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这里有三分圣旨，还有一份塘报，觉得是时候让你知道了。”

    弈䜣冷笑，得意的冷笑。示意连城把第一份圣旨拿出来，开始宣读，其他人行礼下跪：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广西总督府参将刘永福，贪污受贿之事现已查明，纯属诬告，特恢复刘永福黑旗军总兵之职，受便宜调动黑旗军之权，望卿能尽忠职守，忽负朕嗯，命即日前往付任，钦此。

    这是给刘永福的任命恩旨，事实上早就给刘永福宣读了，他也早就前往付任，人都不在，没必要再念，弈䜣现在要连城再读一次就是为了恶心常昆。

    而连城来广西半个月才准备逮捕常威，其实等的就是京城送回的这份圣旨。

    时间还要回到连城刚来广西，一路上连城都在考虑常威案子一旦失利，常昆会出什么幺蛾子来保住自家儿子，但除了找高手劫狱，连城也没想到常昆会怎么做。

    因为有上次被常威那边的先天高手袭击的经历，常威用武力救人成功率还是非常高的。

    一直到当晚被邀请去接风宴的时候，无意间听到刘永福提到常昆和海盗张保仔一直有勾结一事才有眉目。

    后来又遇到苏茹，再次谈起之前被丐帮抓到的那群海盗。

    连城连夜提审海盗带头的浪里黑条，但他只是普通首领并不知道具体有什么行动，只透露说最近海盗张保仔命令所有船队回归本部，应该是有什么大行动。

    结合当时时间，刚好是在常宁送信到海盗那边，连城推测这个可能就是刺杀戚秦氏不利，常昆准备的后手。

    第二天连城去弈䜣那边，把知道的和他说了一遍，双方一致同意，常昆是要勾结海盗，准备养寇自重。

    不过那时候阻止肯定是来不及了，常昆这么心狠手辣的家伙，案子无论打的怎么样都要让海盗闹上一闹得，从而彰显他在水师中的影响力。

    所以连城来个将计就计，请弈䜣上周奏折回复刘永福的职务。

    刘永福所带领的黑旗军，有水师五千人，连城的意思是等张保仔的海贼出去劫掠沿海时，本部必然空虚。只要刘永福带领黑旗军绕后攻击海贼本部，出去的海贼不管目的地是哪里，必然回援，危机也可以迎刃而解。

    连城倒不担心海贼不回，海贼多年劫掠的财宝不可能随身携带，基本都会放在本部，他们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多年积蓄被官兵拿走。

    弈䜣连夜诏见总督刘贤和刘永福，把情况说明，并询问刘永福能不能指挥动黑旗军。

    刘永福打包票表示没问题，但对于连城绕后偷塔的计划有点其他想法。

    刘永福的意思是，一个是常昆勾结张保仔劫掠的事情为此会发生，另一方面即使张保仔派出大批海盗，但并能保证海贼本部就没有留守的人，如果双方陷入胶着状态，外面的海贼只要回来一部分就可以把五千黑旗军包了饺子，计划也就落空了。

    所以刘永福的计划是把海贼本部即将空虚的偷偷消息告诉香港的英格兰水军，他们一直就和张保仔有仇怨，张保仔经常劫掠他们商船，只要得知海贼本部没人，再许诺把海贼这些年劫掠的财宝给他们，相信洋鬼子绝会同意打头阵。

    如果海贼没有进行劫掠，那也可以乘机退走，让洋人给黑旗军撤退争取时间。

    即使洋鬼子不愿意出兵，到时候再按计划偷塔也不迟到。

    弈䜣很心疼那些钱，不过为了诱惑洋鬼子，也是只能答应。

    同事弈䜣也表示，如果海贼没有大规模进行劫掠，朝廷又怪罪他会一力承担，毕竟海盗来不来都是猜测，猜对了还好，猜错了就必须有人负责。

    所以几日前，刘永福已经偷偷回到广东，在确定常昆离开去梧桐县后，凭借上任公文和弈䜣的手书成功接管了黑旗军。

    同时，当天便就开始准备粮草军需。

    常昆听完圣旨，心中大骇，刘永福他当然还记得，非常有才干，但和他不对付，是被他踢出水师的年青将领，如果不是因为他爹是总督，像这种刺头想离开哪有这么便宜。

    “不可能，如果黑旗军被接管，老夫怎么会没有收到一点消息。”

    有圣旨确实可以在他不在的情况下接管黑旗军，但是这么大的事情军中的心腹不可能不上报，而且征集粮草调动船只出海这么大动作，也不可能瞒过其他水师，但这么久了，一点都没有消息传出来。

    想到这，常昆才反应过来，来梧桐县三天了，任何消息都没有收到，不仅仅是水师的，其他的消息也没有了。

    一看常昆焕然大悟的表情，连城就知道他想明白了，是消息被封锁了。

    “呵呵，常大人，你想的没错，在你进去梧桐县那刻开始，本官就控制了梧桐县所有的城门，许出不许进，所以自然不会有任何人能给城中人传递消息。”

    说完从怀中取出两公文丢给常昆。

    “这是你收下给你的，我已经拦截了两份公文，都是汇报黑旗军调动情况的。”

    常昆气得发抖，打开确认是和连城说的一样，恐怕不只是这些公文，连传信的人也被扣押了吧。

    连城这个行为算是知法犯法，盗取他人公文往大的说砍头都是有可能的，但现在明显不可能最久他这些罪名。

    连城拦截消息，就是不让常昆把黑旗军的消息传给海盗，海盗要提前得到消息，分兵回援，刘永福不当计划落空，还要有巨大危险。

    “常大人，本王这里还有一份塘报，是今天早上刘永福送过来的，你要不要看看。”

    说完把塘报递过去，仿佛嘲讽弱者的胜利者。

    常昆看见了弈䜣没嘲弄的眼神，但他实在是太想知道海盗现在怎么样了。忍不住接过塘报打开。

    内容是刘永福对于这几天黑旗军行动的详细汇报，刘永福接管黑旗军后，为了快速树立军威，不得不斩杀了跳出来反抗的常昆狗腿，最后在黑旗军原来兄弟们的帮助下，用半天时间就测底接管了黑旗军的指挥权。

    再用半天调动粮草，他们这次是奇袭，所以不用太多粮草，三艘黑旗军舰船黄昏时刻出发，在船上一边行驶一边休息，第二天清晨就在张保仔海盗团总部附近和两艘英国水军会合。

    之后大致和刘永福料想的那样，有了财宝的诱惑，英军很高兴去打头阵，乘还没天亮就对着本部岛屿大炮洗地，海贼损失严重。

    但本部的留守海贼比预想的多很多，并不能马上击溃，反而组织起小船反击，准备和英军进行接舷战。

    最后是刘永福对这次海战的推测，海盗虽然不怕死，但火力很弱，英军船坚炮利，海盗接舷战的想法难以达成，最多一天便可突破防御，现在海贼应该偷偷发出消息，让在外面的海贼回来本部救援。

    塘报是两天前写的，从前线发过来梧桐县，也要在今天早上才收到，现在两天过去，没意外的话海贼应该已经破岛亡命，张保仔要是不想多年的心血毁于一旦就只能和张玉麟合兵一处，进行反击，如此广东沿海的海患应该是解了。

    虽然最新的战报还没有送到，但这已经够了，以常昆多年带兵的眼力也知道情况不妙。

    “王爷好算计，是老夫小看了。”

    这句话常昆虽然没有承认和海盗勾结，但也有服软的意思。

    “呵呵，提督大人过誉了，这都是龙星的意思，本王只是顺水推舟而已。”

    常昆冷漠的扫了连城一眼，他不得不承认，之前确实低估了这个包家的小辈，今天无论是审案还是对于他后手的对策，都在意料之外。

    “王爷，此事我怎么不知道。”

    也看完塘报反应过来的纳兰元述一脸懵逼的问。

    “呵呵，元述，不让你知道就是怕你抢着要带兵，那时候本王就难为情了。”

    不让纳兰元述知道确实有些方面的原因，其实在湖北这几年，纳兰就不只一次向弈䜣要求调他去军中，但弈䜣觉得他性格不够沉稳，一直压着他在道台的位置上。

    这次有机会带兵，要是纳兰知道了，一定会抢着上，弈䜣不想头疼怎么安抚纳兰元述，所以没打算告诉他。

    还有一个原因是，纳兰元述对英国人有很大成见，虽然大部分清政府官员也不喜欢洋人，但纳兰在这方面表现得有点过于愤青，这次又与英国人合作，怕纳兰元述在关键时刻做出什么不可控制的事。

    事已至此，纳兰元述也不敢找弈䜣无理取闹，眼神突然落到刘贤眼里。

    他儿子刘永福带兵在外，这个老子不可能不知道，这几天也没有透露半点。

    “总督大人，你是不是也早知道了。”

    “纳兰大人见谅！”

    刘贤很大方承认，拱手作揖。

    纳兰感觉更不开心了，所有人都知道，就是不带他一起玩。

    “常大人，海盗的事不用你担心了，但本王这里还有另一份圣旨是给你的，我想现在可以宣旨了，是吧，李公公”

    一直在一边冷眼旁观的李公公被点名，没有丝毫意外。

    “王爷怎么说都行。”

    “好，那就请公公宣读圣母皇太后懿旨吧。”

    常昆闻言不敢置信看向这个干哥哥，前几天知道李公公来到梧桐县，他还以为是来给他站台的，不仅一次去拜访送礼。

    每次拜访李公公都是笑呵呵的，对送上门的金银可是没客气收了，没想到他这次来竟然还带着旨意，这太监可一句都没有透露啊。

    “义兄，你……。”

    “唉。常大人，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开始老佛爷并不相信你会渎职如此，如果广东一些如常，那我也只会把圣旨带回去。”

    “常昆，你骗哥哥我骗得好苦啊。”

    李公公旧事重提，说的是常昆在常威灭门案上骗他的事，虽然早已经知道当初那些都是托词，但也露出一副刚知道真相，痛心不已的样子。

    “义兄不要听人胡说，我儿还未判决，怎么能说我骗你。”

    “你不用说了，结义一场，我已经在老佛爷跟前保你一次了。”

    说完接过手下人捧上来的圣旨，说是圣旨，只因为借皇帝名义发的，但内容除了皇帝的盖章还有东西两宫的章，一个在开头，一个在结尾，证明这份东西是双方都认可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其实是慈禧的意思。

    李公公准备宣旨，连城也是入乡随俗跟着单膝下跪。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广东水师提督常昆，治广东海患多年，耗资巨大，几无建树，致广东海盗猖獗，施虐沿海百姓，今免去常昆水师提督一职，改任领班军机章京，即日付任，钦此。”

    圣旨念完，常昆没有马上谢恩，瞳孔放大，手脚发抖，脑袋还在回忆圣旨内容。

    免职不是最重要的，最麻烦的是这份圣旨背后传达的意思，他很可能被放弃了。

    圣旨说调他任军机章京，这是什么官职，相当是在军机处的文员，平时就是整理文书，归档和传递文件，属五品，而所谓的领班军机章京，不过是这群文员的头头，勉强算上四品。

    如果还是二三十年前，能得到这个官职他绝对是欣喜若狂，虽然这个职位没什么实权，但是能接触很多机密和人脉，一般升职非常快。

    但到了现在这个年纪，外放多年的一方大员，还要回京城从事文员，那还有什么前途。

    最重要的是远离了广东水师，到京城就不是自己的地盘了，要是上级想要他小命，一道旨意就可以。

    所以常昆哪里想接旨，只是木纳的跪着，直到身边的刑部尚书提醒，反应过来。

    颤颤微微接过圣旨。

    “臣，谢主隆恩。”

    随后起身，追问到：“李公公，本官并无私通海盗，这对本官不公啊。”

    “皇上和圣母皇太后也没说你私通海盗，你是治军无能，现在广东沿海的那群海盗就是最好的证明，你嚎什么。”

    连城不等常昆继续狡辩，冷笑的说。

    “包龙星，这是不是又是你搞得鬼。”

    “常大人，这从何说起，我不过是把广东的情况回报到给朝廷，至于朝廷如何处理，又岂是本官能左右的。”

    “你若能把广东沿海治理好，海盗乖乖做良民，本官的折子不过是一份空谈，说不得圣母皇太后还要治本官诽谤之罪。但常大人你的公子一被逮捕，海盗就猖獗登岸，就像要替公子站台一样，你让朝廷怎么想，让皇上怎么想，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你……”

    常昆被怼得哑口无言，不得不说连城说的是对的，一个治理水军多年的将领，朝廷绝对不会轻易换掉，就算是要换，为了军队的稳定，也不能这么突然。

    都是他的做法惹怒了慈禧，才把他当成弃子。

    在慈禧眼中，全国的军权都是自己的，那里肯让常昆这样为私人所用呢。

    常昆和海盗来往，对沿海百姓见死不救，其实慈禧并不怎么在意，因为海盗抢回的财宝，有一些也是进了她的内库，但她不能接受手下委以重任的将领，为一个竖子就动用她的水师。

    说动用也不太贴切，常昆只是让水军按兵不动，借此给朝廷压力。

    但常昆现在能让水师将领置朝廷法度于无物，明天是否就会听常昆的话割地自立啊，原谅慈禧的多疑和猜忌，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大度的人。

    何况之前慈禧已经提醒过常昆，不要管他儿子的事情，常昆显然没把她的话听进入，这已经让慈禧很不满意了。

    所以当同治拿着弈䜣的折子来长春宫的时候，她没想多久就同意罢免常昆了。

    不过新的水师提督还是要她来指定，同治虽然不悦，但反抗不了，所以李公公带来的第三份圣旨就是给新任广东水师提督的，不过连城也不知道那是谁，但肯定是慈禧的心腹。

    那就是李公公自己要传达的事了，连城并不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