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天监门前，苏子春手持木剑，依旧在练习着四个基础剑式。

    天上的雪停了一会儿，但四周依旧积雪覆盖，甚至淹没的脚踝。

    苏子春手中木剑舞动缓慢，可随着其动作，依旧有积雪被卷起或是踢飞，加上其此刻穿着一身白衣，倒是给人一种写意的美感。

    白衣飘飘，少年俊朗，如仙临世！

    苏子春突然理解老师为什么总是穿着一身白衣了，因为是真的帅啊！

    这样想着，心情大好，他舞剑也越发的得心应手起来，美轮美奂。

    可一旁坐在台阶上的江采云，却是说道：“你练剑就练剑，这是干什么呢？以为是唱戏吗？”

    “花里胡哨的！”

    苏子春动作顿时一僵，脸色漆黑。

    “我最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

    江采云一怔，连忙低下头去，小心翼翼的走回钦天监内。

    苏子春冷哼一声，继续练剑。

    不过这一次，他认真的许多，动作也标准用力了许多。

    因为江采云其实说的没错，练武又不是为了表演，这可是杀人技，好看没用，好用才行。

    但这次，轮到潘文阳开口了。

    “太子殿下，你不是你要自己写诗吧？怎么又来练剑了？”

    “过几日，便过年了，年饭上，再给父皇便是，不然就这样随意的弄一首诗过去，你不觉得太随意了吗？”苏子春说道。

    潘文阳点头，觉得有些道理，可是……

    “可太子殿下，您真会写诗？”

    苏子春练剑的动作停了下来，收剑看向潘文阳。

    “看不起我？”

    “不敢不敢！”

    “呵，那要不要比一比？”苏子春一脸居高临下的说道。

    潘文阳身为读书人，尤其是读书的男人，对于这类比试自然难有抵抗力。

    毕竟男人之间，有时候或许只是因为一句“算你厉害”，就会疯狂比拼起来。

    “那好啊，太子殿下，你说怎么比！”潘文阳站起身说道。

    苏子春看着满地白雪，笑着说道：“就以雪为主题，写一首诗如何？”

    “雪？”

    潘文阳一愣，雪有什么好写的？

    “怎么？怕了？”苏子春嘿嘿一笑。

    “谁怕了，比就比！”

    潘文阳还不信，他堂堂一个科举状元，内阁大学士，写诗会比不过一个不学无术的苏子春。

    “红袖，拿纸笔来！”苏子春一声轻喝，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潘文阳也不甘示弱，高高仰起头，做出了一个读书人的经典动作——用鼻孔看人！

    钦天监门口的红袖，见状展颜一笑，很快就备好了两副纸笔过来。

    潘文阳拿着笔，一时沉吟了起来。

    苏子春则是看着潘文阳，笑着说道：“既然要比试，不如加点添头如何？”

    潘文阳一愣，心中顿时有了些不好的预感，不过身为科举状元的骄傲，不允许他退却，因此他支支吾吾的说道：“殿下您说，要加什么。”

    “这样，输了的人，要答应赢的人一件事，如何？”苏子春说着，然后又补充了一句，“放心，绝不会让你做什么为难的事情。”

    潘文阳一愣，苏子春如果要让自己做什么事，直说的话自己多半也无法拒绝，何必搞这一招呢？难道有什么阴谋？

    不对，怎么自己都开始想着输了？

    “那就依太子殿下所言！”潘文阳颔首道。

    苏子春嘿嘿一笑，便直接在自己纸上写了起来。

    毛笔字，他还是会写一些的，只不过写得比较中规中矩而已。

    只见苏子春下笔之后，竟是没有丝毫停顿，看的潘文阳心中一紧。

    这是真有货？

    潘文阳顿时有些着急了起来，开始较劲脑子的想。

    可等苏子春那边写完了，潘文阳还没有下笔。

    苏子春放下笔，笑着说道：“怎么？内阁大学士还没想好？”

    “别急，我...很快就想出来了。”潘文阳支支吾吾的说道。

    苏子春也不在意，“慢慢想，我先练一会儿剑。”

    说着，苏子春提着木剑便走开了。

    红袖过来帮忙收拾，可等看到纸上苏子春写的诗，她却是愣在了原地，双目之中异彩连连。

    潘文阳顿时好奇不已，但又不好意思去看，只得坐在地上抓耳捞腮。

    等了许久之后，潘文阳终于眼睛一亮，开始落笔。

    一旁结束了练剑，正在喝水的苏子春见状，便走了过来。

    只见潘文阳的纸上写着：

    天上落雪地上白，寒风凌冽出行难。

    雪花落地不见消，冻得牙齿敲铛铛。

    苏子春顿时一口水喷了出来，喷了潘文阳一脸。

    “这，好诗，好诗啊！”

    潘文阳面无表情的抹了一把脸，垂眸看着苏子春，任谁都看得出苏子春是在取笑他。

    一旁的红袖，看着潘文阳的诗也是忍不住掩嘴轻笑。

    事实上，如果不是先看了太子殿下的诗，红袖也不至于笑，毕竟潘文阳确实是临时创作出来的，已经很不错了。

    可有了对比，真就是有了差距。

    潘文阳冷哼一声，他还就不信了，苏子春能写的比他好？

    虽然这首诗，他自己也觉得一般，但还算押韵不是？

    所以潘文阳连忙走到苏子春的桌前，拿起宣纸看向苏子春的诗句。

    可这一看，他却直接坐在了地上。

    “白雪纷纷何所似？未若柳絮因风起。不知庭霰今朝落，疑是林花昨夜开。”

    潘文阳喃喃读着苏子春的诗，满脸的不敢置信。

    这是太子殿下写的？

    那个不学无术的苏子春也能写出这种诗？

    苏子春含笑看着潘文阳，“内阁大学士？怎么样？是谁赢了？”

    潘文阳撇了撇嘴，没有说话，可他明白，自己已经输了。

    而正巧这时，江采云也走了过来。

    她早就听到苏子春要和潘文阳比写诗了，如今见二人都已写完，自然要过来看看。

    江采云来到潘文阳的身后，看着潘文阳手上的诗，顿时赞叹一声。

    “不愧是潘大学士啊，这诗句写得就是有意境！”

    虽然她是个武者，但还是读过几年书的，一首诗有多好，她品鉴不出来，但眼力见儿多少还是有一点的。

    不过显然，她是将潘文阳手里的诗，当成潘文阳写的了。

    而潘文阳听后，则是脸色有些不自然起来。

    江采云还没结束，又来到了苏子春身边，看向苏子春身旁桌上的诗。

    结果一看，江采云直接笑喷了。

    “你这也叫诗？哈哈哈！笑死我了，两首诗根本是天差地别好吗？”

    苏子春也是笑着点点头，“是啊，我也这么觉得。”

    江采云惊讶的说道：“哟，你还有点自知之明嘛。”

    一旁的潘文阳脸上直接挂不住了，将苏子春的诗放下，挥袖离去。

    江采云见状一愣，这什么情况？

    苏子春则是笑着喊道：“潘大学士，你还要答应我一件事呢！”

    潘文阳脚步一顿，脸色阴沉的看了江采云一眼，然后对苏子春说道：“太子殿下，想要我做什么？”

    苏子春道：“很简单，将今日你与我斗诗之事，宣传一下就是了。”

    “对了，最好写封信，送到儒家文庙那边去。”

    潘文阳一愣，眼眶顿时红了起来。

    这是要让他丢人丢到学校去吗？

    “怎么了？潘大学士想要反悔？”苏子春眯眼笑着，右手大拇指在木剑剑柄上摩擦了起来。

    潘文阳顿时心中一抖，想起了被苏子春当街揍的事，连忙说道：“那怎么可能？大丈夫一诺千金，在下定会帮太子殿下宣传此事。”

    苏子春笑着点了点头，“那潘大学士的信写好之后，记得给我看看。”

    潘文阳顿时牙齿都差点咬碎了，“可以！”

    苏子春嘿嘿一笑，在红袖的鼻子上轻轻刮了一下，“红袖，收起来吧，这首诗送给你了。”

    红袖顿时脸色一红，低下头去。

    “是。”

    而在收拾的时候，红袖则是看着苏子春写的，眼中异彩连连。

    直到此时，江采云才反应过来。

    “所以刚才潘文阳手里的诗，是苏子春写的？”

    ……

    钦天监楼顶，国师看着楼下的一幕，则是嘴角轻轻上扬。

    随后只见他屈指一弹，一道流光便从手上飞出，向着宫中激射而去。

    正在锦衣卫处理事务的薛柳，顿时有所感应，伸手一摄，从虚空中抓取了一抹流光，读取其中信息。

    他的脸色神色先是错愕，然后是疑惑，最后是惊讶。

    “子春居然还会作诗了！”

    随后，薛柳又读取到了国师的命令，顿时反应了过来。

    “来人！”

    他轻喝一声，立马就有锦衣卫推门进来。

    “大人！”

    “今日，内阁大学士潘文阳，与太子殿下于钦天监门口斗诗，你去将此事宣传一下。”薛柳开口说道。

    那锦衣卫一愣，太子殿下与内阁大学士斗诗？

    “知道了，大人！”

    他点了点头，便准备离去。

    薛柳却是连忙叫道：“我还没告诉你结果呢。”

    那位锦衣卫笑了笑，“大人，这结果不是很明显的吗？”

    薛柳眼皮一跳，自己那侄儿到底是有多差？

    “结果是，太子殿下赢了，这是二人写的诗。”薛柳一挥手，两张纸便飞到了那锦衣卫面前。

    那锦衣卫看了一眼，然后愣住了。

    “大人，您没开玩笑？”

    薛柳含笑点头，“没有，这是国师亲眼所见的，而且很快，那位内阁大学士也会亲自说起此事。”

    锦衣卫顿时心念直转，难不成这是那位陛下与国师，为了扭转太子殿下的风评弄的？

    算了，自己听命就是，去宣传吧。

    就是可怜的那位大学士，听说内心蛮脆弱的，之前来了锦衣卫大牢，都没怎么用刑，就把自己从小到大的事都说了一遍。

    锦衣卫接过纸张，退后离去。

    薛柳则是捏了捏眉心，“子春这风评，想要扭转，不容易啊！”

    有了锦衣卫的暗中宣传，很快，整个京城都知道了此事。

    茶馆，客栈，戏楼，甚至连妓院都在闲谈此事。

    “你们听说了吗？咱们那位太子殿下，和内阁大学士在钦天监门口斗诗呢！”

    “啊？太子殿下？那肯定是内阁大学士赢了吧？毕竟这名头，一听就是读书人。”

    “不是，据说是太子殿下赢了！”

    “什么？你没开玩笑吧？就咱们那位太子殿下？”

    “我也不知道，都是听说的，但据说是国师亲眼所见。”

    “我不信，咱们那位太子殿下，什么德行大家又不是不知道？他还会写诗？”

    戏楼妓院之中，最多的便是那风雅人士，所以同样有不少谈论此事之人。

    “白雪纷纷何所似？未若柳絮因风起。不知庭霰今朝落，疑是林花昨夜开。这确实是一首好诗啊，不过咱们那位太子殿下，能写出这样的诗？”

    “我倒觉得，前面那首诗，更像是太子殿下写的。”

    “你是说那首，雪花落地不见消，冻得牙齿敲铛铛？别说，还挺接地气的，哈哈哈！”

    “你们高看太子殿下了吧？我觉得，这首诗他都写不出来。”

    “就是，谁不知道，咱们那位太子殿下，除了好色其他什么都不会，要不是生的早，能轮得到他做太子？”

    “……”

    锦衣卫暗中宣传，可谁都不信苏子春能写出那样的诗，毕竟他在所有人心中的人设就是那样，不是一首诗就能改变的。

    可当潘文阳亲自出来说明之后，大家都蒙了，但依旧有人不愿意相信。

    “太子殿下，居然真的写出了那样的诗？”

    “潘大学士，不会是被收买了吧？”

    “可怜我们的内阁大学士，居然在此事上低头了！”

    好在，锦衣卫控制舆论，也很有一手，京城之中，很快就都是对苏子春的惊讶与赞美的声音。

    尤其是当那位首辅大人与国子监祭酒，都说太子殿下这首诗可流传千古的时候，舆论更是直接爆发到了极点。

    董阳明，贞崇三十年的科举状元，两朝元老，在朝为官五十载，为当朝首辅。

    已是花甲之年的他，却是如同一个三十多岁的青年男子，一身儒雅气息，中气十足。

    因为他也是如今大乾唯一的一位三品儒家修士，虽说气运加身者不可长生，但容貌可不会随着时间变化。

    像他们这种既是朝廷之人，又是修士者，其实大多是气数将近的那段时间，才会快速衰老，直至作古。

    董阳明的面前，同样坐着一位青年男子。

    对方正是国子监祭酒，姚守仁！

    虽说姚守仁并非儒家出身，但修行派系却是儒家派系，所以已是古稀之年的他，因是五品修士，同样不见衰老。

    此刻，二人身前的桌上，则是摆着一首诗，正是苏子春的那首咏雪诗。

    “看来，咱们那位太子殿下，一直都在藏拙啊。”董阳明轻叹一声。

    姚守仁却是笑道：“听说，那潘文阳，还书信一封，将此事传回了儒家文庙那边？”

    “哼！亏他还是个科举状元，丢人！”董阳明冷哼道。

    姚守仁却是笑得越发开心起来。

    大乾读书人，尤其是国子监出身的，其实暗中都在与儒家那边较劲，只不过经常都是输多赢少。

    如今，苏子春赢了潘文阳，可是为他们搬回了一局。

    虽然苏子春不是国子监教出来的，但也不是儒家那边教出来的，所以姚守仁还是很开心的。

    “你就乐吧，太子殿下如今看来是不准备再藏着了，日后朝中，怕是要掀起不少风浪了。”董阳明无语的说道。

    姚守仁却是喝了一口茶，老神在在，“与我国子监无关，那是你们朝堂的事。”

    董阳明头疼的捏着眉心，如今朝中虽说有不少人在观望，但其实大多数人都在支持二皇子。

    可太子殿下现在要开始展现自己了，其他观望的人会如何做？

    要知道，那位陛下宠溺太子，这是谁都看得出来的事。

    “风雨欲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