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传来急促的呼吸声，随即：

    “阿海！”

    陈江海心底燃起一丝希望：

    “……阿浩？”

    一瞬间所有人都紧绷起来，目光都集中在陈江海手中的手机上。

    “……”

    对面不再说话，又归于沉寂。

    陈江海抑制不住心中的担忧，已经把手机紧贴脸颊，嘴唇微颤，但仍然焦急地等待回话。

    “砰！”

    是一声枪响！

    这一声枪响几乎拉断陈江海脑子里的那根弦，他主动避开靳尚北的目光，终于问道：

    “到底怎么了，你在哪？”

    靳尚北见状，没说什么，一同等待着对面所谓“陈浩”的答话。

    “我记得李队说过……”

    祁文禧低声对身侧的闻袈行低声说道，紧接着闻袈行轻轻摇一下头，示意他安静。

    “李队派我去走访了啊！”陈浩奇怪道，“我给你发消息了，为啥不回？半天你才接电话！”

    陈江海看着满屏令人毛骨悚然的开门，又道：

    “回来了吗？”

    “对呀，开个门，忘带钥匙了。”

    “好，”陈江海稳声答道，“我去开，你等一下。”

    随即他干脆地挂掉电话，转向靳尚北，平静道：

    “他根本不是陈浩。”

    “我们都知道钥匙在门口台阶的花盆下放着，也都知道真正的钥匙，是虹膜识别。”

    陈江海面无表情地拉开枪栓，瞄准阳台下若隐若现的人影。

    砰！

    白色软烂的血肉迸溅开来，正中央是一部汝海异控局配给的手机。

    “那陈浩……”

    闻袈行早有预料似的，捂住了祁文禧的嘴。

    陈江海站在阳台良久，最终转过身来：

    “我得去找他。”

    “我们等李队他们回来，现在还联系不上他们，李队一回来，我们就一起去找。”

    靳尚北坚定地看向陈江海，又补充道：

    “陈浩一直都在庙那边，你忘了吗？也许现在陈浩在李队身边，只是出了什么事手机被水鬼偷了呢，更何况，只要他跟着李队，就不会出事的。”

    可那为什么陈浩的手机还会出现在这里……

    这次祁文禧很识趣没张嘴，也许是因为闻袈行一直狠狠压着他肩膀。

    “……好，”陈江海没有去看他们，显得有些失魂落魄，“我只是太担心他了，有点担心过头了。抱歉。

    陈江海顿了顿，道：

    “我能把他的手机拿回来吗。”

    靳尚北点点头：

    “我们一起去。”

    那一寸寸细腻嫩滑的肌肤在他眼皮、鼻尖、嘴唇与脖颈上不断略过，像一只蛇吐的芯子。

    当那双手第二十三次抚过谭决川的眼皮时，他终于睁开眼——

    看见自己被一片蔓延的血水所包围，眼前是一柄巨大的钢叉，以及钢叉上正在飘散的鲜血。

    谭决川一惊，随即被一股不可抗力往上带去，他感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越来越轻，紧接着——

    哗——

    “咳、咳！”

    被捞起来的谭决川只觉天旋地转，随即砰地摔在甲板上，他猛烈地咳嗽，几乎要把肺都咳出来。用力抹了把脸，再次睁开眼，发现是陈宾正要按压他的胸肺，他连忙阻止道：

    “宾哥，刚刚我在下面看见——”

    话音未落，就听一旁有人激动叫喊：

    “赐福了！

    赐福了！”

    谭决川顿时一惊，扭头看向身后那群人，他们围着什么东西绕成密不透风的一圈。这个角度他只能看见半跪在地上，一脸惊喜之色，口中不住喃喃说着什么的陈渊。还有他们脚下渗流出的血水。

    他们还是把鲛人捕上来了！

    谭决川正要起身去看，却被陈宾一把按住：

    “别去。”

    ……反应不对。

    谭决川抬头问道：

    “为什么？”

    这和前几天陈宾对鲛人的狂热表现根本对不上。

    “小孩子不要乱看，”陈宾不容分说直接抱起谭决川，头也不回地向船舱走去，“吓坏了吧，哥带你换衣服去。”

    “大人的事，”陈宾安抚似的补充道，“小孩子别插手。”

    谭决川抬起头来，看向黑沉沉的天，一轮圆月高高悬着，像一只孤伶伶的眼球，冷漠地看着这被欲望驱使的一切。

    不对，不对……

    逐渐混乱的思绪像一只只茧，几乎要把他整个人包裹起来，不留一丝呼吸的空间。

    陈宾带回来的那个没有下肢的女人呢？！

    根本说不通！

    茫茫大海上哪儿来的女人！

    难道是那尊蛟娘像？

    谭决川又低头看向海里，急忙寻找蛟娘像的踪迹。

    他连忙挣脱怀抱，不顾陈宾劝阻，径直向拜房跑去——

    没有，什么都没有。

    刚刚甲板上也没有看见那尊蛟娘像。

    “在找蛟娘像么？”

    落针可闻的拜房内和甲板上喧闹的人声对比鲜明，陈宾就站在房门处，像分割两界的一条线。

    陈宾已然跟了上来，道：

    “蛟娘像，和你一起被扔进海里去保佑你了。”

    谭决川张了张嘴，本想问些什么，陈宾却先说道，“既然有精神了，去看看鲛人也无妨，”随后他又犹豫一下，“只是小孩子阳气弱，只得远远地看上一眼。”

    “愣着干什么，走吧，我抱你去。”

    旋即谭决川刚反应过来似的，飞扑到陈宾身上，惊喜道：

    “谢谢宾哥！”

    甲板上的人群其乐融融，大家脸上都挂着笑，少见地没在干活儿，而是还是聚在一堆谈天说笑。

    陈高涛注意到了抱着陈海平的陈宾，挥手笑道：

    “阿宾仔！这边！”

    “哟，海平仔也想看看么！你阿爹同不同意！”

    人群激起一阵哄笑声，全然不在意各自身上的血迹。

    “涛叔，”陈宾笑了，“也来让海平仔开开眼！”

    陈宾把谭决川放在地上，陈高涛等人向后散了散，自始，谭决川才得以看见传说中的鲛人的全貌——

    那是一个只有半截身子的长头发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