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举杯愁更愁
“风!饮之!”
“饮之!”
是夜,两人在厅堂之上举杯交盏。
一个单眼乌紫,一个嘴角淤青!
邢风说会还手,那就是真的会还手!
子路攒了数年的怨气自然也不是说散就散!
于是两人就在浦邑宰府门口干起仗来!
让旁人看了一场大戏!
最后还是邢风年轻力壮更胜一筹,等季路无力抬手了,才将他扶回府上!
本来怒气冲冲欲往朝歌而行的季路便停留了一晚。
取来酒水与邢风畅饮。
“风,经载去向何处?”季路招呼着邢风两人吃肉喝酒,然后问向邢风这些年的去向。
“自与尔等离别,我一路顺浊河而上。百无聊奈,欲寻浊水之源头。复行至晋边,遇白狄与晋国交战,误入战场。九死一生方才逃得一命!”
“汝何其险矣!可有伤乎?”季路一惊,你小子真是作死。
到处都是兵荒马乱的你也敢瞎跑!
连忙起身检查了一下邢风的身体状况,再将邢风一阵数落。
邢风无奈,有伤也早都好了好吧!
拗不过季路的关心,只得任由他检查。
“后竟何?”待重新坐下,季路继续问道。
“而后,风闻秦地可至浊水之西,或可溯源!便西出函谷关,沿渭水经潼关、咸陽、寳鷄、天水而至武山!一路山川水色,风俗民生,俱在眼中!……”
邢风的经历听的季路咂舌不已!
一个十来岁的孩子,竟然能远行数千里!
听起来还挺逍遥自在?
啧啧!真是羡慕!
“吾等随夫子周游列国,亦行至浊河,与晋国唯有一水相隔,子曰:美哉!水洋洋乎,丘之不济,命也夫!哎!风之经历!吾亦往之!”季路感叹道。
他们当初跟着孔子也没越过浊水去往秦晋,望着浊水留下遗憾!
邢风却跑到一些连他都没听过的地方去了。
“非不能也!实不为也!”邢风听了也摇摇头,意思不是他们不想去而是不方便去。
“诸侯国征战不休,异族侵扰不断,数十人行远则危矣!”
当初孔夫子一行几十人在卫鲁诸国周围流浪,都遇到了无数的危机!
要是跑的更远那就更加危险。
又不像他一个人!
而且人数众多也没他一个人灵活!
更没他不择手段!
“再后何言?此小奴又是如何得来?”季路抬头点了点站在一旁给邢风倒酒的素姬问道。
君子三戒,少年戒色!
这小奴身段窈窕,面容姣好。
又对邢风百依百顺。
他既年长邢风,自有长辈之责任!
要好好监督,不能让邢风行差踏错!
色如刮骨钢刀!
小小年纪,自当节制!
“那日行至武山,闻羌戎西阻,便消了西行的念头,后来……”邢风将与素姬相遇的过程,简单地跟季路一说,关于自己的态度和细节就省去了若干字。
就是将她从奴隶贩子手中救了出来,然后就跟着他一路回来了。
季路点点头,不疑有他,遂交待道:
“色欲乃人之性也!汝甚小,当慎之又慎!莫要行那贪欲之事!恐伤身心!”
“???”邢风一愣!
不是!你个老不羞的说什么呢!
“……”
两人数年没见,一时间天南地北聊的甚为畅快!
聊的开心,喝的开怀!
季路喝的兴起,兴奋地手舞足蹈!
然后一屁股挤到刑风案边,搂着他神秘兮兮地问道:
“哈哈哈!风!汝可知一趣事?”
“何事?”刑风微笑举杯。
“迩年,夫子病重!吾甚哀之,当不久矣!”说来还拍了拍自己的额头,一副懊恼的样子!
“噢?后来呢?”刑风听他这样说,也来了兴致。
夫子生个重病,你就当他快死了,啧啧!
“吾……吾……便使门人为臣!为其丧矣!噗噗噗……”说着说着,季路自己都噗嗤噗嗤地笑了起来。
“噗!”刑风刚喝了一口酒,一下就喷了出来!
“哈哈哈!子路壮哉!哈哈哈哈!”
这句话把刑风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直接给夫子办起丧事来了!
真真是笑死个人!
而且这为臣一说,可是诸侯才享有的待遇!
大大地违反了礼仪,怕不是被夫子骂了个狗血淋头!
“子路啊子路!你可真行!夫子怕不是将你痛骂一番?”刑风咧着嘴调侃道。
“嗨!谁言非哉?子曰:久矣哉!由之行诈也,无臣而为有臣,吾谁欺?欺天乎?”
害~谁说不是呢,夫子还骂我说:仲由这家伙,从来就不老实,他搞诈骗,已经是由来已久了!没想到这回还逼着我搞诈骗!我骗谁?骗老天爷吗?
骂得好骂得好!
刑风连连鼓掌!
“路以为然,夫子曾为大司寇也,当不若大夫之?彼大夫可为臣,夫子何不得为臣?吾本好意,嗨~谁知其疾之速也?”
我们夫子本来就是当过大司寇的,凭什么其他的卿士大夫可以越礼办为臣级别的治丧委员会,我们夫子就办不得?
就是没料到夫子的病突然就好了!
这下就哦豁了!
“嚯嚯嚯~”刑风咬着牙憋着笑!
哎哟!笑的腮帮子疼!
一辈子守礼的孔夫子,却被弟子们带头违反礼仪,违反规格给他办治丧委员会!
而且是还没死的时候!
“子路……子路壮哉!哎哟!笑死我了!”
子路喝的满脸通红,也陪着刑风憨笑起来:
“呵呵呵呵呵!而后,子曰:与其死于臣之手也,无宁死于二三子之手乎,且予纵不得大葬,予死于道路乎!”
我孔丘,与其被你们这劳什子治丧委员会搞死?我还不如就被你们这些好弟子弄死算求!死的不风光又如何?难道我还能死在大马路上?
你们就是搞我孔丘!
坏我的名声!
你们就是故意的!
想到这幕场景,刑风已经无力支撑,笑趴在地!
“哈哈哈!别说了!你别说了!我……我要断气了……哈哈哈!”
两人对视,复都哈哈大笑!
聊着说着笑着,又是不少酒下肚!
连倒酒的素姬都咂舌不已,五斤装的酒坛都已空了两坛!
“风,此行欲至鲁乎?”季路醉醺醺地问道。
“风自当至鲁!以拜夫子!”邢风却是双目明亮,不见几分醉意!
“好好好!甚好!汝心犹在矣!”季路满怀欣慰地笑道。
突然,季路一把搂住他的脖子悲声说道:
“夫子须发苍苍,念汝犹深!两岁前,子渊故去!如今夫子垂垂老矣,汝莫要再激其愤矣!汝可应我?”
“子渊!!!怎会如此!”邢风听到这消息一惊!
颜回死了?
怎么可能,他还那么年轻!
那个谦谦君子……
怎么会就这样死掉了!
“哎!吾等返鲁,途径冰水,冰面破碎,车陷其内。数十书落于水,子不惧严寒,以命相救!”
说着说着,偌大的汉子竟流出泪来。
“书简救矣,而子渊寒毒入骨,不得救矣!”
季路举起大碗,就着咸涩的泪水一饮而下!
邢风闻此消息,双手颤抖,捏紧了拳头,心中堵的慌!
“何其蠢也!子渊!何其蠢也!”邢风控制不住情绪,连连怒骂!
为了救几本破书,就跳进冰湖去捞竹简!
你是真的蠢啊!
为何你如此之蠢啊!
“活该你死!你不死谁死!何其蠢也!”邢风骂着骂着,眼眶酸涩,鼻喉似堵!
连连吸气,端起酒水一饮而尽!
以作遮掩!
这就是你们的道嘛!
仁义之道!
君子之道!
诗书礼仪之道!
甚至不惜以身殉道!
为何要我认识你们这些人!
我……
我到底钦佩你们个什么!
一个个不知所谓!
呸!不惜命!
活该!
邢风心中无比愤怒!
莫名的愤怒!
他也不知道到底是在气愤子渊子路、孔夫子这类人!
或者是气愤他师父师兄弟小师妹那些人!
还是在气愤自己!
总之!端起酒水,与季路一碗接一碗地喝!
可是啊!他怎么也喝不醉!
将季路喝趴以后,他还清醒着。
心头的愁绪并不能被酒水消去!
何其愁也!
临睡之前,季路拉着邢风说了很多话。
有他们初识的过往,有他们分别后的思念。
有对他教而不成的愧疚,也有因他乖戾不羁的埋怨。
最后,季路拉着邢风语重心长地说道:
“风!汝已长之矣!此去曲阜,拜夫子为你表字!以后切莫行鬼祟之事!君子之德!堂堂正正!”
然后站起身,醉眼朦胧地拍着自己的胸口大笑道:
“路!便是死!也当堂堂正正……”
“不负……不负……”
“扑通!”
一头栽倒在案上。
“公子!”素姬担心地站在一旁,看着愤而不发的邢风,弱弱地喊了一声!
邢风抬头看向她。
素姬心中一痛。
只见邢风双目赤红,咬牙切齿,如疯似癫!
素姬走上前去,蜷坐在邢风身侧!
欺身抱住他的胳膊,以头抵肩!
邢风癫狂的情绪似乎是得到了遏制,渐渐收敛!
伸手抚摸了一下素姬的秀发,轻声说道:
“莫要学他们如此不惜命!人活着才有将来!好好活着!”
“小奴听公子的!”
“走吧!我们前往曲阜!”
“诺,公子!”
“……”
见也见了!知道季路一切安好就行!
笑也笑了,悲也悲了!
如今邢风心中烦闷!
烦躁地想打人!
索性离去!
率性而为!莫不如是!
临行前与府中婢女交代了一声。
便牵马出府,向东而行。
行至半夜,素姬昏昏欲睡!
在马上摇摇欲坠!
邢风见状,突然心中愧疚。
他任性妄为,素姬却从来没有反驳过他。
无论他说什么话,素姬都只会轻声允诺。
邢风驾马靠近素姬,然后伸手。
一把将素姬捞了过来,使其侧坐到身前。
“呀!公子?”素姬突然受惊,惊叫一声,等坐到邢风怀里,才疑惑地抬头看去。
“我思虑不周,让你陪我半夜赶路。靠着好生休息吧!”
“诺,公子~”素姬听到这话,甜甜一笑,埋首入怀!
顺便伸出双手将邢风结实的腰腹环环抱住!
邢风嘴角一抽,失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