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留着力气，杀贼。”

    李二牛看着高高的京观，一把拉起贵子

    “取火，备战，杀贼。”

    一把火丢在了城中，枯木，烂草盖住尸体

    出城，李二牛停下，看着默不作声，双目呆滞的贵子

    “给咱爹娘磕个头，走了，他们的仇，咱们来报。”

    “报仇。”

    贵子眼中划过一缕亮光，看着烟尘滚滚的县城，跪了下去。

    一旁的五十几人，也默默跪下，向着城内磕了个头。

    “走。”

    沧县，千余人聚集一处，舔着碗底的粥水，看着远处的烟尘。

    “果然没有活口吗？”

    “青山哥，无一活口，贼寇凶残，奸淫掳掠，无恶不作。滨县百万百姓，怕是都遭了难了。”

    “听说贼寇带着血肉磨盘，驱纵铜兽，每个铜兽想要行走都要消耗大量能量，而最廉价的能量就是拿人命去填。”

    一时间，两人沉默了

    “你先去休息吧，明天，可能要打仗了。”

    李二牛走出去，看着街道上慌乱的人群，不由得心中空荡荡的。

    彷徨间，走到一处石阶前，默默坐下。

    “小伙子当兵的？”

    忽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身边多了一道身影，吓了李二牛一跳。

    “是的”

    “呦，不得了，小伙子多大？”

    “十三岁。”

    老人沉默一会

    “怎么想来打仗？想要光宗耀祖吗？”

    李二牛摇摇头

    “我爹娘都死了，光宗耀祖有何用？”

    “贼寇杀的？”

    “嗯”

    老人再次沉默一会，从怀里掏出来一块肉干来，递给了李二牛

    “孩子，你说，咱们这仗能打赢吗？”

    李二牛没有去接，而是站了起来，斩钉截铁的说道

    “能”

    “那你，当我们打赢了之后，你想做些什么呢？”

    李二牛眼中泛着一缕缕光亮，他想，打赢了之后，回到泾阳县，娶淑兰过门。

    他想像淑兰一样，去念私塾，不让魏伯再说自己白丁一个。

    他想

    他有很多想的

    但是

    “那时候，我已经死了。

    国仇家恨，敢不死战？

    今天，是我们一千人赴死，明天是一万人，后天，是十万百万人，那时候，才是真正的战争，才是九州儿郎站起来，贼寇覆灭之日。

    我血未冷，我刀犹利。”

    老人愣愣的看着李二牛，老眼中满是震惊。

    “好，好啊，我一个老头子竟然还不如一个小娃娃。”

    说着，老头子将肉干塞给了李二牛，转身回了家中。

    “兵部郎余成川亲启

    近日，沿海三十六县遭贼寇欺辱，屠杀百姓，奸淫妇女，食子血肉，不似人尔。

    为父甚畏，整日不得安眠，闭目皆是满城血肉碎沫，贼寇在笑，而我九州儿女在嚎啕哭泣。

    一日复一日，为父深感心力憔悴，本欲上京，与汝团聚，以避灾祸。

    然，今日于外遇一小儿，不过十三岁，手持刀刃，坐于府前石阶。为父深感好奇，上前问曰

    可为兵否？

    小儿点头称是。

    父奇甚，问

    今年岁几何？

    小儿答，十三。

    十三为兵，今所罕见，便又问

    家中人几许？从军可为光宗耀祖否？

    小儿默然，答曰

    父母亲人皆亡于贼寇之手，光宗耀祖，谓之何用？

    父无言，不知从何劝慰，久而不语，便转而问

    战能胜否？

    小儿闻言，站而起曰

    战必胜。

    父惊

    胜欲如何？

    小儿沉思良久，父见其眼中似有光，而后黯然道

    胜，我已死。贼寇寇边，苦我九州百姓久已，奈何无人剿匪，国仇家恨，敢不死命？

    我身虽小，我血未冷，我刀犹利。今日我一人为战，知不可敌，乃赴死也。然今日我一人赴死，以我血，唤九州万万儿郎一声怒吼。今日我可死一人，明日可亡百人，后日既有千万人，万万人来，则贼寇必灭，我死而无憾。

    闻言，父心备受震撼，一十三岁小儿尚且如此，我一老鬼有何颜面退逃？

    今书此信，乃为与儿告别，万望你于朝堂，每日刻学为官之道，屈膝逢迎之礼，欺下百姓而鱼肉，恭上百官而迎大世。

    世无疾苦，京城欢愉，帝君作乐，百官奉舞，大世之治也。

    父，余业崇，敬上。”

    书毕，老人将信件装配好，叫来家中老仆，送去京上。

    第二天，李二牛面前多了一个老人。

    两人相视一笑，没有惊诧。

    县城外，上万贼寇手持倭刀虎视眈眈的看着沧县，好似野狗，眼神带着贪婪。

    进攻开始了，没有什么怒吼动员，因为所有人都已经恨到麻木。

    没有人退缩一步，所有人都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

    战场，永远都是一台绞肉机，没人在意美的意义，每一刀都是全力，或是斩做两半，或是刀被卡住，然后被其身后的敌人带走生命。

    千余人，终究不是贼寇对手。他们不是隐世不出的武林高手，更不是叱咤风云的王侯将相，他们只是最普通的百姓，因为国仇家恨，走到了一起。

    怕吗？

    没有谁不怕

    “老夫今日固死，但，我九州男儿从不缺血性，今天，只是个开始，我余业崇先做一个领路的鬼。”

    说完，怀中火光一闪，全身开始燃烧，他死死地拉住身边的两个贼寇，歇斯底里的狂笑。

    李二牛摸了摸怀中的那一块包裹好的肉干，他还是没舍得吃。

    确保肉干还在，二牛笑了，举起大刀，挥出了最后一刀，斩断敌人咽喉，而他身体，也被数柄倭刀刺穿。

    战斗结束了，一千多人，无一生存。而县城外，亦是躺满了贼寇的尸体。

    七千余贼寇，看着躺在地上的一具具尸体，心脏狠狠地颤抖着。

    十倍之差，伤亡却远高于彼。

    “啊”

    忽的，一阵嘶吼声从一旁传来，数个贼寇捂着肚子，口中溢出黑色血液，痛苦的哀嚎

    “怎么回事？”

    贼寇的指挥面色阴沉的看着越来越多的人捂着肚子躺下，心情越来越糟

    “是，是兄弟们吃了一个尸体上摸来的肉干，那肉上，有毒。”

    “八个，八个兄弟，没有死在敌人手中，却死在了一口吃的上。”

    “混账，混账，都是混账。整军，入城，三日不封刀。”

    然而，这县城，那里还有人了。这一战，万人围千人，竟足足打了三个时辰。