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五章 大明最尊贵的女子
汤鹊清带着满心欢喜和期待,出了东宫,往前头赶去。
留在东宫的宫中各司局管事们,不敢逗留,各自记着近来要做的事情,自行离去。
太孙妃是个仁厚的,可从来都不缺手段。
便说上一回宫里头设宴,太孙妃提前打过招呼,却有人还是想着中饱私囊。事后,太孙妃也没有说什么,只是一句打杀了,那晚玄武门外便多了一滩血肉烂泥。
此次之后,没人再敢对这位平日总是亲厚待人,可一旦有事必是雷霆手段的太孙妃有半分的虚伪应对,皆是认真用心办事。
宫里头扣一两存一两发一两的事情,是一项由来已久的惯例。
既然今日太孙妃点明了这一点,就说明她是知晓这桩事情缘由的,若是再有人这一遭还是依照惯例如此行事,恐怕玄武门外又得要多一滩血肉烂泥了。
少数一些聪明人,则是隐隐揣测着,自太孙妃接管宫廷诸事,从来没有主动提什么规矩,恐怕就是在等着一个个的跳出来,好让她借此一个个的立威,树立威信。
而汤鹊清也确实是如此做的。
在去往乾清宫的路上,汤鹊清步履轻盈。
孙狗儿跟在其后,不时提醒着太孙妃脚下小心。
这位可是宫中最尊贵的女子了,谁也不敢怠慢了。
就算是后宫那边的娘娘们,虽说是长辈,可平日里也还是带着些客气,唯恐往后漫长的日子里,会惹恼了太孙妃,而过的不安生。
“孙大伴,等到了年关前,我这里还有些东西是太孙当初交代的,值不上多少钱,但胜在都是从交趾道那边送回来的新鲜事物,到时候孙大伴也好带回家,给家中子侄们瞧个新奇。”
孙狗儿躬着身,脸上带着笑容:“老奴便多谢太孙、太孙妃了,贵人们都是金贵着的,还能记着奴婢们。”
汤鹊清走动轻柔大方,脸上带着雍容:“什么贵人不贵人的,若不是孙大伴你们捧着护着,又哪来的金贵。”
孙狗儿颔首点头,脸上的笑容更盛:“前番陛下又提点过奴婢,要是宫里头有人有所嫌隙,太孙妃不好出面出声,便只管叫人告诉奴婢一下,奴婢自是叫这宫里头生不出半点嫌隙来。”
“这宫里宫外,还是要和和气气才是好。”汤鹊清说话永远都是慢条斯理,让人只觉得仁厚:“若非为了皇室的体面和体统,还是宽仁一些的好。”
孙狗儿笑着点点头,却不说话。
但太孙妃的意思,他却是听懂了的。
皇室的体面和体统不能坏了,所以宫里头对待下面人便只能少些宽仁,而要多些规矩和法度。
孙狗儿想了想,低声说道:“太孙这次是送了好消息回来的。奴婢听不懂军国朝政,只听说大抵再有半年,太孙就有可能回来了。”
大抵、或许、应该。
没有一个是确定词,肯定句。
汤鹊清的脸上却还是露出笑容:“只要殿下能平平安安的,什么时候回来都无所谓。”
“太孙妃所言极是。”孙狗儿附和着。
汤鹊清面带笑容。
这几年在应天城,她学到的最大的道理和规矩只有一条,不论发生天大的事情,你的脸上都得保持着一如既往的表情。
等汤鹊清到了乾清宫,刚到殿门外就听到里头正在热议着,似乎还有些争论。
孙狗儿先进了殿内,没多久便出来恭请太孙妃入内。
等汤鹊清走进乾清宫正殿之内,便见现场除了皇帝和太子在,还另有内阁的几位学士也在。
看着太孙妃汤鹊清到了,原本还脸色有些阴沉的朱元璋,那张脸上顿时露出灿烂的笑容。
“是汤丫头来了啊。”
汤鹊清捏手福身:“臣妾参见陛下,参见太子。”
太子爷朱标点了点头,看着这位儿媳妇,脸上总是少不了那看重和信赖的神色。
朱元璋看了眼在场的内阁大学士们,然后笑着脸对汤鹊清说道:“孩子都在里头偏殿,你先去看看吧,等俺和太子他们商议好了事情,便一家人坐下来吃个饭说事。”
今日被叫进到了乾清宫的,只有内阁学士们。
在场的任亨泰、解缙、徐允恭、翟善四人默默收回原先在朝政之上的争执,而是对汤鹊清这位太孙妃投以各自认为礼貌且温和的笑容。
毕竟对于现如今的大明朝来说,能有个秉性纯良、品行端正的尊贵女人当家,实在是太难得了。
皇帝陛下多年不曾再立皇后,对孝慈皇后可谓是情深笃厚,明眼人都看得出皇帝是绝不会再立皇后的。
至于说太子殿下,虽然没人敢于打听。但是私下里,宫里宫外的人总是会上心此事。
只是大伙隐隐都有些猜测。
大明朝的这位太子爷,很有可能将会终身再不册立正妃。
这也就说明了,大明未来数十年里,那至尊的皇后之位,都将是空悬着的。
汤鹊清这位太孙妃,出身将门,性子纯良,温文尔雅,雍容华贵,处事得体,对内对外样样平衡得当。
有言道家和万事兴,大明朝未来几十年有太孙妃执掌宫廷,为天下妇孺之表率,对于内阁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人选了。
等汤鹊清进了偏殿,就见到两名内宫嬷嬷已经是抱着太孙府的两个小小人儿走到了自己跟前。
两人如今都没有封号,那是要等到十岁之后的事情。
嬷嬷上前,笑着道:“世子今日吃的足,脚上愈发的有力气了,踹得奴婢都要站不稳了。”
汤鹊清看了眼被嬷嬷抱在怀里的亲儿子,只是看了眼,便再无动作。
她反倒是满脸的笑容和疼爱,将另一位嬷嬷怀里的朱茯苓抱到了自己怀里。
“茯苓茯苓,可要快点长大哦,阿母和你阿娘就可以带着你一起梳妆打扮,让你做应天城最好看的小女娘。”
将小小的朱茯苓抱在怀里,汤鹊清就坐在一旁铺着软垫的地上,与怀里的女儿玩闹了起来。
乾清宫被老爷子改进了许多次。
譬如当下,半个偏殿都铺着软垫,即便是这个时候,周围的墙体也开始向着屋子里散发出热量,时刻保持着偏殿内的温度。
这也让两个小小人儿,能够随时随地的在地上随意的爬动着。
汤鹊清将朱茯苓抱在怀里,不时的搬弄着女儿今日穿的衣裳,亦或是对嬷嬷扎的辫子发表自己的见解。
母女两玩的不亦乐乎,朱文圣已经被默默放了下来,摇摇晃晃了许久才不太稳的抬起头,看清了母亲和妹妹的位置。
朱文圣肥嘟嘟的脸上露出笑容,那双原本圆溜溜的眼睛也立马眯了起来,发出咯咯的笑声、
他两只手撑在地上仰着头,两只小脚用力的蹬着。
三下里倒是有两下是会蹬空。
但还是让朱文圣慢慢的爬到了母亲和妹妹跟前。
“啊!”
仰着头的朱文圣,冲着母亲汤鹊清啊了一声,希望能得到母亲的关注。
只是此刻的汤鹊清正沉浸在带闺女的喜悦之中。
朱文圣叭叭了两下嘴巴,眼睛有些疑惑,或许是觉得自己的叫喊声小了。
“啊……”
“啊啊!”
朱文圣脑袋都快要撑不住了,却还是又叫了几声,最后终于是支撑不住,整个人张着嘴趴在地上。
汤鹊清这时候也终于是发现了儿子不知什么时候跑过来了,眉头一皱。
伸出手,便刚好按在了朱文圣刚刚再次抬起的脑袋上。
汤鹊清手掌一转,朱文圣就整个人躺在了地上。
躺着变了个模样的母亲,朱文圣的脸上有些焦急,开始啊啊啊的叫了起来。
“啪!”
这时候被汤鹊清放下的朱茯苓,则是一个咕噜就跑到了哥哥头顶上,啪叽一巴掌就砸在了朱文圣的脑门上。
朱文圣被拍的整个人一个抽抽,两只眼睛盯着妹妹,满是疑惑。
大概是反应过来。
自己终究是个不受欢迎的人。
朱文圣叭叭着嘴巴,蛄蛹着自己的屁股,挪到了一旁,坐起身低着头玩起自己的两只脚丫子。
偏殿里,是皇家亲情,母子情深。
外头的正殿里,气氛却是显得有些凝重。
皇帝沉默不语,保持着近来最喜欢做的事情。
朝堂之事,先有内阁商议,才由太子决断,最后自己居中拍板子。
今日争论的焦点,其实算不上什么事情,但朝廷的每一项变化,都会引来无数的人和事的变动,现在的内阁又是个很负责任的组合,所以争论时常难免。
朱标坐在一侧,望着双方阐明了自己的论点,微微皱着眉头。
任亨泰和翟善亦是皱着眉头,两人都不希望今天的议题生效,亦或是能够再晚一些施行。
而解缙和徐允恭却是持赞成态度。
既然现在洪武新政都推行快一年了,帝国就没有什么新的变化,是能比推行新政更难的了。
朱标拍了拍扶手,轻声道:“国朝考公之法,本是应运而生,解朝堂取材之限,防一家独大。
今岁初定春闱后,召天下英才考公取仕。
而今太孙奏报,提请山西道行冬日考公,以应地方选官任用之便。
优劣皆有,只是其中考量,还需以国朝社稷为先。孤以为,内阁还是再议一议,定一个妥当的法子为好。”
没有高仰止在内阁,很多事情只能是解缙出面直接表明态度。
如今亦如这段时日。
解缙抢先站出,开口道:“地方行冬日考公之法,固有优,亦有劣,朝廷却不能因寝废食。
地方招考,或更易舞弊,坏地方清廉。此处,朝廷当可限定,选官不可任用于原府,需从别府为官,三年调出本道。
官职限于布政使司司狱以下,按察使司照磨以下,府衙知事官以下,州城之吏目,府衙之主簿以下。
如此,则可因地制宜,不致地方官府衙门,时常空有官缺,而无人填补做事。”
新晋内阁大学士,吏部尚书翟善,则是皱眉开口:“陛下,此举断然不可。若此法一开,虽官职不高,但时日久矣,地方必然盘根错节,与国家现今新政相冲。
臣居吏部,目睹种种,审议为感。臣有言,可补地方急缺选官任用。
山西道现今官缺成因,来突发之事,不可以天下诸道一概而论。
臣以为,当于每岁开春,朝廷取天下之才,为应天朝堂之用。每岁冬日,分道而考,避本道考生而取用。
待次年开春,取中各道考生,再行启程分赴各地。如此,天下选官之用,皆掌于朝廷之手,陛下圣裁而定,可稳天下社稷。”
解缙心中默默一叹。
若不是这个冬日考公取仕的事情,是皇太孙提出来的,他是断然不可能在这里表明支持。
任亨泰和翟善在这桩事情上的意见,是正确无误的。
解缙很清楚,随着翟善如此一番言论,这件事情已经不用再多说了。
上方的朱元璋笑了笑,点头道:“翟卿久居吏部,深知天下吏治,所言持重,为谋国论。太孙亲临山西,亦有其因,却疏于天下之社稷,下旨驳回。今次,以北巡行在官员暂居山西道各司官府衙门,待朝廷今岁选用才能,明岁开春赴任即可。”
“臣等遵旨。”
皇帝的圣裁,是不包括反对项的。
任亨泰、解缙四人齐声应是。
朱元璋这时则是挑眉道:“那个高春风提奏,燕王私领兵马南下,出藩国,入晋东。虽有朕之旨意,却是事在前,旨意在后,燕藩有错,功过不可相抵,要朕依律惩处老四。这桩事情,内阁如何看?”
当朱元璋说完话,看向任亨泰四人的时候。
四人默契的保持着安静。
因为这个时候,会有人替他们说话的。
果然。
下一刻,一旁的太子爷朱标就站起了身。
朱标拱手弯腰:“父皇,儿臣以为老四就算有错,也是小错。凡事追寻缘由,老四此番私自领兵南下入晋东一带,是为护卫大明太孙。
依次出发而论,儿臣以为朝廷还是应当从轻议论,或降旨申斥,或命其持笔悔过而回呈圣前。”
朱元璋当即冷哼一声。
他眯着眼,瞧着眼前的太子爷。
“要是哪天老四又或者其他人,带着兵马跑到你这应天城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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