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海州张家的厅堂里,纱帘随着微风舞动,香炉里燃着沁人心脾的名贵香料,玉面花鸟屏风错落,红木的矮桌漆面整洁光亮,古董花瓶被随意摆放在屋子的角落里装饰。
矮桌前,一个穿着富贵的老爷子正盘坐在虎皮大氅上,对面跪坐着一中年男子,正在给他倒茶。
“怎么这几日不见竹清?”张老太爷吃了口茶,问对面的张大老爷。
“不知道上哪里玩儿去了,也没知会一声。”张大老爷答。
再说大房的孙子不是还在家里吗?老惦记二房的算怎么回事儿。
张老太爷像是没听出来张大老爷的小心思,说道:“是该歇歇,他年里年外没少忙。”
张大老爷偷偷撇撇嘴,到底是没有再说什么。
不消一会儿,一个老仆进来报:“三郎君回来了。”
张太老爷“嗯”了一声,说道:“把他带过来吧。”
然后对张大老爷说道:“昨日听老四说庄子上出了点事儿,摆平了吗?”
张大老爷心说出了什么事我怎么都不知道。
张老太爷见状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吓得张大老爷不敢多留,连忙说已经在处理了他再去看看,逃了出门。
张老太爷缓缓吃了口茶,坐等张津。
虽然张津刚回来,但是屋子里的炭火没有断过,进门就暖烘烘的了。
张津规规矩矩行了礼,便被张老太爷喊起来坐在对面,爷孙二人开始谈话。
“寿城的事,做得不太漂亮。”老太爷提点道,“但是你这个年纪,能想出这个对策,已经不容易了。”
拿钱除自己家的人,这种事一般人不会做,寿城天高皇帝远,做了也出力不讨好。不过真的查清了也是好事,起码这几年他们不敢再造假欺瞒中饱私囊。
“你手里的钱都用完了吧?”借个人都能花出去万贯,怕是他手里能用的积蓄都给出去了。
张津有些讪讪:“破釜沉舟自然全力以赴……”
他这个孙儿倒是舍得一身剐。
“事情做得蠢了些,不过也做得好。”老太爷总归是夸赞道。
“孙儿愚钝,少不得要祖父指点。”张津谦逊道。
“在我这里就不要客套了……”老太爷心里清楚自己这个孙子是怎样的人精。
张津低头笑了笑。
“你前几天去哪儿了?”张老太爷眯着眼问道。
“正想着告诉您。”张津抬起头说道,“前几日孙儿外出了一趟打听了些消息,想着或许有用。”
张老太爷依然阖着眼:“那就说说吧。”
“过些日子说不定要开互市。”张津说道。
这消息在张老太爷看来算不得机密,早晚的事而已,就这也值当他出去打听?
老太爷摇摇头,有些失望。
“互市开通后商人们必定闻风而动,如果是商路争抢,恐怕会异常激烈,孙儿想,不如把目光转到驿站。”张津继续说道。
果然,张老太爷又被吊起了胃口。
“怎么说?”
张津想起顾瑜说的保密,于是慢条斯理地开口,让张老太爷以为他只是想把东西讲清楚,而不是在临时编故事。
“我前些日子去西北查账的时候,偶然发现寿城的客栈鲜少有人居住。不止寿城,其实整个陇右道的客栈都没什么旅客。”
张老太爷何等人精,不用张津接着编就接道:“所以若是能趁他们生意不好低价盘下这些客栈,等商道开通后便是无尽的红利。”
张津点点头:“正是。”
张老太爷的眼神重新变为赏识,大喜道:“好啊!好啊!张家这一辈出了你,我也算可以放心了。”
张津不好意思地笑笑,在张老太爷还以为是谦逊。
“不过,真要互市的话,这商道不知道有几条,这可要好好看看,琢磨琢磨……此事万万不可泄露出去……”
本来吃茶享清闲的张老太爷说着说着拄着拐站起身来,想到此事恨不得飞到舆图前筹谋一下。
张津松了口气。
但愿事情做得好些,他在张家的地位更牢固些……
机灵的商人们等待着互市开放的消息,朝堂的大人们其实也早有此意,只是年前被修长城的事绊住了脚,沈渊手下的人一时半会儿抽不开身商讨互市的事。
不过该来的总会来的,于是在长城的事告一段落后,互市的事便被摆到台面上。
互市可以扬我朝国威,互市可以与邻国交流,互市可以发展边境经济……诸多好处,纵有弊端也可忽略不计。
而一向与沈渊不和的王充王相公,也难得地没有唱反调。
王相公自认是顾全大局的贤臣,在这等与社稷有益的事上自然是同意——但也仅仅是同意互市的事,至于跑商资格,王相公认为在这种小事上插上一脚也不为过。
于是互市的消息很快被放了出来,但跑商资格还捂着。一时间长安城里的商号钱庄镖局等等都忙活了起来,通消息打听门路算计盈利诸如此类。
虽然别人还新鲜,但早就有此推论的顾瑜不会觉得新鲜。
她正在院子里带着四语打拳锻炼身体,就见古伯揣着什么走了过来。
顾瑜停下手,听古伯说道:“宫里来人说晋阳公主约郡主二月二到荐福寺一同上香祈福。”
然后将揣着的帖子呈给顾瑜。
“收起来吧。”顾瑜说道,接着和四语将一套拳打完。
虽然不知道晋阳公主为何突然约她,但是宫里来的帖子自然是不能推辞的,甘姑姑便开始准备那日要穿戴的衣裳首饰,四语在一旁眨着眼看。
“我能去么?”四语问道。
甘姑姑摸了摸四语的头:“四语还是待在家里罢,若是想去下次得空姑姑领你去。”
四语听罢当下就有些不高兴,好在顾瑜也知道与皇家同游的严肃性,便捏了捏四语的脸哄道:“等我回来给你带素斋吃。”
“我要吃肉的。”四语说道,心思果然被带到吃食上了。
甘姑姑看顾瑜带孩子般把四语哄好,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