自己给了,大乾这里也不会说什么。
况且,淳州气运归于大乾,便是大乾的一部分,所以这也是中央集权在这个世界没那么重要的原因。
大乾设立三省六部,内阁东西厂,真就只是为了平衡朝廷。
这个天下最后谁说了算,还是看帝座上的那个人,因为大乾人皇,可以驱使气运!
言归正传,天下诗坛,已有数百年死水一潭。
前段时间苏子春那首拼夕夕的诗,算是丢了一颗石子进去,有水花,但是不大。
况且,大家都知道苏子春的斤两,所以那首诗到底是不是苏子春所写,尚还存疑。
可如今苏子春要现场作诗,那就不一样了。
一下子,那位内阁首辅来了些精神,国子监祭酒也认真的看了过来。
就连那位清贵的兵部尚书,也看了过来。
诗词这等东西,对于读书人来说,就像是男人遇到了黑丝,瞧见了总得欣赏一下,多瞧几眼。
况且,若是真有那可流传千古的佳作,那作为第一个瞧见的人,以后出去吹牛多有面儿?
当然,殿中绝大多数人,还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
少数人则是觉得,莫非国师与陛下早已为苏子春准备好了?
只见纸笔取来之后,苏子春顶着苍白的脸色,慢步走上前。
他走得极为缓慢,给人一种似乎正在思考措辞的感觉。
苏子丹心中有些不妙之感,偷偷瞅了眼帝座上的父皇。
只见明成帝脸色古怪的看着这场闹剧,似乎有些无语,这是什么意思?
随后见苏子春七步走到案几前,依旧还在犹豫不决,苏子丹冷哼一声,嗤笑道:“大哥,若是写不出来,莫要逞强...”
可他话还没说完,苏子春便开始笔走龙蛇。
其眉宇轻撇,似有些伤感之意,几笔写完之后,苏子春还回头看了一眼苏子丹,摇头长叹息一声。
苏子丹挑了一下眉,这是什么意思?
他快步走上去,看向苏子春的作品,其余文武官员也是伸长脖子看去,不少后排官员更是站了起来。
苏子丹看到宣纸上的诗,先是一怔,随后凝眉看完之后,眼底深处竟是有一丝惭愧之色一闪而过,但很快恢复正常。
他转头看向苏子春,轻哼一声,脸色难看。
“太子的诗词如何?”明成帝坐在帝座上朗声问道。
“既是诗词,那便由首辅大人与徐爱卿品鉴一番吧。”
董阳明与徐凤仙顿时起身,对着明成帝躬身一礼。
“是,陛下!”
“是,陛下!”
二人走到案几前,看向苏子春的诗作,脸色由平静变作惊讶,随后又有些古怪的看了一眼苏子丹。
“太子殿下这诗...甚好!”董阳明面朝明成帝,回答一句。
徐凤仙也是点头,颇为意外的看向苏子春。
此诗若真是苏子春所作,那这位太子殿下的诗才可就了不得了。
“哦?那不知太子所作之诗为何?”明成帝又问。
而殿中的文武百官也是好奇得不得了,到底什么样的诗作,可以让这位儒家出身的首辅大人都称得上一句甚好?
明成帝看了一眼身旁的赵公公,赵公公立马会意,走下阶梯前去准备念诗。
可赵公公看到诗之后,却是有些为难之色。
“赵公公?”明成帝轻喝一声。
赵公公这才回过神来,“是!”
随后,赵公公手持宣纸,念了起来。
“煮豆持作羹,漉菽以为汁。”
“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
“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赵公公话音落下,大殿之中一时落针可闻。
众人纷纷看向苏子丹,苏子丹一时面色涨红。
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这不是在暗讽二皇子吗?
看出其中隐喻的官员,脸色古怪,没有说话。
而一些直肠子的武官,则是大声叫好。
“好,不愧是首辅大人都称赞的诗作,果然有其韵味!”
“想不到太子殿下还有如此诗才,还当真是深藏不露啊!”
“此诗虽说辞藻并不华丽,但结合情景,流传千古也并非不可能啊!”
武官可并非都是粗鄙武夫,以大乾如今的内卷程度,哪怕是武官也大多饱读诗书,只不过不如文官那般专精罢了。
但武者直来直往这种性格,大多武官还是保留着,所以一时间,不少文官都是看傻子一样的看向那些武官。
当然,这些武官是不是自恃身份在这装糊涂,那就不清楚了。
而那位刑部尚书则是看向了苏子丹,脸色难看。
二皇子,恐怕是唯一一位还在皇子位上,便有机会名流千古之人了。
日后的皇位之争,哪怕苏子丹输了,或许都能因为此诗,被后世牢记,也不知该是开心呢,还是难受呢?
苏子丹本人显然也想到了这点,因此脸色越发的难看。
自己这大哥什么时候学会的这些恶心人的本事?弄得自己里外不是人不说,还要将自己钉在耻辱柱上?
“太子殿下,不知此诗,取名为何?”
这时,那位兵部尚书徐凤仙开口问道。
这位兵部尚书,习武读书样样不落下,对琴棋诗画也是极为感兴趣。
而最值得关注的是,因为对方清贵的性格,所以一直不曾参与党派争斗。
可其本人就是一个党派,兵部大多是武者官员,虽然经常被那些文官鄙视,但谁也不敢小觑了这股力量。
苏子春笑着答道:“七步诗。”
“七步诗?七步?”徐凤仙微微沉吟,突然眼睛一亮。
“七步成诗!妙哉!妙哉!”
徐凤仙抚掌而笑,丝毫不理会东林党那边与二皇子脸色都很难看。
其他官员则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因为刚才苏子春从离座走到案几前,正好是七步!
七步成诗,七步诗,牛批!
不少人在心中惊叹一声。
“尚书大人谬赞了!”苏子春则是淡笑道。
苏子丹见事情越发不可收拾,连忙站出来,“大哥,我要你作诗,是献给父皇的,难道你打算以此诗献给父皇不成?”
此话一出,百官一阵窃窃私语。
是啊,若是以此诗献给明成帝,岂不是暗讽明成帝了?
大部分人都知道,当年明成帝,可并非太子,这皇位,可也是夺来的。
帝座之上,明成帝脸色有些变化。
苏子春却是连忙道:“并非如此,此诗,是我赠与二弟的,至于父皇,我另有诗词相赠。”
众人再惊,居然还有诗?
徐凤仙也是大感意外的看了一眼苏子春,能临时写出一首诗,已算极为不易,居然还有诗词?
董阳明也是惊讶的看着苏子春,莫非,这太子殿下真是个诗才?
而还在角落里坐着的姚守仁,则是看着苏子春,心念急转。
若是太子殿下再作出一首诗,那这诗才之名,可就当之无愧了。
而太子殿下非儒家学子,若是能拉到国子监来......
姚守仁心中盘算着,继续看下去,他已打定主意,若是苏子春再写出一首好诗,那他说什么都要让其加入国子监!
苏子丹见苏子春如此有恃无恐,也是惊了。
难不成自己这废物大哥,还真能继续写?
“大哥,既然要赠与父皇,又值此佳节之际,不如写一首新春之诗如何?”苏子丹眯眼说道。
他怀疑,肯定是国师那边给苏子春做好了准备,所以如今自己直接命题,我就不信国师还能将这些都算进去了。
“最好是能与如今大乾盛世结合,那便再好不过了!”苏子丹冷笑道。
这次我看你怎么编!
百官闻言,皆是皱眉。
这二皇子是否有些过分了?
尤其是结合苏子春刚做的七步诗,大家这一刻,越发的看苏子丹有些不顺眼起来。
苏子春自己也是眉头微皱,有些为难之色。
苏子丹见状,认为苏子春这是写不出来了,再次冷笑道:“大哥不必着急,可以慢慢想,年宴时间还长呢。”
他不知道,苏子春其实是在搜索脑中背过的那些诗罢了。
“命题写诗,还真有些难度。”
苏子春心中想着,沉默不语。
董阳明与徐凤仙皆是看着苏子春,眼中带着些期望。
若是之前苏子春那首咏雪诗时,二人还有些怀疑是否是苏子春所写,可当七步诗一出之后,二人的疑虑顿时打消了大半。
这太子殿下,以往就是在藏拙啊!
可是如今这命题写诗,确实有些难了,尤其是要将新年与大乾结合起来,那就更难了。
便是换他们二人,也写不出来什么诗。
可是,二人又十分期望苏子春能够写出来。
这无关乎太子与皇子的斗争,而是读书人对诗词的喜爱。
苏子春沉吟了许久,这才长叹了一口气。
“怎么?大哥是准备放弃了?”苏子丹一边嘴角上扬,冷笑一声。
苏子春无奈说道:“诗我确实写不出来了。”
此话一出,众人一阵遗憾,苏子丹与东林党则是心中快意不已。
哪怕是国师,也无法算到这种事吧?
可随后苏子春却是道:“不过,词倒是有一首!”
殿中众人又是一怔,有词?
先是一首七步诗,如今又要作词吗?
文官们不禁呼吸急促了起来,这可是命题作词,与刚才的随意作诗不同,这都想出来了?
董阳明与徐凤仙更是眼睛一亮,目光灼灼的看向苏子春。
角落中的姚守仁此刻也是站了起来,随时准备走上前去。
而苏子丹与东林党之人,则是愣住了。
苏子春自信一笑,再次提笔,开始于宣纸上书写。
姚守仁顿时离开了座位,来到苏子春近旁。
不只他,殿中文官几乎都过来了,想直接看看苏子春写的是什么,就连那些武官也都跟着围了过来。
姚守仁更是看着苏子春写一句,他便念一句。
“辞雪迎桃红,春意惊鸿。”
“锦罗炉火蜡酒蒸。”
“何必树犹如此,又是新生。”
“越岭浪千重,志与天衡。”
“怀冰心何惧寒冬。”
“待恁东风压西风,天下一同!”
姚守仁念完之后,顿时脸色一变。
不止他,殿中百官皆是脸色大变。
而武官们则是瞬间呼吸急促了起来,甚至不少武者气势放出,三品四品皆有,竟是使得殿中有些压抑起来。
帝座之上,明成帝站起了身,喃喃一句,“待恁东风压西风,天下一同!”
苏子春看着众人的表现,十分满意。
这首词,其实是前世他从网上看来的,具体作者不太清楚,但挺应景,所以苏子春就写了下来。
如今看来,反响很不错嘛!
可随后,却见董阳明直接朝着明成帝跪了下来,大声喊道:“还请陛下三思!”
他这动作一出,中书省内阁官员纷纷跟着跪下,赵熙为首的门下省官员们,同样跟着跪下了。
“还请陛下三思!”
“还请陛下三思!”
六部官员不少人脸色惶恐,同样跟着跪了下来。
徐凤仙深深的看了一眼苏子春,但眼底深处,更多的却是赞赏。
姚守仁则是直勾勾的看着苏子春,心里已经打定主意,必须将太子殿下拉到国子监!
苏子春则是懵了,不就一首诗吗?什么情况!
可随后,他就反应了过来。
待恁东风压西风,天下一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