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明月不见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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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何休戈这次学聪明了,竟阴险地笑了笑,说:

    “我为什么要告诉天下人是我杀了你?大梁使臣严默,在游历山水时误入险境被困山中,失踪数日,被发现时已经被饿狼啃得只剩骨头了,何某倍感痛惜呢!”

    严默闻言,不仅毫无惧色,反而故作神秘道:

    “我说何大人,你这山庄周围早已被我大梁的暗卫包围,两刻钟后我若再不出去,你这山庄便要被大火吞噬,凡是想往外逃的,都要被乱箭射死,不知何将军可喜欢这份意外的大礼?”

    严默看到何休戈的眼神有了些许的变化,但很快何休戈又笑道:

    “怎么?想把小邹大人一并烧死?”

    “我们无所谓啊!救不出小邹大人,你们二王子也得死,但我朝死的只是一个细作,可你朝死的却是一个皇子,这么丢脸的事,若是传到辽国,传到回纥,传到吐蕃,我看你大理皇帝的老脸往哪搁?”

    “你……我凭什么相信外面有你的暗卫!”

    “你可以不信啊!不过,我一个文弱书生敢如此大摇大摆地随意进出你这山庄,我要真告诉你外面没有暗卫,你敢信吗?”

    这下何休戈彻底慌了神了,他没想到,年纪轻轻的严默手段如此厉害,连一旁的邹冰岩都忍不住暗暗佩服,这小严大人果真是敢说敢做,也难怪之前会因在朝堂上仗义直言而得罪人,他这性子对付那些朝中元老有点欠缺,但对付生性多疑的何休戈,简直如同对症下药。

    见何休戈不敢再妄言,严默则甩了甩衣袖,双手倒背在身后,正色道:

    “你听好,三日后咱们在南城门交换人质,在这三日之内,你不得再将邹大人转移至别处,更不得再对邹大人动刑,若有一点做不到,三日后,南城门上就会挂起你家二王子的人头!”

    何休戈咬了咬牙,道:

    “这些,我自会向陛下禀报,严大人若无他事,还请自便。”

    严默却挥手道:

    “不急,麻烦何将军你回避一下,让我和小邹大人说点私房话!”

    说完,严默还冲邹冰岩挤了挤眼,想逗他笑一笑,可邹冰岩比邹冰玉还冷若冰霜,不仅没笑,还用关爱傻子的眼神回应着严默,弄得严默自讨没趣。何休戈见状,有些气急:

    “你们两个大老爷们有什么好聊的!”

    “有,还真有!谁还没几个好兄弟!”

    其实严默和邹冰岩几乎没怎么见过面,谈不上叙旧,但他必须要争取到和邹冰岩单独相处的机会,好不容易才见上这一面,为防止后面的营救过程真的有意外,必须要提前把邹冰岩知道的事都问出来。

    何休戈实在是不想再和严默纠缠下去,反正交换已成定局,他也不想再挣扎,于是大步朝门外走去,砰的一声将门关住。

    严默见状,一改方才不正经的模样,小心翼翼搀扶着邹冰岩坐下,而后半蹲在他身侧,细问道:

    “你怎么会在这?这是谁住的地方?”

    “这是何休戈给君姝建造的山庄,这彩云小筑,就是君姝生前的房间。君姝死后,何休戈便将我长期囚禁于此,每天都会有人来打扫彩云小筑,这里的一应物品都和君姝活着时一样。何休戈每次过来,都会在这里住上几天再走,每天都来变着花样地欺辱我一番,然后再坐下来和我一起吃饭,每次摆的都是三副碗筷,好像君姝随时会推门进来一样……”

    严默听着邹冰岩的话,无端地又想起了邹岱青期盼的眼神,悲叹道:

    “抛开家国利益不谈,你们谁都没有错,何休戈也只是一个普通的父亲而已,就像令尊,无论世人道他多么无情,他心里始终都牵挂着你。”

    “家父……”

    显然,在严默这里听到自己的父亲,邹冰岩有些意外。

    “他心里一直都记挂着你,他不让你们兄妹相见,是怕你们感情太深,日后成为彼此的牵制。”

    听到严默这样说,邹冰岩似乎也没感到意外,仍是平静道: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我从来没有责怪过他。我姑姑的死,你应该听说过,姑姑的名讳是整个邹家的禁忌,没有人会提起,也没有人敢提起,被父亲听到了,是要挨板子的。”

    原来,看似冷漠的邹冰岩一直都明白父亲的用心良苦,就像看似无情的邹岱青一直默默牵挂着远在他国的儿子一样,这便是骨肉至亲,彼此心照不宣,所有情怀却早已了然于胸。

    严默闻言,心头一阵感慨,斟酌了片刻,遂压低声音附在邹冰岩耳畔道:

    “你放心,他们找不到邹女傅的。邹女傅正带人押着大理二王子藏身于城外万窟山的溶洞中,大理人一直在城内没命地搜索,他们绝对想不到,二王子,根本不在城内,邹女傅也不在城内。”

    严默之所以悄声将大理二王子的下落告诉邹冰岩,是为了履行他作为使团正使的职责:试探邹冰岩是否叛变,这是邹岱青所托,也是皇帝密令。

    法不容情,虽然他很同情邹冰岩,但职责所在,为了大梁的利益,他必须如此。

    邹冰岩听了这话却出人意料道:

    “这些都无关紧要,严大人,你帮我把消息带出去,我朝重臣中有内鬼!”

    “啊?”

    严默不禁感叹邹冰玉和邹冰岩不愧是亲兄妹,一个“他生死与我无关”,一个“这些都无关紧要”,这么不把彼此当回事吗?

    但是他很快就意识到邹冰岩所言的严重性,遂问道:

    “邹大人所言何意?”

    邹冰岩轻声道:

    “在韩将军上一次出征前,何君姝曾无意中告诉我,她父亲何休戈非要连夜修改行军战略,说是得到了大梁将领韩进忠的行军布阵图,他要改变战术杀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当时我正准备把消息传递给韩将军,让他不要再按原计划作战,以免被何休戈牵制,可消息还没来得及送走,我就被何休戈抓了,何休戈说,是我的线人出卖了我。”

    严默想了想,说:

    “行军布阵图刚被泄露出去,你就被线人出卖,这两件事发生的也太巧合了。”

    邹冰岩毫不犹豫地点头,接着说:

    “没错,对方像是算准了时间一样,让我即使知道了行军布阵图已泄露,也无法把消息送出去,如此,韩将军才会必败无疑,两件事做的滴水不漏,这绝对是同一个人策划的。”

    邹冰岩的声音极轻,传入严默耳中,却如晴空霹雳,严默万万没想到,他想要彻查的韩家一案,在邹冰岩这里找到了一个突破口。严默连忙追问道:

    “那个出卖你的线人,你可知道是谁?

    邹冰岩摇了摇头,说:

    “知道也没用,他只是个傀儡,背后的操控者不过是想借他给自己打掩护罢了,事后我想了很久,京中知道我在大理卧底的人一共就那几个,而且还要有拿到行军布阵图的机会,这个人……极有可能是……”

    “你们俩有完没完!再不出来我可要进去了!”

    邹冰岩说到最关键的地方时,何休戈在门外叫嚷起来,邹冰岩跟严默匆匆对视一眼,在严默耳畔用极轻的气息道:

    “兵部尚书周镇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