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的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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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意

    场上两方比分不相上下,总在一方领先一方追回中循环,一直到最后一回合。那是宛妍与罗绣玉的最后一箭,也不知两人狭路相遇时发生了什么,竟叫宛妍的马奔向前方的木桩。

    幸而宛妍拉起缰绳,使马及时调转方向。虽避免了座下之马撞向木桩,但因与木桩的距离太近,手里的弓箭又太长,而发生刮蹭。那一瞬间,弓弦断,箭羽折,双双落入尘土中。血肉筑成的手先是撞向了木桩,后是承受了弓弦断落的痛,旁观者看了都觉得痛,更何况是伤者本人。

    赵宛娇急忙下马扶起宛妍,“阿姐,你怎么样了?”

    宛妍甩了下那手,只觉是要断了,“没事,只是我不能再继续了。”

    罗氏姐妹也过来了。罗绣君问,“公主可还好?”

    宛妍望着她们,“你们赢了,恭喜。”

    罗绣君没多说话,仅是朝宛妍行了一礼,以示迎送。相比姐姐面上的平静,妹妹就显得有些慌忙,唯见她朝着宛妍的背影喊道,“公主,我不是有意的。”

    “是我许久没上马了,不太习惯,与你无关。”话完,宛妍就在赵宛娇的搀扶下离开了。

    宛妍那只又红又肿的手,连邱锦见了都吓了一跳,好在经他一番细致的查看,方探得严重的只是表象:“还好还好,不是骨折,也不是脱臼,只是瘀血积聚,难以排出,看着严重而已。用些排瘀的药酒搓热了就行了。”

    宛妍瞥了一眼微微啜泣的赵宛娇,“都说没什么事了,还要哭。”

    赵宛娇边抹眼泪边说,“阿姐忘了,先时从山坡下摔落,腿上划到的连骨头露出了,幸得有秦中郎将你从山谷底背回来。”

    宛妍低头抚摸着刚刚新添的伤,“所以现在的伤又算的什么?”

    赵宛娇赶忙拨掉宛妍的手,“阿姐,你安分些!”

    宛妍抬头看了看赵宛娇,“娇娇,我可要擦药了。”

    赵宛娇向宛妍所指的药酒看去,觉得和平常的药酒没什么不同,除了药味,就是酒味,怎么要特意指给她看?疑惑不解时,却望见她阿姐将药酒交到了世珹手里,原来是要姐夫来擦药!她哼了一声,“等我和玄文哥哥成婚了,我……我也要气死你。”

    赵宛娇识趣的走了,其余人自然也是。所以接下来的画面是某人在给某人擦药酒,某人怕某人疼,不敢使劲,某人叫某人用点力,某人只好使劲了,某人痛但不说,直到某人看不下去了。

    世珹将药酒一扔,表示甩手不干了,“痛还不肯说,是要我弄断手了才安心吗?”

    宛妍慢慢的将衣袖拉下,“哪啊?这就是要用力搓才能将淤血给散了。”

    “公主有理,我说不过。”

    “说不过那就闭嘴啊。”

    这还真闭嘴了。宛妍戳了他一下,没反应,再戳,还是没反应,再戳……

    “你还弄!”

    “饿了。”

    想发怒的他终是抵不过她的一句饿了。

    事实证明,撒娇还是有用的,但也仅限于她不舒服的时候,而他肯乖乖听话,也是限于她不跟他倔强的时候,等她手上没那么疼时,一切还是依旧。

    案例一:纳妾

    宛妍:夏影和秋容那两个丫头你想就纳了吧。

    世珹:我不想。

    宛妍:寻常人家都有一两个妾室通房,我并不介意。

    世珹:可我介意。我现在就传话,让她们回国公府。

    宛妍:可她们的身契在我这儿。

    案例二:诛心

    宛妍:我当初就不该选你的,也不该去求那道赐婚旨意的。

    世珹:不是说我们的婚事连你都没办法改变吗,怎么这会就说是你去求的?

    宛妍:本来就是我从众多官家公子中选的你,也是我亲自求的旨意。先前所说,都是诓你的。

    世珹:亲自择婿、亲求圣旨,公主可真是个有主意的人啊。

    宛妍:我的主意可多着呢,就如先前说要为先皇后冲喜而与萧家联姻,便是我提的。当然,我当时很喜欢我那位表哥。

    世珹:公主这是在诛我的心吗?

    宛妍: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驸马可以不用放在心上的。

    案例三:和好

    世珹:我们和好吧。

    宛妍:现在不是挺好的?

    世珹:整天吵来争去,也不知是为哪句话就不满起来,又非要在外头装作和睦,我觉得很不好。

    宛妍:要不你表现得乖乖的,我说你你不反驳,我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也不跟我置气,这样我们就不会吵起来了。

    世珹:这叫和好吗?

    宛妍:对呀,你不服我,我也不服你,我们为什么要和好?

    太累了,还是睡吧,谁要求和谁求去,反正他林世珹是绝不会跟她和好的。

    说是这么说,但世珹哪里肯放弃,这大半夜的还在怎样才让她不再跟他置气,只是……还没想出些什么,他就睡着了。迷糊之中,就想去搂下她,却发现床的另一边空空如也。此时天才刚亮。

    山间被白雾笼罩,饶是广阔的路面,也尽是茫茫一片,所谓抬头不识对面人,就是如此了。宛妍穿行至山坡时,裙角已被雾水打湿,鞋子也沾枝杏上了泥土,但她未予理会,而是立于山坡之上,静待日出。

    不多时,暖阳从东方升起,雾气随之消散,只留露水在慢慢蒸干。清风拂过,把枫叶吹落到地上,枫叶一层盖着一层,满地都是金黄。在这缓缓的山坡上,每一寸土都有枫叶的影子,所走的每一步都可以听见每片叶子发出沙沙的声音。听到这样的声音,宛妍就知道,他来了。

    宛妍身后的男子停下了脚步,俯首向她请安,“臣请柔嘉公主安。”

    宛妍并没回头,只是淡然说道:“秦中郎,许久不见。”

    “臣不知公主也在。”

    “我若在,你便不会来了。谢谢你,还记得这个地方!”

    宛妍转身走到男子面前,定眼看了看他,只觉他跟以前没什么不同,唯一不同的是把胡子蓄起来了,看着年长了些。“去边境吧,不要再回帝都了。”

    男子不语,宛妍便继续讲:“我知道这很为难你,但是你必须走,我不知纯恪她还会做出什么事来。”

    沉默许久,男子终是点头,“臣这就去请奏,待批文下来了,臣就会离开。”

    见男子答应,宛妍也不愿多留,与他道声再见后就离开了。她没回头,男子也不曾追去,而是消失在另一头的小路里。

    离那高大雄伟的枫树远一点,宛妍的伪装就少一些,表现在面上的痛就多一分。一想到自己来这一趟,竟是要赶人走的,她心里就很不是滋味,什么时候她也变得那么狠心了?也是这时,她听得后头有人在喊她,那声音异常熟悉。

    回头一望,那人从山间树影中走来,步伐不紧不慢,又夹带着些许温柔在其中,这像极了话本里那些与闺阁姑娘幽会的文人书生。可是身着蓝紫色常服,腰间有双麒麟挂福玉佩,手中又拿着她常用的纱罗披风,这人不是林世珹还会是谁。她尴尬的笑了两笑,“你怎么在这?”

    “听映雪说,公主早早就起来看日出去了,我怕你冷,所以……”

    宛妍接过他手中的披风,但并没穿上,“才刚过秋分,还不是很冷。”

    一时之间,两人都无话可说,也无事可做,使得尴尬无处不在,还是他将披风拿起披在她身上,才打破了僵局。借着这个机会,他趁机执起她的手,“我们走走,好吗?”

    宛妍道了声好。世珹又说,“公主的鞋袜脏了,可要让我背着走吗?”

    宛妍摇头,“不必了。”

    世珹不便再强求,只好她一同携手在林间走着。“他……就是吗?”

    宛妍轻声嗯了一声。他问,“能告诉我他是谁吗?”

    “他要走了。是离开帝都,你可以放心了。”

    说完,宛妍就甩开他的手,往前走去了,直到世珹跑过去将她拉住。他看着眼前这个神情冷淡的人,“我没有要介意什么,只是想问问,你干嘛这么敏感。”

    “你会介意的。”宛妍定眼望着他,“一个男人不管有多大度,都会介意他的妻子有别的人,就如同我介意你和贺娘子那样,即使你什么都没做。”

    世珹还是抓着那只手不放,“可你明明很害怕我对你造成的伤害,表面上是受得住,但内里却被我伤的七零八碎,可又因为心里那股孤傲而不肯低下姿态,或是倔强的将人拒之门外。我就想问,你那七零八碎的心可还受得住?”

    “受不受得住,这于我而言,并没太大的区别,这世间从来就没有完美的人或事,我们的婚姻也如是。我不惧与你争吵,但我怕付出的真心,最终会……碎。更别提我们都不是对方最开始喜欢的那个人,和和平平的度过这一生,就算偶有争吵又有什么影响。”

    她的话每一句都有理,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但又不肯就此放她走。两相僵持下,一声惊叫冲入两人的耳中,他们不约而同的望着西侧的马场,觉得是那里出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